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若风*奇谋 ...
-
刀光剑影,术术银光刺过眼睛,四周,全是兵戈铮鸣之声,“噔,噔”。火光连天,天色如血。
半梦半醒之间,若风的手捂住额头,又,做噩梦了么?
“二公子,公子!”而正在恍惚之间,蒲朔突然破门而入,扑倒在地,神色惊慌。
若风霍然起身,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别急,慢慢说。出了何事?”
“不好了!大事!出大事了!青龙军……青龙军统帅华阳叛变了!”小厮万分惊恐的望着主子,“方才承坤宫那边派人来传话,黄帝令宫内老弱妇孺都向南撤退!”
“……怎么会?”若风一惊,猛然起身奔到窗前。
东、西、南,都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焰吞噬天际,张牙舞爪的,如魔神厉声叫嚣。映红了暗夜,细细听去,铮铮响声夹杂擂鼓之声,隐隐传来。偌大帝都,忽然如困兽一般,落入火海。
“怎么会!!”少年怒斥一声,边扯下衣架上的外袍,边疾奔向门外。走到桌案旁,抄起一物。
“二公子去哪儿?”
没有应答,蒲朔惊魂未定地奔向门外。片刻后,只听见哒哒的马蹄声。
“驾!”皮鞭抽得极狠,马蹄的声音更急。那抹白衣极快的隐没在暗夜里。
“你!为什么未告知我今日之事?!”马背上的少年鞭策马边从怀中掏出一面铜镜,并指在上面画了一个符,未等镜像清晰起来,便愤怒的责问。
“哼,”镜中浮现的面孔带着几分懒散,“神,并不能预知所有事。更何况,我也没有如此多的时间。”
“你!”若风的额头暴起青筋,“如此大事怎能不知?”
“大么?”右军冷笑一声,“轩辕王朝的兴衰与神界何干?”
“……”若风的嘴角抽搐一下,明白再无话可说,闭了眼,便要伸指点上镜面。
“慢着,”男子喝止了他,“我说过的,只需按你自己想的去做。”
“……”若风没应答,只扬鞭策马,朝中央那座仍灯火通明的大殿奔去。
有熊城——帝都的防卫一直交由四支军马,分东南西北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军守卫。他们分别守护者帝都的四门,巡游于四方的外城和郊外,守卫宫城所在的内城安危。多年来,青龙军的实力最为强劲,一直为四军之首。
“报!西门箭矢流石吃紧!”
“报!北门将士死伤大半,请示黄帝是否调兵?”
……战报频传,玄嚣在大厅中来回踱步,“调!从东门调将士去!” 玄嚣转过身对着四辅中最年轻的一位叫道。“奕洵!”
“在。”
“去兵器司问,还有多少箭矢流石!”
“是。”
“父亲!”慌忙中,根本无人注意到大殿门前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少年。
“……”看到来人的面容,厅内得人又纷纷背过身去,无人理会。
“你来做甚?!添乱么?”玄嚣眉眦倒立。“无人告知你去南边的朱雀宫?!”
“儿并非老弱妇孺。”若风沉静答道。
“哼!”玄嚣一拂袖,便不再理会,俯身下去,又与诸位臣属钻研战局。
若风垂目叹一口气,也不再与诸人交涉,只凑到檀木长桌边,静静看着听着。
“华阳此次造反,竟然勾结了三少中的廷沄,九德中的锗获、柏华,还……还有白虎军!”
“!”若风听了一句便是一惊,竟然不只是青龙军,还有…白虎?!岂不是说,禁卫军中、京都中,最精锐的两支军队都已叛变?!
青龙在攻北门,白虎就在自己的驻扎地,攻西门,东门,不过两军分出的些许散兵。而我方北边的玄武去守了西门,而我方最强的朱雀军在守着东门?
