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散》木子琪

4、弄影阁

　　最近报纸上最大的广告版全部都用来宣传这个叫弄影阁的地方了。广告词溢美之情不由言表，字字句句都是对这个地方的称道。可是仔细一读那词，“北平不足媲美，上海尚且不及”、“午后一杯茶，夜里一支歌”、“今宵有酒今宵醉，年复一年盼君好”•••如果不是在说歌舞厅，就是在说妓院窑子。但是哪个烟花场所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打广告呢？
　　大街小巷都在聊着弄影阁，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弄影阁还在装潢阶段时，广告就已经铺天盖地，它的效果是如此之好，大有盖过近期政治军事新闻的势头。正式开张那天，弄影阁以当天头条占据了新闻版。
　　开业酬宾，这天的酒水半价，还送果盘。于是几乎平原的大老爷们都来凑热闹了。根据报纸上刊登的地址到达弄影阁时，有点眼力的人都震惊了，一部分是为了弄影阁装饰之豪华奢靡，还有一部分是为了这处院子原本是清末退守此处的汉官杜员外的府邸。
　　杜员外早过世多年，可是他的功绩仍为广大平原人称颂，开荒地、免租税、禁鸦片、废旧历，孙文先生发起辛亥革命之后，就立刻揭竿而起，响应革命，推动了老成都从清王朝破败的制度下走向新民主。
　　“没那么复杂，弄影阁登广告前，杜家后人就发了声明说府邸出售，据说是欠了债。”坐在大堂里的曾子明对旁边的人解释。
　　“那杜家的人呢？”身旁人问到。
　　“不知道，杜家后人都很清高，只和一些文人来往。”曾子明喝了一口酒，咂咂嘴，“酒不错•••”
　　曾子明的表情十分惬意，身旁人端起酒杯小饮一口，果然好酒。此时于正从走入大厅，曾子明站起来，大步迎向他，“大哥。”于正从笑了笑：“老远就闻到你这里酒香。”
　　曾子明将于正从迎上桌，开始坐在曾子明旁边的人很有眼力地让出座位。此时大堂的音箱里传出娇俏的声音：“让各位爷等久了•••”从舞台左侧走上来一个浓妆艳抹风姿卓淖的女子，“为了表示歉意，月季稍后向大家献曲一首，还望各位爷不要嫌弃。”立即就有欢呼声响起。女子又娇羞一笑，等欢呼声渐小接着说，“今天是弄影阁的开业之日，感谢各位爷的捧场。弄影阁没什么多的特点，就只能卖个热情了。”一语双关，欢呼尖叫顿起。
　　此时舞台灯光已经暗下去，说话的女子退下去。灯光再亮时，台上站着另外一个女子，容颜俊俏，没有太多粉饰，穿着贴身的鲜红长裙，后摆铺在身后的地面上，玲珑的曲线展露无遗。从台下看去，只觉得夺目耀眼。立即又有口哨声。
　　“小女月季，初次见面，还请各位爷多关照。”叫月季的女子立于话筒前，垂眉柔声说道，“一曲《日日盼君来》聊表心意。”背景乐已经响起，月季理了理手臂上垂着的羽绒，睫毛轻抬，虽是淡妆，却透出一股妩媚来。
　　曾子明偷眼打量于正从，却发现他并没有留意台上，手中把玩着酒杯，眉头微蹙。“大哥，日本那边说要出资修铁路，被回绝了，恐怕没那么容易撒手吧。”于正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半天回到：“这还只是刚刚开始。”曾子明还欲说些什么，于正从对他摆了摆头，便不再言语。
　　台上一曲毕，月季屈膝施礼：“献丑了。”席上的爷们很多跳起来鼓掌，大叫着“好”。
　　于正从目光扫视一周，淡淡笑了。“阿明，我们要找的人在那里。”语毕一指角落里一道影子，那道身影斜靠在沙发上，和对面的人交谈着些什么，旁边站着一些人，仔细看不难发现这些人站立姿势完全一致，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曾子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了然一笑，“还是大哥厉害，也就这叫喊最喧嚣的时候方便找他了。”
　　“先摸清他性情。”于正从说完这句话，再嘱咐了一句小心就离开了席间。

　　舞台上此时换了另外一个女子唱起《夜来香》。

　　曾子明饮尽杯中的酒，瞟了一眼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穿着玄色中衣，外面笼着宝蓝色马褂的中年男人。似乎他也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目光游移开。曾子明听着这段小曲，往嘴里扔几颗黄豆，摇头晃脑地打着拍子。
　　他招呼来一个小厮，掏出大洋给他，耳语了几句。小厮揣着钱笑得嘴都合不拢，不住点头说是。
　　舞台灯光昏暗了不少，大厅完全黑下来，同座的几乎看不见对方。曾子明站起来，在黑暗中快步走着。灯光再亮的时候，台上又成了月季，此时穿着雪白的纱裙，露出小腿，隐隐约约，朦胧且诱惑。
　　“刚刚有位曾先生点了一曲《玫瑰玫瑰我爱你》，月季在此谢谢曾先生抬爱了。”月季屈膝敛眉，风情万种顿时油然而生。台下光线暗淡，仅留下一束照在了曾子明身上。曾子明卧靠在长椅上，手上把玩着酒壶盖子，斜眼望了一眼台上的女子，挑眉一笑，将壶嘴置于唇边饮下。月季娇羞一笑，用柔和而甜美的声音唱起来：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上玫瑰玫瑰我爱你
　　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浓长夏开在荆棘里玫瑰玫瑰我爱你…

　　一曲未了，就有红玫瑰娇艳欲滴献上台中。台下热闹开来，不知道是谁送了这么大一捧玫瑰，在平原玫瑰种植是赔钱行业所以种植得少，有种植的都是大户人家修饰庄园用的。能这么大手笔的，明显不是一般的主。献玫瑰的小厮对月季低声说到：“曾先生请您晚上共饮一杯。”这声音是小的，可是此时月季就站在话筒边上，这不大的声音被话筒扩大了好几倍，所以下面都能听见。曾子明皱眉，周围声音嘈杂让他听不见月季的回答。“曾老板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曾老板也开始看女人了•••”
　　曾子明勾起嘴角，对大家摆了摆手，道：“看来曾某引起众怒了，曾某自罚三杯，这么好的机会曾某只能忍痛让给大家了。”言罢端起酒杯连喝三杯，转身便离开了弄影阁。

　　第二天茶馆里面被津津乐道的除了弄影阁有多豪奢，弄影阁的女人有多美，就是曾子明在弄影阁戏弄了当家花旦月季甩手就走，不少好事者添油加醋地说曾子明出门便被不明人士袭击，还说弄影阁月季在后□□自抹泪。
　　这些都是茶馆里面听来的，也并不全是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