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花园》江东淼

7、第 7 章

　　丁一到十八岁时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大小伙子了。若是在氏族中当属于大龄青年，早就到了向女子求偶的年龄。他依然记得野人姑娘们的模样，长发披肩，眼睛一眨一眨地很动人。
　　然而异性仿佛已是与他相隔绝的一种人类，对于女性的印象，他仅仅停留在儿时的记忆上。尽管他的身体有着变化，他的心灵有着渴望，但现在只能停留在这个没有异性的世界里。
　　他在私下里问师父：山外的女人是什么样子呢？此时他已经学会了流利的汉语，尽管他的口音听起来还有些生涩，但与人交流已不成问题。师父描述了半天，但是他仍然形成不了一个完整的概念。师父的话就象经书一样困惑不解。
　　最后师父也说不清了，老僧觉得应该带这个孩子出去走一走，见一见大千世界，起码这孩子应该知道象他母亲一样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丁一和两位师兄常在一起做事，晚上还在一个禅房里睡。
　　他已不在是那个需要师父特殊关怀的野孩子了。
　　有的时候聋子师兄会和他说到性别问题。。
　　聋子师兄本来不聋，战乱之中他的耳朵出了毛病，若是没有师父救助，他也不会来到这里，甚至早就不在人间了。
　　两性的话题对师兄弟三人来说都很神秘，令人发笑的是丁一竟是在此方面知识最丰富的人。聋哑二人虽说知道一些理论但是从未有过实践或见过实践，而丁一则在氏族中亲眼见过那令人难忘的场面。性更是禅房里禁忌的话题，正派的和尚很少会谈论这个，另外与二人谈话本来就存在先天性的障碍，因此这方面的话题几乎就是生活中的空白。

　　这些年里最让丁一伤心的事就是他见不到他的野人爸爸了。长毛在前些年里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次来到庙上则是两年前。丁一推测氏族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春暖花开的时候他按耐不住内心的焦虑和思念按着童年的记忆回到那片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可是令他吃惊的是什么都不见了。族人不知又迁往何处，野人父亲没有道别和整个氏族一起消失了。
　　丁一在山洞中寻看，想起小时候父亲带着自己玩耍的情形。
　　他记得父亲上次看他时两鬓已有白发，走的时候又是匆匆地钻进山林，回到辛苦操劳的生活中去，现在居然连人都找不到了。
　　丁一走在回来的路上，脸上满是泪水。

　　几年来丁一识得一些文字，对拿起毛笔在纸上规规矩矩地描来描去，他并不是真的感兴，但是师父让他完成的他也不拖沓，每天只是机械地写一点，尽管他会写的字还不算多，毕竟是每天在写了。没人的时候，他用笔画出了野人父亲的模样，没有人教他怎么画，可是他实在是想把他画出来，出于内的渴望，他画得越发得象了，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师父见他整日闷闷不乐，就找了个机会带他走出了深山。
　　丁一第一次出来，此次出行对他来说具有化时代的意义。
　　文明世界对他全方位的冲击就此开始，人间世界的一切就此向他伸展包围开来。
　　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农夫，挑着担子在山间小路上一颠一颠的走过。他见到的第一个女人是一位在田里插秧的中年妇女，浑身上下比男子多出一种温柔的气息，看上去和蔼可亲，由此丁一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母亲的样子也大概如此吧，丁一的脑海之中终于有了可以借鉴的形象。
　　那些年轻的女子则给丁一的心灵造成不小的冲击，她们与野人姑娘大有不同，头发乌黑发亮，皮肤细腻且富有光泽，象水一样柔美，看上去更有滋味，最令人心动的是那一双双眼睛，里面似乎有无穷的含义，让人捉摸不定，就象一副副好看的有着文字的图画书，想看却一时半会儿的看不懂。
　　丁一的眼睛跟随不上自己的脚步。
　　城市留给他的印象更是难以忘记。
　　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人，见过山，也曾听师父描述过海洋，但对人山人海这个词的理解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悟到。临安城北方、南方、西方长约数十里，人烟生聚，市井坊陌，城中住户不下数十万，人口足有百万，走在闹市街区，就如淹灭于人海。
　　物，哪里见过这么多的物资产品。城中的诸行百市和团作：米行、鱼行、姜行、猪行、布行、梳子行、冠子行……花市、肉市、药市、鸟市、纸市、竹市……碾玉作、腰带作、油作、木作、砖瓦作、泥水作……所卖物品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许多东西丁一根本就叫不上名来，便不住地向师父请教。
　　老僧久居深山，在这万物齐聚之地也看得是眼花缭乱，但凡能说的清楚的，他都会耐心讲解。
　　值得一提的是，丁一对银子这种特殊的物品有了深刻的了解。
　　虽然在庙中也曾见过，但机会很少，即使拿在手中也不知这吃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到底有何用途。这一次，看到百姓与商家用它来作商品交换便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它却是世上最有用的东西，整个文明世界很大程度上来说都是围绕它来运行的。用银子来衡量世间的物资价值真是一个好办法，这完全消除了物物交换的价值不确定性。族人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方法呢？
　　看来这文明世界里的人是相当聪明的。

　　丁一对城内的某一场所颇感兴趣，那就是有许多年轻女子的地方。
　　丁一费了很多周折才弄明白那是男人女人□□用的专门场所，女人对男人保持一对多的关系。这与氏族里的方式差不多，但人家这个地方的卫生条件和生活条件可比氏族中的草窝棚好多了，起码人家有独立的封闭的单间。丁一觉得这私密的形式是文明的体现。另外每次活动最后都是男人给女人钱，这充分说明了男人对妇女的尊重，是妇女地位高的一种体现。
　　生活其实还是大体相似的，只不过是具体方式改变了，一切看起来都比过去舒服多了，这就是文明，丁一在感慨的同时也着实有些兴奋。他想到妓院里去文明一下，可是被师父制止了。
　　为此，他有一个多时辰没有和师父说话。

　　临安城正面临着战争，但这掩盖不了已往的繁华。
　　丁一被那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东来西往的人流以及千奇百怪的物资产品弄得晕头转向。原始的文明与现代文明的碰撞使丁一对文明二字有了新的认识。此时他才明白，没有身临其境的比较，就不会有全面客观的认识，蒙蔽在其中的某一方、持有某种观念不变很可能就是愚昧。
　　丁一猜想这个世界一定是按照某种有序的形式运行，却猜测不透这顺序的来龙去脉。
　　街上女人的数量远远少于男人，丁一猜想女人属于上层阶级，有权威，当然不会轻易的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