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今生》阡佰

14、第 14 章

　　冰河的留学生涯就这样开始了。D大是全美排名前五十的著名学府，虽然比不上哈佛耶鲁等名校，但无论学习环境还是学术氛围均领先于世界，在这里，他开始了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崭新生活。

　　米罗在冰河离开的两个月后终于结束了四下打工的生涯，找到了一份自己还算满意的工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作接车司机。说白了也就是经常跑到机场、火车站、长途汽车站等地方，举块牌子把预定了该酒店的旅行团游客们接回来，再帮客人们提提行李，总之还蛮轻松，待遇也算不错。他的搭档是一个三十几岁高大粗实的中年人，皮肤黝黑，叫做亚尔迪。米罗刚到，对要跑的线路并不是很熟悉，亚尔迪非常热情地为他找来了地图，一有空还跟着米罗的车亲自带他，为他指路。他们的休息间是一个不到八平米的半地下室，窗户小得像狗洞一样，即使在白天，不开灯也什么都看不清，两人都不忙的时候就窝在这间小屋里。亚尔迪总是喜欢拿出一盒象棋，拉着米罗跟他下，米罗的棋艺实在不敢恭维，当然每次只有挨吃子儿的份，可亚尔迪总是不耐其烦的教他，然后当米罗再次出丑的时候，他哈哈大笑，那声音非常的爽朗。
　　工作起来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心情也舒畅，“阳光米罗”这一老称号又在他的新单位出现了。他热情、肯干，英俊帅气、嘴巴又甜，很讨女员工喜欢。经常有女服务员们偷偷来到休息室送好吃的给他。
　　“哈，帅哥待遇就是不一样，怎么就从来没有小姑娘为我送过吃的呢？”
　　每到这时，亚尔迪总是呵呵笑着，假装非常嫉妒地说道。
　　由于米罗以前只是个不知名的小演员，再加上好长时间没在镜头前露过面，几乎没有人认出他，更不会有人想到年初的那个轰动一时的娱乐圈同性恋风暴其实就是由他引起的。一切真的都过去了。

　　又一个新年即将来到，其实对于生存在大都市里的碌碌白领来说，新的一年与新的一天根本没有区别，他们依然是起早贪黑坐公交挤地铁，睁眼上班，闭眼睡觉。也许偶尔有些人会发出颓废诗人一般的感慨：啊——年华似水，还我青春！但下一秒，一切又回归了正常，每个人继续自己轮盘式的生活，痛并快乐着地赚钱去了。米罗也是这千百万生存大军中的一员，自从冰河走后，他更把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当中，他的那个家似乎只是个睡觉的窝棚，根本没有半点人气，只要回到这里，他永远都是一个人，一个人下厨，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睡觉。独自寂寞，独自无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倚靠在沙发上，痴痴地回忆过去，回忆与那个人自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他记得去年新年的时候，他俩偷偷溜到洛夏岛去，在黑青石墙下嗟叹，在银白沙滩上嬉闹，在阁楼茶室品茗……他还记得他们在夕阳中幸福地拥吻，在月光下欢乐地□□……
　　一切都那么甜蜜，那么短暂。
　　有时他会突然一下子坐起来，抓起手机，他想他，他好想好想给他打个电话，问一声“你好吗？”但每次他都最终放弃。电话拨出去很容易，可接下来呢？谁会为他们那不被祝福的爱恋买单？这时，他又会静静地躺回到沙发上，不停地掀开手机盖，合上，再掀开，再合上……有时他就会在这种重复的动作中，渐渐睡去，只留下电视机里那稀里哗啦的雪花声。

