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今生》阡佰

6、第 6 章

　　又一个夜幕降临。每当这个时候，这个不夜城的大小酒吧便以它们极大的包容性向城市的所有消费人群敞开怀抱。这些人中有的是金钱名利福禄双收的成功者，比如新晋影后纱织；有的是事业爱情四大皆空的失意人，比如我们的龙套演员米罗。
　　在一个叫做“唯爱”的小酒吧里，失意人米罗正趴在复古风格的原木吧台上，头枕着胳膊，晃动着手中加了碎冰的威士忌。他平时并不常喝这种酒，威士忌很贵，不是米罗这种消费人群喝得起的，但是今天，他只想喝点烈的快点把自己灌醉，好使大脑不要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米罗啊米罗，他又灌了一大口，喉咙火一样的灼烧。你犯的是哪门子贱啊，干嘛老想那个人？你俩工作不同，性格不同，脾气不同，兴趣爱好也不可能一样，要不是为了冰河，你们俩就是一路人甲，一路人乙，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凭什么去喜欢人家？别说他女朋友是一漂亮妞，她就是一丑八怪你争得过她么？你能摆出那股风女人的骚劲儿去挑逗他吗？拜托，那是一男的啊，你难道还想当Gay不成？就算你愿意当Gay，可人家呢？你知道人家怎么想的吗？你敢向他表白吗？嘿，哥们儿，我觉得你挺不错的，咱俩凑一对儿吧。我呸！不骂你是变态才怪！
　　哈哈哈，太他妈的好笑了。米罗觉得自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嗨，这里有人坐吗？”
　　他抬起头，眯着双眼，以为是威士忌灌得太猛出现幻觉了。
　　“没人，没人。快请坐。哎呀，想不到卡妙老师也会泡吧啊，呵呵。咦，你女朋友呢？”
　　米罗痞痞地笑，四下张望着寻找白天那个挽着卡妙胳膊的美女。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夜晚的卡妙看起来很白很白，衬得头发的颜色更加鲜亮，但整个人依然像冰川一样，板着脸，冷着眼，用他的无声来回复米罗自己是一个人来的。
　　“这个世界可真小啊，你看，我在一天之内竟然能碰见卡妙老师两次。”米罗见卡妙没有理他，继续痞下去。
　　“你以为天底下哪那么多巧事，那么多酒吧我不去，偏偏选这家。”卡妙要了一杯勃艮第红酒，浅浅的啜着。
　　“难不成你一直徘徊在我家外面，然后跟踪我过来的？”米罗抓了抓头发，眯着眼睛说。
　　“呵呵，我没那么无聊。”卡妙并不看他，只是用钢琴家一样的手指握着高脚杯自顾自喝着。当绵绵红酒流入口中，滑过喉咙的时候，喉结随之而动，充满诱惑，米罗马上惊觉地转过脸，猛灌了一口威士忌。
　　“其实我是问了冰河。”卡妙又开口了。
　　“有一次我问他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做什么，他就告诉我你会来这家酒吧里喝闷酒。所以我今天就过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心情不好？”米罗很有兴趣知道。
　　“我不知道，只是瞎猜的。”卡妙转过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身体却依旧朝向吧台。
　　“哈哈，想不到卡妙老师还有会算命的潜质啊，真是有意思。不过你算得不准，冰河没告诉你么？我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也会来这里的。”
　　“哦？这么说米罗先生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卡妙眼神开始变冷。
　　“好事谈不上，只是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米罗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看着手中剔透的酒杯，浅笑一声，说:“道理就是，永远不要做白、日、梦！”
　　说完他放下杯子，压上酒钱。
　　“卡妙老师，冰河这孩子还要麻烦您多费心，告辞了。”

　　立秋以后的天气就是凉的快，米罗甚至在刚出酒吧大门时打了个哆嗦，他虽然看起来醉醺醺的，可意识依然清醒，起码他足够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应该开始为冰河物色新家教了。
　　“米罗！”
　　米罗没想到卡妙会跟出来，他呆滞在原地。
　　“冰河跟我说过，他其实最不喜欢你心情一不好就跑到酒吧来喝大酒，你这个样子回去，难道不怕他伤心吗？”
　　米罗依然什么都没有说。
　　“反正现在还早，要不先去我家醒醒酒吧。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带个醉鬼回去，你不怕你女朋友生气吗？”
　　卡妙苍白的脸突然红了一下，他低下头，脚尖轻蹭着地面，看起来像个犯了错误被老师体罚的小学生，自言自语般的说：
　　“我们不住在一起。”
　　米罗感觉自己没话了。