玄嚣没有言语,只是皱着眉看着地形图上标注的红红黄黄。黄色是帝军,红色是叛军。若风眯眼看着,若他们只有青龙白虎,我方在人数上该占不少优势,何以……
想着,一个士卒又赶来,附耳向玄嚣禀报几句,他的脸色便是一沉,伸手又拿掉了南门的一只黄旗随手丢在桌脚。
若风恍然大悟,扫了一眼图纸周边的桌面,难道说,这些丢掉的,几乎与桌案上的一般多。
“父亲,怎会在半个时辰内丢了一半兵力!”不禁叫嚷出来。
“……”玄嚣狠狠瞪了若风一眼,仍不作声。
“巽殳公子切莫再说风凉话了。”谋廓斜眼一瞥,“此番造反的是都城的禁卫军,连有熊城池都不用越,直接攻打宫城,我们尚未反应过来,玄武朱雀两军便以被屠了少半人了。现下,刚刚稳住局面。”
一声鹰啸突然传来,只见一黑羽的山雕竟直至飞入了殿内,玄嚣见那飞禽,却喜形于色,“是二弟的信!”众人美目中都掩不住透露出喜色,淮清王的援军要到了!说着那黑雕便落于玄嚣的臂上,玄嚣从它的颈上扯下一小竹筒,内中一条绢帛上写着“已赴帝都,辰时可到”。
“尚需坚守四个时辰。”说着黄帝的神色又些微黯淡下来,看着刚刚进门的四辅奕洵,“可问清了还有多少存余兵器?”
“一…一百单,恐怕,只能撑两个时辰了。”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似乎向着所有人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他们前些日便频频支走库存,剩下的不足三分之一。”
“可恨!”玄嚣一拳垂在图纸上,震得整个桌面一颤。
“不可以,不可以……”若风小声念着,突然大声开口,“这样不行!父亲,可否支给巽殳些许兵马?”
“……”玄嚣愕然,群臣愕然,一时无人做声。
“父亲。”巽殳却突然一撩衣襟,跪在案前,“如此苦撑……本来我方大军人数占优,但突袭之下竟折损许多。如今,叛军支走了我们的兵器,只怕一时并不急于攻城,而是静等我方弹尽粮绝,他们自可一举夺下!凭青龙白虎之勇,恐难挨到叔父赶来支援。”
“……”
“巽殳无能之辈,”若风又苦笑起来,“剑道无成,只习得些歪门邪道的术法,但于此役,或许有用。既是不肖子孙,若此次危局能解,儿臣也算于军功状上分一杯羹,可以应得而儿不为祖上蒙羞之诺;若战死,父亲也可不必再为难,若父亲还认巽殳为子,便为巽殳追封一谥号吧,也算,以身报国。”
“……”玄嚣凝望若风许久,若风的眼神却只是决绝,“好!你此番话才算对得起你一身血脉!”
“孟陬!”
“臣在。”
“护送内宫的那支队伍回来了么?”
“方才刚回,正要请示黄帝。”
“交与巽殳,上阵去吧!”
宿谭捻着胡须疑虑地说,“黄帝,虽只有两百人不足……交与他?难道要听他指令?”
未等到玄嚣回话,若风抢前一步,挡在宿谭前,“父亲,请交给儿子一面令牌,以免这二百人中,有人不服。”说着侧目扫视那老者一眼,抬眼注意到父亲的迟疑,“父亲,我于战局或许微不足道,但若上战场,便当浴血而战,往父亲成全!”
玄嚣没再说话,伸手将一枚刻着青阳图腾的凤纹令牌放在少年那绵薄的手心,少年的手掌,正好比自己的小一圈。玄嚣一瞬有些不忍,大掌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便背过身去,再不看若风一眼。
“去吧。”
“谢父亲。”说罢,少年的身影如惊弓之鸟掠出厅堂,满堂得人尚未回过神,便不见了。
“哈,此番,我的两个儿子都上战场了!”那个鬓角有些花白的帝王不知是自豪还是悲哀的说着,“苍天!你要定若要这人间大乱,便把我轩辕的血脉,都绝了吧!!”
