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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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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挽了她的手走在大街上,她拼命甩脱,他牢牢紧握把人护在身前,不让摩肩接踵的人群挤到了她。她索性走在前面不再和他说话搭腔,这人脑子太快诱惑太强,既然她难以抵抗,还是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机会了。
扬州历来是江南经济要塞,此时天下大定,减轻了赋税徭役,南北通商,已恢复一派盎然生机的景象。大街上人头攒动,车马喧哗,嬉闹的孩子,情投意合的男女,老人,官人,人群潮水般拥挤。他们走在其中,像一对平凡的夫妻,和世间成千上万对没有什么不同。
男人婆爱玩爱热闹。。。
两人从前闲散时在洛阳,梁都也时常这样,只是后来自己功业渐大心思渐多,出来玩便少了,再后来。。。
街边什么衣帽扇帐,盆景花卉,鲜鱼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应有尽有。飘香四溢,那是各种风味小吃,五香饼铺,十色汤团,泡螺滴酥,什锦糖果。
时光交错,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卖饼的卖糖的都在原地,一点没变,嗯,身边的人也是一样。那时他们也是刚刚认识,她也是口口声声的讨厌自己。
旁边有人在叫卖:“卖饼喽,盲公饼,老公饼,老婆饼,芝麻香饼。。。”
他停下脚步,牵着她一路拉扯着走了过去。
他拿起一块朝她晃晃:“把眼睛闭上。”
莫名其妙,她睁得更大瞪着自己。
他笑了笑低头介绍:“这是盲公饼,要闭上眼吃才行。”
有毛病,她转开脸不再理。
不闭?他索性拿着饼抱起胳膊和她在铺前站定。
僵持不下,卖饼的急了,到底买不买,挡着我做生意。
他伸手一抛,一大锭金子灿灿的闪在铺台上。
她终于咬着嘴唇一字一句:“这样有意思么?”
他看着她微笑:“有意思。”
碍着人做生意,陪他在这丢人现眼?
终于受不了了,她闭上眼干脆的张开嘴,不就是块饼么?
他却把手中的饼放下,在旁边摸了块皮焦灿黄的老公饼,送到她嘴边。
她狠狠咬了一口咽下,也不知有没有吃出味道不同,是了,她不记得了。。。
他满意微笑,伸手又拿过一块澄黄的老婆饼递给她:“不给你夫君吃?”
她不接,他抓过来塞在她手上。
她匀着气盯着他久久不动。
他等在原地,却看着她终于气不过转手要扔。
他一把握住,凑过头去在上面咬了一口,良久,抬脸看着她满意微笑:“夫人有劳了。”
那人拉在自己在街上兜兜转转,她不敢回头望,她知道一直往南走,穿过西街,再拐两道弯就能到家了。
然而这人就在身边,目光浑似不在意的时不时飘向自己,又哪里敢向那个方向看上一眼。。。
前面热闹非凡,里外围满了人。
原来是里面搭了大戏台,正在表演百戏。似是“鱼龙曼延”,五个人手里拿着鞀鼓敲击节奏,引逗着一条化装的鱼和一条龙,龙身上坐着一名幼童,在做着各种腾跃表演。一时间周围赞叹声笑闹声鼓掌欢呼声不绝于耳。
她一时好奇抬头望去,他轻笑:“想进去看?”丫头喜欢这个,慢慢会忘了其他。
她收起了表情,绕路便走。他伸手一把挽住跃跃欲试:“夫君带你看。”
人群密集,丫头不好看戏。
腰间一紧,脚下轻起,已被那人抱在怀间稳稳坐在街对面的高檐上,下面的歌舞俳优,连笑伎戏一览无余。
她挣脱不开,只得任那人抱着。
他摸出一包炒栗子递过来:“快看。”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顺手拿的。
她不接,他慢慢剥了一只递到她嘴边。
又是这招!知道不接便会后招无穷,她劈手接过塞进嘴里,听到他在身后笑得低沉好听。
