《夕阳下的青春》小闵

5、小时光（五）

　　"晨晨！"佩晨走出别墅的时候，莫宏叫住了她，小跑来到她面前，"晨晨，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叫我佩晨吧！"她转过身，"关于你妹妹的事，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我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相信，至少现在不能。"她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然后转身离去。
　　"爸爸妈妈很想念你！"莫宏在她身后喊。
　　佩晨身体微微一颤，爸爸妈妈吗？她还有妈妈？不可以，这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可……为什么感觉却很真实？不，许佩晨，你不可能是莫晨晨，绝对不可能！她理了理思绪继续向前走，刻意不去听后面传来的任何话语。
　　那晚，佩晨又一次在梦里与妈妈相见。午夜时分从梦中惊醒时，她发现自己居然泪流满面，枕头都被浸湿了一大片。在这个平静而凉爽的仲夏之夜，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流泪。莫宏的那句"爸爸妈妈很想念你"可能真的深深触动到了她，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地相信了自己就是莫晨晨。
　　第二天一早，佩晨捧着一束康乃馨独自前往横山的墓地。--这是妈妈去世的第十八个年头。站在墓前，佩晨静静注视着墓碑上那张照片，她齐肩的头发自然垂下，淡然的微笑与哥哥有几分神似，看上去很美丽很贤淑。这么多年爸爸都没有再娶，想象得到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多么重要。
　　曾经，佩晨总以为妈妈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去世的，因此心里时常会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但是现在事实并不如此，虽然她不知道十八年前她是怎样从莫晨晨演变成许佩晨的，但是，她知道爸爸有多么爱她，这个家给她的是真真实实的温暖。
　　如果自己只是许佩晨，那么这种深厚的父爱便很容易理解，而现在自己还有另一个身份--莫晨晨，对于一个与自己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孩子，父亲也可以爱得这样无私，甚至比爱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种爱在伟大二字里面是一种怎样的境界呢？
　　"妈，爸爸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吧！他一定非常地爱你，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早就离开他呢？你知道吗，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这对我来说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可是，我真的很幸运能够真真实实地做你们十八年的女儿。虽然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我有勇气面对，也有信心战胜现实对我的考验，因为我永远都是许佩晨！"
　　"爸爸从小就教我，做人要诚实，待人要真诚，所以，妈，我决定向爸爸问清楚，我要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也要真诚地对待关心我的每一个人。你会支持我这样做的对吧？这样，至少我不用每天都揣着心事面对爸爸和哥哥。坦然地面对一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呢！"
　　"妈妈，真希望你能跟我说说话，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我在跟你说话，好不公平喔！不过这个世界上好像也没有什么是公平的呢！"她蹲下身将花束放在墓前，轻轻将照片上的灰尘擦拭掉，"至少上天对妈妈和爸爸就很不公平。"
　　微微凉的夏风拂过山头，佩晨零散的发丝被撩起随风舞动，静静地注视了妈妈一会儿，手机铃声突然在包包里炸开了锅。好不容易翻出手机，来电是小楠。
　　"什么事？"
　　"你在哪？"小楠一改往常的嘻嘻哈哈，语气夹带着几分不安。
　　"我在……横山墓地。"她哽咽了一下。
　　"你下山来，我们过去接你。"