到了寰清门前,少年才看到那支不足二百人的队伍,此刻,居然都懒懒散散的依靠在白石盘龙柱上,或站,或立。
压抑了一下怒火,“吁。”若风驾马小步到门下,“诸位,随我去东门。”
“东门!”一个鬓发花白的老兵突然蹦起来,暴跳如雷,“西门、北门,战事全线吃紧,你让我们去东门!你怎么不说让我们随你去南门迎着淮清王的援兵!”
“哈哈哈哈。”一语出,私下哄笑起来,然而声音却都显得苍老。借着月光,若风这才看清,这一队二百来人,居然都是半百的老兵,方才四下跑动护着内眷出宫门,此刻都有些疲惫,靠着门柱喘几口气。也难怪,若是精壮汗子,怎有留守内宫的道理。
“罢了罢了,帝君可怜我们这些老骨头,怕我们再也吃不消恶战了,方才让我们去送信,此刻竟派个半大的娇贵娃娃,哎,想是领我们去北边补补空。”
“我还没老到打不动仗!当年遣送不回去,就是等的这一天!我不管,你们谁爱去北边儿谁去!听说西边正缺人!我走了!” 那些老将显然也听过二公子的传闻,得出这样的结论。若风不禁一阵头疼。
“砰!”那个往西走的老兵还没走出三步,擦着鼻尖便是一个地滚雷,只惊得他连连退步,直撞到了柱子上。
“不听我号令者,斩!”白衣的少年突然开口,所有的老兵这才看到,那个少年指尖夹着的一道符纸,此刻已燃尽了,不禁一身冷汗。“这是黄帝亲手授予的令牌,巽殳能得诸位老将辅助,本是幸事。还望诸位一心,莫要内讧。”亮出令牌,若风的语气恳切。翻身下马,上前扶起那位被吓得瘫坐在地的老者,走了几步,却扑通跪在老人中间。
“诸位前辈,想来也以为巽殳是个软弱之辈,但,体质并非人所能定。方才大家也看得,巽殳虽不会剑术,但习得些术法。不论以往如何,但我是轩辕后人,血脉里流的是灭蚩尤,平炎帝,一统九州的血!自小听得是当志在社稷,守护苍生的教诲。当下帝都存亡、天下将倾,我,怎能不舍命一搏?”
“没错,帝君不希望诸位前辈再去涉险,却并未交代我们去哪儿。但若诸位仍想驰骋沙场,上阵杀敌;若诸位感到骨子里的血还在烧着,不歼叛贼便不甘心;若诸位还有谁自认是宝刀未老,若诸位还有谁愿马革裹尸,谁还不愿这轩辕王朝就此灭了!巽殳便求诸位,听我号令!”若风昂首高声,到了末了,几乎是撕了嗓子喊。凝气为刃,霍然一刀,斜劈在左手上,殷红的血涓涓流出,“我以帝王之血向天地立誓,必退叛贼!”
“……”
“好!老子便信了你这娃娃!”
“好!我去!”
“我也去!”
“好!好!好!好!”呐喊之声震彻云霄,撕裂了内宫虚假的沉静!
……
眼见得了所有人的信任,若风舒了一口气。“可是,为什么要去北边?”若风听到那个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兵有些担忧的问掉。
回头看去,那人身上气度与诸人不同,眉毛花白,左额上一道疤痕,但周身浑然一股大将之风。
“这位可是位老将军?不知如何称呼。”
“冷。”丢下一个姓氏,那人便不再言语,只盯着若风,似乎在等着回答。
“西面、北面战事吃紧,父亲已经派人去顶着,但我们的箭矢流石,乃至兵士都已经不足,我们再去,也不过杯水车薪,于事无补。去北面,并非要硬碰硬,我有一计,请诸位附耳上来。”
宫城之上,漫天皆是流焰飞火。穹宇被火光映得通红,带了火的箭矢如雨下落,惨叫声不绝于耳,尸横遍野。断壁,残垣,血染红了城墙,地面。厮杀拼打声阵阵高涨,刀戟碰撞声铮铮,流石轰然落地声,擂鼓、角号、风吹战旗猎猎声,俨然,今日梦境。
“嘶”,似乎有什么裂开,脑海中有什么跃跃欲出,鲜血唤醒了什么记忆。“啊!”若风发狂的扯着头发,猛然一甩,要将什么甩出脑海。然而凄厉之声湮没于战场之中,连身后的老兵也未曾注意。
“你是?”赫鸾呸的一声吐出口中叼着的箭,忙将身上的将士放在地上,刺啦一声撕掉半边烧焦的披风,血污让人辨不出他的容貌。
“赫鸾将军,在下巽殳,奉父命…..”