她不自觉被吸引向下望去,不知道自己柔和了表情看得专注。
她终于渐渐散去了眉间忧色,微微翘起嘴角,显是有几分开心。转手拿栗子时脸上兴致勃勃,笑容仍未散去。
笑容撞进眼里,四周一切喧哗散去,就只一个她正在对着自己盈盈一笑,不知何年何夕。
你已经很久没这样对我笑了。
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原来自己心驰荡漾之际竟不自觉说出了声。
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她却生生收住笑颜。
几分不舍,他轻叹:“喜欢的话以后我把人请到府里来让你天天看。”以后天天这样笑,让我看到。
连说书的唱戏的也要勉强,她看着他摇头:“不用了,就是在大街上才好看,强迫人家唱来也没意思了。”
他看着她微笑轻声:“等慢慢看习惯了就会发现没什么不同,请到家里也一样好看。”
入夜时分,街铺相继点起灯火,烟火四起,火树银花,绚丽灿烂。华灯眩目,映得处处明如白昼,暖洋洋闹哄哄的一片。
宫灯流彩下映得她翦瞳似水,娇俏的身形牵在手中就在自己身旁,和着华美的灯光,让人移不开眼。
忽地大街上来了一对舞龙队,随着哟喝喧闹声,人群开始亢奋,拥挤向那龙舞,那龙舞喷着焰火上下翻腾舞动着被人群簇拥着靠近。
他看了半晌,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双眼在火焰下熠熠生辉,笑得有些兴奋:“也不知这次有没有刺客。”
若是从前,她必道这人又在说疯话,此刻却知道他在想着从前的事。
舞龙冲了过来,人群越发拥挤,接踵蹭臂。
那人将自己抓得更加紧,她正想要甩脱,摹的,一人擦过自己的肩侧,手间相触,一枚纸团被塞于手中。
她心跳如雷,也不敢回望,急忙把纸团藏于袖间,抬头朝他望去。
心跳稍歇,他面带笑容,似是看着火龙开心非常,全没往这边注意。
故事里的小酒馆,空无他人,他一杯一杯倒着酒,她捏紧衣袖。
他醉眼斜眸:“不劝劝你夫君少喝点?”
又搞什么名堂,她按照要求:“少喝点。”
他抱臂凑近注视着她期待满眼:“今天开不开心?”
纸条还来不及看,她点头:“挺开心。”
他凑得更近,看进她的双眼:“那明天我们还出来好不好?”
明天。。。她避开眼:“我说不好有用么。”
他笑得满意,双眼闪烁着喜悦光芒,伸手抚上她面庞确认:“你答应了。”
犹豫间她点了点头。
身上徒然一重,那人带着她滚落轻轻将她压在地上。
他眼里几分眷恋几分渴望像卷进所有的光,在她脸上不停游移。
又来这套!羞愤上脑,她用力推打着他的胸膛,他伸手捉住轻轻压在一旁继续看个仔细。
他身上带着酒香贴紧她的心脏,微热的呼吸烫着她的颈项。
她转头想要避开呼吸避开目光,他擎着她的下巴掰回让她避无可避。
熟悉的场景,她怒视着他屏住呼吸,心跳如鼓。
手腕忽然一紧,被那人抓在手里,手掌带着热度,在她腕间轻轻摩挲着,掌间的薄茧带出一片麻痒。
干。。。干什么。。。
似不满足,他捉着她的双眼不让她逃,手掌顺着她光洁细腻的手臂一寸寸烫印抚摸着一路将她的衣袖向上褪去,露出白生生的一片在灯光摇曳下泛着薄光。
她胆战心惊,再往上。。。急忙扭动着想要避开他的手拉下衣袖。
拉扯间一团纸团滚过在地,他瞥眼瞧去,似有几分好奇,伸手拾起。
她脸色剧变,他微笑着欣赏:“不知里面写了些什么?”
他慢慢展开递到她眼前,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他倒在一旁,轻笑出声,似乎愉悦无比。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就能试出答案。他明明清清楚楚地知道答案,为什么还他m~a忍不住想要碰碰运气。。。
试她?被愚弄的羞愤砸来,她跳了起来,朝着他一字一句:“我告诉你,这辈子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都要逃!有本事你防着我试探我一辈子!”