　　自从卡妙来到镇里的中学教书，他很快就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这里的学生英文基础都很差，但是学习兴趣很高，卡妙感到欣慰。与此同时，他清瘦的面庞，柔顺的长发，以及那两袖清风的气质，很快吸引了好多年轻女老师的目光。他们在私底下窃窃私语，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帅哥到底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女朋友，谁家的姑娘会幸运的成为他的另一半。卡妙并不是不知道她们喜欢谈论自己，可他总是听而不闻，对于她们注视自己的暧昧又羞涩的目光报以不掺杂任何情感的淡淡的微笑，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城镇的女孩们毕竟不比都市的美女——大胆、热辣、开放，所以虽然很多人对卡妙有爱慕之心却没人敢对他主动示好，当然卡妙也不会给任何人像自己示好的暗示或机会。姑娘们都还年轻，她们并不着急，但却不代表卡妙会永远平安无事。

　　“相亲？”
　　“是啊，人家都跟我提了好几次了。我考虑了很久，这姑娘真的不错，师范大学今年刚毕业，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留在大城市里，而是回到家乡进行教育事业，说明她即使发达了也不会忘本，多好的人品。家里都是有文化的人，家庭条件也不错。反正你和你以前的女朋友也分手了，那就和这个姑娘见个面吧。”
　　“可，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再找。”
　　“孩子啊，你都三十了啊。我认识的像你这么大的人都已经结婚好几年了。”
　　“我，我还想多陪您一段时间，就让我多陪陪您，在您身边孝顺您。”
　　“你找了女朋友依然可以陪我啊。你都已经决定不再走了，就在家乡生活，还担心没有时间陪我吗？再说了，你是个男人，老大不小了还老黏在妈妈身边，让人看了会笑话的。”
　　“我不要，反正我不想现在就找。”卡妙好歹也是被母亲宠大的，宁不过时就开始撒娇。
　　“为什么呀！你到底是看不上人家还是怎么的？再说了，你还没见面呢怎么就看不上！你知道人家外面都怎么说的吗？”
　　卡妙一听“外面怎么说”这几个字时，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人家都说我的儿子有恋母情结，从来不找对象，只会黏着老妈！”
　　还好，还好。
　　只要不说自己是同性恋，什么恋母情结，恋父情结他都无所谓了。可卡妙的母亲却不这么看，其实卡妙除了那英俊的容貌遗传于母亲的美丽之外，他那骄傲的性格更是大大地来自于他的母亲。老太太一直非常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和儿子。她和卡妙的爸爸在卡妙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在当时的小镇里，离婚是一件多么鲜有的事，几乎每家每户都议论纷纷，说不是男人在外面搞破鞋，就是女人在外面偷汉子。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卡妙的妈妈再也没有结婚，独自带着儿子艰难地生活一直到卡妙上了大学。她曾经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大美人，但就是那不可一世的骄傲使这朵“镇花”就这样孤独地渐渐开败了。
　　“今天你要么说清楚为什么不找，要么以后就离我远远的，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省得让我生气！”卡妙的妈妈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喘起来。
　　卡妙最害怕的就是母亲的哮喘病复发，他连忙扶老人家坐下，开始倒水找药。
　　“别找了。一点都不让我省心，吃了药也是白费！”说完便哐当一下关上门独自回屋生闷气去了。

　　夜色浓深。卡妙靠在床头怅然地思索，母亲这次像是真的生气了，晚饭都没吃。卡妙想要将饭菜送到母亲房间里并向她道歉，可敲了半天门，她也没开。该来的还是来了，母亲心里想的什么，他其实早就心知肚明，可他心中的那些秘密，母亲却一概不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他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难道要他当着母亲的面，当着全镇人的面大声地宣布他不找女人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男人？哼哼，到时候就不是闹闹别扭这么简单了，天下大乱都不为过。向母亲那么骄傲的人，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卡妙不敢再想。过去发生的一切给了他太多的教训，他不敢再奢望任何人对他在给予理解和包容。终于，他妥协了。他要当个孝子，从小到大，母亲为了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反正他已经失去米罗，永远不会再享受到爱情了。算了，就这样吧，去交女朋友，去结婚，去生子，让母亲开心地走完一生。关于他的那个秘密，他发誓不会再让任何人知道，他要让自己只爱同性的这个事实永远永远彻彻底底地烂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