“啊!”身侧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巨大的火球从空中砸落,带着四射的火星,哄的一声巨响,阁楼的东边一角轰然坍陷。
“将士们!冲锋!”又是一波死士的冲锋。“冲啊!!”透过了轰然倒塌之声,云梯搭上城头,黑压压的队伍嘶喊之声似如雷鸣般搅杂着巨声擂鼓,震裂耳膜。
“过来!!”石块儿纷落,赫鸾大喝,一手扯住若风的衣领生生抛到阁楼另一旁!
那块坍塌的巨石,生生砸在方才被救出的将士身上,一片,血肉模糊。
“哦?二公子巽殳?”若风硬生生砸在另一旁的门柱上,还未趴得起来。
“是。咳咳,这是令箭。”匆忙掏出令牌,才见赫鸾的神色略缓和。
“现下东门形势稍缓,华阳率兵主攻北门,岌岌可危,赫鸾将军何以还在此处?”
“……我何尝不知,但没有接到命令,毕竟不敢擅离……”赫鸾心不在焉的望着城头,只想冲过去加入战斗。
“方才父王没有派人来调兵吗?”若风一脸惊异地问道。
“确有调兵令,便差了数百人去,但却未调换将……”
“定是传讯者会错了意!父亲与诸位大臣计较良久,旨意是让将军率朱雀部精锐速到北门,令北门守将与将军换位。”情急,若风直直拉着赫鸾衣服摇晃,只斜觑一眼,这才惊见城墙上的尸首依然插不下脚去,士卒便站在队友的尸体上,“发射!”副将一挥手,无数淬了毒的箭头带着阴阴寒光,直直射去!
“……”沉默片刻,微微挑眉悄悄打量面前的少年。
若风心知他不过信不过自己,故意偏过头去,赫鸾方才敢直视他。看着眼前的枪林弹雨,满面担忧,“难道将军对战局有何异议?”少年突然回头望着赫鸾,“还是,怀疑巽殳呢?”强稳心神,若风的眼神平和而坚定,似乎又安抚人心的力量。
“……如何……如何会怀疑二公子,不过担心,北门那儿目下是慕凰祭祀督军,这一去一回,东门…..”
“父亲派我支援此处,将军信得过巽殳的话,我便僭越片刻。想来,此处叛贼无主,也不至于有何大纰漏。”
“……”赫鸾仍有些狐疑的望着眼前十四岁的少年,仍是犹豫。
“巽殳不过为父亲传令,否则凭我的年纪,怎么会将这令牌交与我?”若风的语气透出寒意,“巽殳虽然年幼,却自幼便研习排兵布阵之术,如今战局,我也认为父亲所下指令最为恰当,若是将军有何疑义,不妨我再代为转告……只可惜了,从这儿到承坤殿一个来回,便是半个多时辰。”
“公子不必多言了,既然公子如此说了,赫鸾又怎敢抗命?”赫鸾肃然的看了少年一眼,“那此处战局,便有劳公子盯紧了。”说着对若风抱拳一拜。
“卫我河山之事,将军大可放心。”若风施了一礼,静静的目送赫鸾踱步到城墙,挥手招揽大批身着朱衣的士卒随他去了,他们要从阁楼进到内城时,少年闪到一旁让路,微微一笑。赫鸾只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心心总感不安。突然,感到少年往自己的袖中递了一物,回头看他,却仍然只是笑着,连连摇头,却也只好走了。
城头上的弓箭手少了一半,那些武装完备的老兵们立即补上,不时回望阁下思忖的少年。
少年人却登到阁顶。夜色低沉,阴着浓浓的云,稍有星辰从云端地垂下来,似乎伸手可触。除了南方,三面皆是一片火海:军队手中照明的火把炼成大片,城内的林木早燃起了熊熊烈火,还有无辜人的房屋。再向外看,迎着片片火光,正有大批的流民诚惶诚恐的悄悄溜出屋子,往郊外奔去。而少年只是向北边望着,望着。
“公子!”突然,阁内又上来两人,那个老兵对着若风微微一拜,而那个欢喜的叫嚷着的却是个侍从模样,挥着手中的一叠白绫。
若风对他们微笑,轻轻点头。
一炷香的时辰,见那队朱衣人马已到了北边北玄阁下,突然“咚”的一声,撞响了阁顶的钟。“啊?!”城墙的朱衣战士们纷纷愕然回头。而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袭白衣直直的从阁顶飘落。那人沿着城墙掠过,那一排朱雀军人,竟依次倒下。