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继而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她,目光深不见底似有什么在翻滚,然而这次脸色却极平静,没有动怒发火。
这副表情她看着心里害怕,然而这次却没再后退躲闪。
半晌,他微微一笑撑起身来,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低头轻声:“这么想回去?夫君明天就带你回去。”
朱红漆的大门,门庭若市,房舍高大,门上两个大铜环,擦得晶光雪亮,八名壮汉垂手在大门外侍候。
三丈高墙内屋舍连绵,亭台楼阁,俨然是一座独立小城。几年的生活,对这里早已熟悉无比,却不知江大哥现在怎样了。。。
他举步下了马车,挽着车帘向她伸出手笑得体贴无比:“不是一直想回来么?怎么了?不进去看看?”
她绞着手犹豫不决,这人。。。这人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然而还未等她有所决定,大门已开,一众人迎了出来。
为首一人正值三十壮年,身穿宝蓝缎袄,腰跨宝剑,面如冠玉,山羊络腮胡修剪得极是得体,双眼如炬,后面尾随着亲随家眷数十人。
却不是江珩的大哥江琫是谁,后面也尽是熟面孔。
见到熟人,她心中欣喜难耐,正待跳下车招呼出声。
却见江琫迎上前来向那人行礼连声:“少帅大驾,小弟有失远迎。”他年岁比寇仲长了七八岁,却以小弟自称。
那人神态居然也甚是谦和嘴角擎笑,收起了平日倨傲之态。
两人热络寒暄了几句,那人回过首来,伸手将她从马车上牵下微笑:“这是内子,她久别扬州风光怀念得很,我带她回来瞧瞧。”
江琫赶忙称赞连连:“原来这位便是少帅夫人,在下慕名已久,今日得见果然是女中豪杰,秀外慧中。。。”
她怔怔呆住,到了口边的话生生僵住。
那人却笑得受用:“江兄过誉了,内子也曾在这扬州盘桓过一段时间,你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也说不定。”
江琫连连汗颜:“江某尚无此等荣幸,夫人这等人才,倘若见过,怎有不识之理。。。”
她脑中有片刻空白,呆呆向后面一众人望去,人人盯着自己的脚趾间,没一个抬头看她一眼。
这一晚江府内大排筵席,宴请少帅夫妻,不但广请扬州城中顶尖的士绅名流,富商大贾,更有不少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天下间的权贵英豪,齐聚一堂。
少帅大手一摆,众人纷纷落座。
现时少帅坐拥天下,说是相请,实是闻风而来见上一面留个印象名号打通仕途财路,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高谈论阔,畅引天下时事,高赞少帅领导有方太平天下,并有意无意的好奇着少帅的最新动向。
觥筹交错间寇仲倒也谈笑甚欢,这个兄弟那个朋友毫无架子,天下初定,有人抛线投诚,他自然也要牢牢握在手中。
他们在说着些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满园富贵一点没变,她心里却冰凉一片。适才她经过之处,从亲随家眷到丫头下人看着她都如在看一个陌生人行拜连连,仿佛这几年她从未存在过这里,那人言谈畅饮并没看她,却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与人说话间牢牢牵住她手握在掌中。
回到屋内关上房门,她呆呆朝这个人望去,他正在朝自己微笑,似在说,怎样,还想家么?
笑容无比刺眼,她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头也没偏,自己却手掌疼得撕心裂肺。
他拉过她的手揉揉:“这么用力,打得疼不疼?”
还远远不够疼!她反手又是一掌,他轻轻捉住,笑着轻声:“你看,这里没一个人认得你,不再是你的家了。”
她看着这个人,这人神通广大,摇手一变,就能把她的过去变没了。可是。。。可是他问过她么?他有什么权力这么做!
他似读懂了她的目光,缓缓收了笑意:“你看,你说的新生活不过如此,只要我一句话,他们就会把你抛弃,没有一个人敢认你。这样的生活,你要来干什么?你不舍得什么?”傻丫头,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对你更好。
她拼尽浑身力气甩脱着他的手,却没有丝毫用处,他反而握得更紧。
有什么东西汹涌而出,她用尽全力却抑制不了,他伸指轻轻抹去:“我本来没想这么做,是你逼我,玉致,是你逼我的。”
玉致,你把我们的过去都扔了,你把我忘得一干二净。。。那你和别人的过去,我也会统统抹个干净,渣都不留。
他在她额头轻吻:“这样才算公平。”
“以后记住了,我是你的丈夫,我才是你的家人,你的未来是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