　　不等佩晨思考，小楠已经挂断了电话，嘟嘟嘟的忙音穿进耳膜，轻微地刺激着她的听觉神经。呆呆站了快一分钟，她才反应过来将附在耳朵旁边的手机收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连一向热忱言语的小楠都这么紧张？
　　没再多想，和妈妈道声别后，她沿着石梯往山下走。夏天的天气变幻莫测，暴风雨说来就来，毫无征兆可言，佩晨下到山脚的时候，明晃晃的太阳蓦地躲进云层，天空骤然阴云密布。佩晨虽早已习惯这种阴晴不定的天气，但今天却忘了备伞。
　　乌云越压越低，天空开始轰轰作响，雷电交加，小楠坐在副驾驶座上催促着梓林加速，'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感也愈加浓烈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玻璃上发出嗒嗒声响，接着，滂沱大雨疯了似的倾泻下来，小楠趴在窗玻璃上低声咒骂这该死的雨！心想着佩晨肯定淋成了落汤鸡。梓林面露焦急，脚下又加大油门，车子如同一匹疯了的野马在雨中梭梭前进。
　　暴雨来的太过迅猛，佩晨脚底抹油般地跑了十来分钟终于在一个破旧的电话亭里得到了解救。当然也如小楠所料，她被淋成了落汤鸡。
　　小楠和梓林赶来已是一个小时后，两人在电话亭里发现了蜷缩在角落的佩晨，唤了半天，她竟毫无反应。梓林心上一激灵，紧张又心疼地抱起她，小楠慌慌张张跑在前面替他拉开车门。
　　赶到附近的医院，将佩晨送进抢救室后，小楠的眼泪哗哗的就流了下来，就像那暴雨一样毫无预兆。梓林看看她，不禁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她哭得这么没水准，还有些莫名其妙。她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她就是林黛玉的接班人。
　　他双手抱胸，眉角微戚，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我不知道你在哭什么？"他咕哝道。
　　小楠抬头看他，眼泪还是不间断地往下流。"我也不知道！"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引来了不少狐疑的目光，梓林在心里不自觉地有些好笑。
　　"所以呢？"
　　"所以你给我闭嘴，让我哭完！"她抹了一把眼泪，蹲下身继续哭。
　　梓林睁开眼睛看她一眼，没有说话。自打认识佩晨以后，她和她恨不得就像连体婴儿一样整天黏在一起。从某个角度来讲，她们之间的感情好得就像亲姐妹一般，所以她这样的举动在现在看来也正常不过。
　　雷鸣声依旧在轰轰然地上演，梓林似乎可以听见外面暴雨敲打地面的声音。当他看见被淋得湿漉漉的佩晨蜷缩在那个小小角落里的时候，他的心是痛的。他知道佩晨只有在极度无助恐慌的情况下才会昏睡过去，他懊恼自己的姗姗来迟，却又无能为力。
　　很快，抢救室的门开了，佩晨被护士推出来时已经换好了病服，看到医生略带微笑的脸庞，梓林和小楠不禁傻愣了一下。
　　"医生，我朋友她怎么样了？"小楠冲上去问。
　　医生叹了叹气。
　　"医生我其实也很忙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焦急如焚的两个人，特别是眼睛肿成核桃的小楠，心下不免为佩晨感到高兴。生命中能遇见这么在乎自己的朋友，这是何其所幸！
　　后来，在佩晨醒来后，梓林和小楠才彻底明白医生那句引人深思的话。从护士小姐的话里得知，佩晨的昏迷其实不过是睡着罢了。在抢救室里检查了一番后，医生发现她各方面都很正常，而且处于安稳的睡眠状态，当时所有人都懵了。
　　佩晨听了也不觉地有些好笑。当时自己在电话亭里等得无聊，加之昨晚被莫宏的话扰得一夜无眠，所以就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没想到居然睡得那么死，发生了那么多事竟都浑然不觉。想起小楠那止不住的眼泪，梓林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正午了，雨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停下的，此时太阳扬起无害的微笑高挂在天空，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有积水，都是零零碎碎的。佩晨拉开车门时突然想起小楠打电话给她时不安的语气，好像是出什么事了一般，便开口问：
　　"今天出什么事了吗？"
　　小楠和梓林微微一愣，纷纷转过头神情凝重地看着她。
　　佩晨似乎明白了些许端倪。
　　"说吧！我没问题的。"
　　小楠看看梓林，示意还是他说比较好。梓林在心里把她鄙视了无数遍，为什么每次遇见难题都是毫无异议地摊给他？唉！最后想想还是认栽吧！谁叫他是林梓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