“快!”朱雀军众人这才看清,动手的竟是一直在阁顶观战的公子巽殳,擎着一展白缎子,此刻一挥手,方才在第二排的老兵整齐划一的将这些人向阁内拖去。另一批人上前,飞快地接过白绫,挂在了城墙上所插的一排帅旗上。而城墙上所剩不多的朱雀军,还未吱声,百余个老兵齐齐将他们包围了。
“城下,可有统帅?”若风并不理会身后情形,探出身子,迎着那些引弓待发的军队,大声喊话。那些人早已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自觉放下了弓箭。
“你!你!造反!!!”一个朱衣军人惊异万分的指着那个白衣少年,突然大喊起来。
未来得及收回手来,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人头落地。滚落在地上的头颅,还保持了死前一刻瞠目结舌的神色,惊恐不已。
“莫再开口,否则,这就是下场!”对着满场愤懑的神色,甚至连那些老兵都有些狐疑起来。然而回头已晚,只好硬生生咽下声去,端稳了矛对着被包围的那百人的军队。
城下的军队却有些乱了阵脚。
“什么情况?”
“他们……挂白旗?投降了?”
“所言正是,巽殳并非不识时务之辈,还要劳烦城门下的统帅,去通禀华阳将军,若能保巽殳周全,当洞开东门,迎将军入主承坤殿!”
“……我便是统帅。”廷沄,突然从军中驾马而出。
“哦…..廷沄,三少之一。哈哈哈哈,可见我那昏聩的父亲失了多少人心?”白衣少年看见来人,突然佯狂大笑起来。
“你?!堂堂二公子,为何要叛变?”
“哈哈哈哈,二公子,二公子,叫的当真好听!你,到底为不为我传话?”
“我凭何信你?”
“哐”的一声,一物落地,“此人竟敢偷袭我,人头便送与将军了。哈哈,我若不叛变,又能如何?你可知,城中军械以撑不过两个时辰,淮清王的援军要辰时方到。要我陪着整个青阳氏一起去死吗!”
“哼,没想到青阳氏中竟有你这般软骨头!”
“哦…..我是软骨头,软骨头。哈哈哈,青阳氏,他们何时拿我当青阳氏看过?你可见过一个公子自由就被当做族内笑柄。我不过是次子,纵有才情何用?谁人不知当初昌意公子文才武功皆胜过父亲?还不是贬去江南做小小的部族首领?我去充那宁死不屈的帝王后裔作甚?为何要为一个人人对我嗤之以鼻的部族殒命?”白衣少年竟在城墙之上狂歌起舞起来,笑声凄厉而癫狂,竟似疯了。
“哈哈,你也算识时务,何不现在便洞开大门,入城后,华阳将军定不会亏待尔等。”
“不会亏待?”若风眉毛一挑,露出鄙夷神色,“你不过是他手下一个部署,也想让我信你?如今我叛变,城内之人定会立马察觉,派人来擒我。我开了城门,只怕你们只顾着向内杀去,他们既要死了,临死也要绞我成肉酱!我不过领了两百人马,支走了赫鸾,才能一时控制东门局面,只怕换了慕凰来,支撑不过半个时辰。你!快去喊华阳亲自过来!!!”少年半身都探到了城墙外面,死死地扒着墙头,发疯嘶吼,目眦欲裂。
“……”廷沄知道他所言非虚,兹事体大,确实也不敢自己做主,如果不过诱饵,城门内早就设好了埋伏,岂不全赖在自己身上?“去,请华阳将军过来。”
见一骑绝尘而去,若风微微一笑,舒了一口气。回身过去,却看着满城头人的神色,连那些老兵也满脸愤懑的看着自己,不禁苦笑,“我的戏,演得如此好么?”一挥手,朱雀余部的周围,浮现起一个禁锢结界。
“报!”马蹄穿过一片火把,直直闯入军队中间,尚未停稳,来人便从马上滚落,“将军!将军!公子巽殳占了东门,举了白旗,说要投降!”来人撕扯着嗓子对着青黑色披风的男子喊道,以免声音被着隆隆战火声湮灭。
“什么?”二十余的将领豁然回头,身上也积落了一层尘土,但目色一瞬雪亮。“……如要投降,开城门便是,缘何慌慌忙忙来报?”