　　看到卡妙的家以后，米罗觉得自己的住处只能用“窝”形容。其实卡妙的房子也不太大，但装修简洁大方，布局巧妙时尚，处处体现出主人的品味。卡妙到厨房去烧水，米罗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量着视野内的每一个角落，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一扇虚掩着的门上，那是卡妙的卧室，他很想知道那扇门的后面是什么样子的，床是不是很大很柔软，他邪恶的想象卡妙穿着睡衣躺在上面的样子，甚至是当他……
　　卡妙端来了茶具，于是没有甚至了。
　　“这房子是你买的吗？”
　　“不是，是租的，但家具都是我一个人的。”
　　“哦。”
　　沉默了一会，他又说：“你不用给我倒茶，我喝杯白开水就行。”
　　“这茶是你送我的，不想尝尝看吗？”卡妙在矮几上摆上两个青花白瓷茶盏。每杯撮上3克茶，加水至茶碗的1/4，片刻之后，又提壶高冲，水柱沿碗壁缓缓注入。室内渐渐弥漫了龙井的清香、甘醇与鲜爽。
　　“其实我一点都不懂茶，只知道龙井最有名，就买给你了。”
　　“所以现在要喝喝看。”卡妙双手将茶碗递与米罗。
　　米罗大概还没从在酒吧喝威士忌的那股劲中缓过来，一口闷掉了整杯茶水。
　　“米罗，龙井没有这样喝的。”卡妙无奈的摇着头。
　　“啊，我真的渴了。”米罗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
　　“再来一杯？”他向米罗的茶杯伸出手。
　　“卡妙。对不起。”
　　接过茶杯，卡妙继续刚才泡茶的动作，没有说话。
　　“我刚才在酒吧里喝多了，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对不起，其实我今天确实很难受。”米罗双手插入发丝，紧咬下唇。
　　“你难受什么？遇到不高兴的事了吗？”泡茶的人好似并不知情一样。
　　“你……，我，我……”
　　要失控了。

　　就在卡妙再一次向递过杯子的时候，米罗突然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双手，绿色的龙井因震动飞溅出来，洒在卡妙白皙的手上。
　　“因为我嫉妒，我吃醋了！”米罗歇斯底里，“我无法忍受你的身边有其他女人。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
　　“你，你说什么？”卡妙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睫羽翕动着。
　　“卡妙，我知道这很荒唐。可我今天一定要说出来，我简直要憋死了。”米罗慢慢放开卡妙，又将手放回到那片宝蓝色中。
　　“你知道吗？每到你给冰河上课的日子我就紧张得要死，好像你是来为我上课一样。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冰河吗？他每个星期都有机会和你并排坐在一起，而我只能在不去上班的时候侯在门外面，等你下课之后迎上去和你打招呼，像个二傻子一样说声‘卡妙老师您辛苦了’。我向冰河打听你的生活，可他从不愿和我多说一句关于你的话。我对石青色的东西都极为敏感，因为看到它们我马上就想到你的头发。我闻遍了香水店的所有男香，为了要知道你用哪种牌子的香水。后来我终于闻出，你用的是David Doff的Cool Water，我偷偷买了一瓶，却从来都不敢用，只是每当想起你时，打开瓶盖，轻轻地闻一闻。我一直想送你件礼物，又不知道送什么才不显得暧昧，要知道想要送你礼物的是我，可我只能以冰河的名义给你。当你收下这盒龙井时，我都乐癫了。即便如此，我并没想过向你表白，我害怕你会笑我是同性恋，骂我是变态，然后连冰河都不教了，到那时我会完全失去你，所以我决定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偷偷地暗恋，永远不要让你知道。可我却在今天上午眼睁睁地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们互相挽着胳膊，卿卿我我，那么甜蜜。我才知道，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是白日做梦。我简直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蠢老家了。”
　　米罗紧紧地抓着头发，低着头，好像在等待末日的审判。
　　卡妙依然握着茶杯，好像整个人被定住了，呆呆地坐在沙发里。良久，他才重新举起茶杯，放到嘴边，啜着那杯中早已凉透了的残茶，却没有意识到，这个杯子是刚才米罗用过的。
　　“对不起，卡妙。”米罗抬起头。“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并不请求你的原谅，你现在就可以扇我一巴掌或者照着我的脸来一拳，然后我马上消失，不会再来打扰你。”
　　“你以为给你一拳问题就解决了？”
　　米罗看着卡妙没有说话。
　　“抱歉，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就不送了。”卡妙叹了口气，闭上双眼，把自己陷在浅灰色沙发里。
　　米罗也漠然地点点头，“好吧，谢谢你的茶。”说完站起身离开了茗茶主人的家。
　　卡妙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