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咏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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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一听这话，笑意便更深了：“当然，温公子的大作，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了呢？牡丹可是尤其喜欢这第一句呢。”
众人这就又糊涂了，一时分不清这牡丹到底是绵里藏针，还是真就是喜欢这第一句话。随即就听牡丹解释道：“‘牡丹花谢莺声歇，绿杨满院中庭月。’此句虽看似只有景物的堆砌，但实则却把多层含义隐藏在句中。‘牡丹花谢’交代了时节，‘莺声歇’交代了时间，‘绿杨满院’描写了地点，‘中庭月’则是感情都表达了。不愧是开篇之句，感情内敛，呼之欲出。”
在座的客人们也大多是略有才学、甚至才高八斗的人，这一听牡丹的理由，也立刻明白了其中暗含的精妙，无不点头称叹。
温庭筠也笑道：“既然牡丹妹妹这么喜欢，想必是能把这曲唱的举世无双咯？刚才听铃兰妹妹的歌唱得是真不错，也不知道牡丹妹妹比之如何。”
“喂！给你些脸面可别不知抬举！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那装蒜啊！咱们牡丹姑娘可是当朝第一艺妓，色艺双绝，唱歌自然是没人比的了！你这明明是在当众羞辱牡丹姑娘！不要以为自己会写几句破词，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那么有才华，怎么没见你有个一官半职啊？”有人听了温庭筠的话，随即就忍不住大声说道。
牡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仍然笑着看着温庭筠，道：“到底比不比得过，温公子当然要听过才知道。那么，牡丹就献丑了。”边说着边转过身，微微向在场众人行了个礼，提起裙摆，举步向玉台走去。
于是众人自动给牡丹闪出了一条通道来，脸上都溢满了期待。牡丹早已习惯了众人热切的目光，噙着笑容踏上了玉台，对着台边的乐师说道：“菩萨蛮。”，便转过身来，双手相搭放在腰前。
先是足鼓的鼓点响起，随着乐者鼓槌的翻飞，连鼓点都大略有了音调，紧接着是琵琶流水般的声音，真是如白居易那首脍炙人口的《琵琶行》一般：“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正当众人欣赏着这悠扬的乐声时，牡丹朱唇微启，那婉转的歌声更是让人不能自拔。那声音就如黄莺出谷般洋洋盈耳，字正腔圆，更兼顾着情感的抑扬顿挫，就真如同身处深闺的痴怨思妇一般，那思念、苦闷、慵懒、无助、寂寞、孤独，甚至爱恨交加，都交织在一起从她的歌声中洋溢出来，甚至让在场的女子无不感同身受一般，默默抬手拭泪，让在场的男子也不由自主的露出怜惜之情。牡丹的一双柳眉微蹷，一双凤眼含痴带怨，甚至微微闪着泪光，那饱满的感情，将词中的深意完全抒发到了极致。当她唱完最后一句，阖上双唇时，场上仍然沉浸在那沉鱼出听的歌声之中，正是所谓袅袅余音，绕梁三日。
唱罢，牡丹自己也微微吐气，平复心情，随后看向温庭筠，看他也仍处于怔愣之中，便扬唇说道：“温公子，您觉得如何呢？牡丹的歌可能配上您的词？”声音甚至还带着些许的哽咽。
温庭筠被那声音拉回了魂，看着牡丹，忽然笑了：“除了牡丹妹妹，这世间再没人能配得上了。”又向前走了一步，说道：“不知牡丹妹妹可愿意，以后你唱的歌，就由我来填词？”
正当众人纷纷议论着温庭筠的狂妄的时候，牡丹却答道：“当然，今后，牡丹只唱由温公子填词的歌。那么还麻烦温公子，至少让我在每月月末登台的时候都有歌可唱啊。”
温庭筠被牡丹这句顽皮的话逗笑了。二人互相看着对方，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让两人惺惺相惜，甚至摒除了因为他们的话而引起的客人们的愤愤不平，就像是多年未见的知己一般。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牡丹先移开目光，向着台下的众人行了个礼，说道：“多谢各位客人赏脸，牡丹今天的表演就到此结束了。牡丹先行歇息，诸位尽兴。不过，烦请温公子随牡丹回房，咱们可否讨论一下，词的问题？”
“那就请牡丹妹妹带路了。”
二人就这样，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走出了大堂。
“我的天啊，我还从来没听说过牡丹姑娘主动邀人进入她的香闺啊……”有人叹道，掩不住声音中的虚弱。
同样虚弱的还有等在牡丹屋里的小夜，本来想去找别的姐妹探听消息，但是竟然所有中曲的人都去看热闹了，偏偏她还不愿意踏进大堂一步，连在周围呆着都难以忍受，于是只得在屋里东扫扫西抹抹，压根就不愿意让自己闲下来。突然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小夜赶紧兴奋地转过身去，但是瞬间在看到门口的二人时身体完全僵在了那里，连嘴都来不及阖上。
牡丹看着她那滑稽样子，“噗”的一声笑开了：“小夜，以前你练舞的时候都没见你能停的如此稳当，看来是有偷偷在我不在的时候练舞了哦。”
“哎呦，姑娘，您可别逗我了。”小夜红着脸说道。之后偷偷看了那男子一眼，便马上转开脸去，张罗着倒茶了。
“我这丫头虽然有些毛躁，但是该有的礼数是一概不缺的。”牡丹扭头对温庭筠说道。
“小夜妹妹是么，很可爱啊。”温庭筠笑着回答道。
“倒是很多人都这么讲。温公子请坐。”随即牡丹将门阖上，坐在温庭筠的对面。
这时候小夜也将茶倒好了，摆在二人面前，恭敬地退到牡丹身后，等待吩咐。
牡丹看她这副样子，摇了摇头，说道：“小夜，不用这么拘谨。温公子并不同于平常的客人，他是我今天刚刚交到的知己好友，是自己人。”
小夜一听这话，马上就松了口气：“姑娘您倒是早说嘛，吓得我哟！呵呵呵呵，温公子是姑娘的知己，就也是我的主子啦，您贵姓啊？”
牡丹和温庭筠对视着笑开来，小夜发现自己问错了话，连忙改口：“啊啊啊啊不是，是贵庚，嘿嘿，公子您贵庚？”
“不会说话就不要瞎说。不过，你倒是问倒了我想问的。”说罢，牡丹满带笑意地看着温庭筠。
“哈哈，看来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对我的年龄感兴趣啊。温某今年二十有五了。”温庭筠学着唱白一般，连胡子都一抖一抖，看起来滑稽极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在学我说话咬文嚼字，跟朋友说话这么拘束确实不妥。那么，咱们就从称呼开始改起吧，叫我墨沉就好。”牡丹笑着说道。
“墨沉，这名字极好，是你的本名么？”
“是啊，我本名王墨沉。”
“跟我关系较好的朋友们叫我表字‘飞卿’的居多，不过，你的话，叫我温歧吧，我原来的名字。”温庭筠也笑着，不过表情中多了一丝慎重。
“哎呀，姑娘、公子，看看你们，有学问的人就是事情多，叫什么都要商量半天，再不喝茶可就凉了！上好的普洱茶呀！”小夜看这两人不知要讨论多久，急急忙忙得说道。
“那是那是，瞧我们疏忽了，怎么能浪费了小夜妹妹的一番好意呢？”温庭筠安抚地说道，接着品了一口茶：“恩，确实不错，比我在其他妓院喝过的可好多了，你这第一艺妓确实生活华贵啊。”又品了一口茶，补充道：“不过墨沉，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接下来是不是该做些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咏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