“他,他说定要你来承诺,能护他周全。他才敢开大门,还说,还说他骗走了赫鸾,调换慕凰去到东门,而且城内立马要擒他,撑不过片刻。”
城头之上,黑衣的祭祀漂浮于阁前,一手向天,不停催动咒语,“下!”祭祀高举的手臂如利剑劈下,黑色的斗篷骤然一抖,上面的暗纹一瞬闪耀出金色的光泽!,战场轰然一片寒冰纷落,呯呯向飞来的火箭砸去,冰火交融嘶嘶尖厉的声响,凭空腾起了一片白雾。
“该死的女人!”说罢抽起鎏金的劲弩“嗖”的一箭,向着那袭黑衣飞驰电掣的飞去。
“!”白色的屏障突然浮现在半空,箭弩射入其中,竟然发出呲呲的折损之声,化作齑粉。
华阳一撇嘴角,磨牙之声几乎可闻。
“将军?!”传信的军人忍不住提醒一句。华阳恨恨看了城头一眼,“哼,再出神入化不过凡人,我看你的灵力能撑到几时!”不再理会,回头默默思虑。“什么?你刚才说巽殳马上会走这个女人?!”巽殳,巽殳……确实传闻与诸贵族和玄嚣关系都颇为不合,但毕竟……。青年统帅正想着,这时,却看见城头上人马替换了,那个身披朱雀披风的人与黑衣金纹的女祭接头,随即退到北玄阁下,赫鸾竟真到了北门!
“将军如何打算?”
“……”还未来得及答复,只见城上又是一阵哄乱。
“呵呵,定是也听说东边叛变了吧。”来者仰头望着,却悻悻的笑起来。
“哼,赫鸾的本事,不过平平,也罢。”华阳回头对着身侧的裨将耳语数句,那人在马上拱手答是。
青色的军队立马分为两部,城头之人没有看到人数略少的那一半趁着又一轮的进攻,悄然绕到了队伍后面,随着身披青龙纹袍的男子策马而去。
“蟜极公子也在?”除了女祭,那个一袭劲装的青年也在墙头指挥军队,赫鸾不禁有些诧异,如此,北门有大公子和慕凰祭祀驻守,已有两个将领,如何会再支调自己来?
“啊….赫鸾将军不是在东边?”显然两人也对来人感到诧异。
“二位,未接到帝君的调将令?”赫鸾心惊,顾不得渐渐逼近的杀声,猛然扯住两人袖子。
“……何人令将军前来?”
“巽殳。。。公子巽殳!”赫鸾大叫起来,“他,他为什么?为什么?”
“二弟?”蟜极大吃一惊!“他怎会去战场?”
“而且,二公子手中尚有黄帝令箭。”赫鸾突然一个灵光,“对了,临走时,他递给我这个!”
摊开一看,是一个轴卷,“主动出击,剿灭青龙。”如是,不过八个字。
“……”蟜极凝眉思忖,“快撤回!他这般调虎离山,究竟要做甚?”说罢推搡着赫鸾,便要同去东门。
“我去!”一直沉默的慕凰突然开口,“你们!莫问,合北门守卫、众祭司和朱雀军之力,杀出城门!”说罢一个咒术,消失于两人面前。
白衣的少年坐在阁内,左手裹着衣袖擦拭着什么,一边若无其事的望着城内,果不其然,最后的那支守卫承坤殿的禁卫军也露面了,出来征伐自己么?说着放下手中的箭头,唤来小厮。“蒲朔!”
“公子?”小厮怯怯的推门进来,似乎背着从未见过的战争吓傻了眼,面呈菜色。
“呵呵,做得好,若你送白绫时跑得太慢,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着,又取了一支箭,折断了,将箭头在左袖上擦拭。
“嘿嘿……”看着这个怪异的举动,少年本有些茫然,却没想到这个情境下还能被主子夸赞,蒲朔傻呵呵的挠挠头,“公子叫我何事?”
“老冷给众人说明了么?”
“是,只是他们还…….将信将疑的……”
“无妨,除了信我,他们无路可退!”少年狠狠攥拳,长身而起,猛然推开大门,自己布下的结界也随之消失。
“诸位,事到如今,你们必须听我指挥!不听,也不过做亡国之奴!”不待那些朱衣军人做何答复,若风便挥手,领着数十个精明强干的老兵下了阁去。
“欸!”一个朱雀军人狠狠地一锤大腿,“罢了,横竖都是死,我去!”
白衣之后,朱衣如水。
烽火中,见一少年之绝世笑容。(哈哈哈,无视这句吧,纯属自恋……)
“驾!”青黑战袍在夜风中猎猎飞扬,马蹄哒哒踏尘而来,离火光渐远,夜色深沉。再过片刻,就能到东门。
突然前方骤然出现绳索,“吁!”领头人突然勒紧缰绳,战马一惊,嘶鸣着前蹄高扬。三面突然围合,拿着淬毒的箭弩的朱衣军人引弦待发,华阳一惊,勒马急速向北面折返,突然一个法印结在北面,头戴铜盔的马撞在无形的结界上,猛然撅起前蹄,险些将主人摔下地面。
“呵,将军果然是成大事之人,竟然果真亲自来了?”
华阳冷汗未消,一看眼前之人,怒火中烧,“你果然唬我!”
“哪里,将军看看周围,不过才多少人,将军若要冲杀出去,又有何难,我若要用这点人马埋伏将军的青龙军精锐,不是自寻死路?”
华阳冷眼扫过,打量一番,三面也不过百余人,“那这些淬毒的弓箭何用?”
“我只想与将军做个交易,怎奈将军带了一队杀气腾腾的精锐骑兵,早些探子回报,只好草草布下这个埋伏,熄了这些勇士的火。巽殳只想能与将军单独洽谈。”
“哦?”华阳看着白衣少年,白衣少年微笑着回望,那双眸子,似乎要吸了人的魂去。赶忙别过脸去,“谈何?”
“将军这边请。”若风在马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结界消解于无形,华阳策马随了几步,身后的士卒立马跟上,却又突然被结界阻住。“你!”华阳愕然。
“我说过了,”若风微微侧首一笑,“只想与将军单独聊聊。”
“若是为你平安,你可一直跟着我便是,何须如此麻烦。”
前面的身影一顿,似乎凝滞了片刻,“呵,自然有其他要谈,否则,我的家国,不是卖得太贱了么?”
白衣少年骑着白马在前,华阳策黑马在后,便这样一前一后,走到了城门的东北角的一棵树下,两面的厮杀声都略略淡去,白马掉头,少年回头静默的说“不过想要将军一个承诺,还有一样不大的东西。”
“何物?”
“黄帝的宝座。”若风笑得有些妖异。
“……”华阳一怔,转而也笑起来,“黄帝?不大的东西?哈哈,让给你?”
“你必须如此。因为,”若风策马逼近了华阳,眼中光华灼灼,“你有什么名分,坐拥这天下?”
“…….”
“攻一座城容易,攻天下难!就算你今日起义成了,天下诸侯当群起而攻之,你可能阻挡?”
“……”
“诛杀叛贼,不管忠君报国者,还是暗怀鬼胎者,都是会做的。”若风直直盯着华阳的眼睛,如是说。
“所以,我继承帝位,封你为摄政王,总揽天下兵权!若你要这天下,自当要你的势力培植完善之后。”
“你要什么样的承诺?”
“呵,若要你保我周全,岂不是小事?重要的是后者,我怕…彻底成为傀儡。”策马到了黑马一旁,少年探着身子,凑在华阳的耳旁。鬼魅般的身形,左手轻轻抚过男子的后脑。
华阳一惊,猛地回身,“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个咒术,”若风温和笑着,“我一日不发动,你一日言语自如。”
“你!”华阳愤懑的看着天空,“哼!卑鄙伎俩。”
“随你怎么说,”若风仍然微笑,说着撕下左袖的一片衣料,“呵,你该明白这是公平之事,各取所需的交易罢了。而我是两方中的弱者,如何能不为自己留条后路?”歃血写下数十字,交给华阳。“只需按下这个手印,我当发信号,使安排好的人洞开东门,迎将军驾。”
“……”突然发现自己竟被一个少年逼得再无退路,华阳大笑起来“哈哈哈,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罢了!让你的父亲看看,死在自己儿子的手里,是什么滋味!”不再犹豫,寒光闪过,华阳狠狠按下一个指印。
“好!”若风击掌叫好,说罢退后几步,燃起一道符纸,一道幽蓝的火焰窜入高空。华阳正抬头看着,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寒意。
“噔”,本能反应的拔尖后削,竟然果真发出金属交击的声音,急忙夹住马肚,硬硬掉转了身,一抹金黄色的光芒刺目劈下,甚至遮掩了来人身影。巨剑劈斩下去,擦出片片火花,生生压弯了华阳的戟。
“呀!”一声大吼顶飞了黄金剑,男子翻身下马,重重划出一道半环。
趁命门大开,剑身飞速刺向华阳胸口。抽长戟抵挡不及,只能以戟支撑,向后俯身,巨剑的下缘刺破了身上铠甲。
大惊,精铜所铸的护胸甲,竟然只是一掠便开?然而来不及多想,巨剑折返飞速刺来,华阳直起身来,拔戟阻档,去根本无法抵挡这力道,双脚搓着地面不断后退,径直撞到了城墙之上,几乎要将自己压入这石墩之中,只得苦苦支撑。
然而剑的势头似乎也减缓了,光芒渐渐黯淡,这才看到,白马背上的少年正在念念有词,嘴角沁出一丝血色。
“你……”力气根本不足以开口,华阳突然感到自己的气力也在枯竭下去。“怎么会…”
“呵,你中毒了。”少年不由的喷出一口鲜血,而那一瞬,黄金剑光芒重新大盛,猛地前冲。戟柄上出现森森裂纹。华阳知道再也敌不过,闭目。
“慢着!”巨大的银色屏障由剑尖的一点扩展开来,凝成厚厚的坚冰,着金纹黑衣的女子顷刻从空而降,手持的巨大银镰点在那把剑上。“巽殳公子也不可再强行驱动灵力了。此人,恐怕还要交由帝君处置。”
这个女子一直凭立在树枝盯梢,静静地观瞻这场奇异的战争。看来,就算敌得过这个半大的孩子,也难逃过这个神秘祭祀的术法吧?冰封术中的男子苦笑起来,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惊心谋划一春秋,屈心抑志十数年,最终仍难撼动黄帝的江山一角?
感到无数的丝线在周身缠绕,却根本看不到,华阳知道这是缚神术,无形禁锢人身的术法。
马背上,一袭白衣颓然坠落,委地,慕凰急忙上前。
“呵呵,我无事。”少年苍白的面孔有些怕人,“听,北边……”手指费力的抬起指向北门方向,便无力落下,再也不复言语。
玄武门前,无数流石落地的轰鸣突然响起,腾起的尘埃遮蔽了月色。
“杀啊,保卫有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