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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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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离别后并不觉得太痛苦,太沮丧,他甚至没有再到酒吧去喝酒。回家前买了一份招聘信息杂志,又到超市采购了些食品,工作没了,爱情没了,可饭还得吃。
冰河还没放学,米罗拿出刚买的食材,在厨房里忙活起来,自己好像很长时间没为冰河好好做顿饭了,记得他爱吃鱼的。这阵子活的晕头转向,也不知道他学校申请的怎么样了,这个叔叔当得还不是一般的差劲。他要是真去留学,一时半会也就吃不着家里的饭了,不知道吃不吃得惯美国的饭菜。后来又一想,自己简直多虑,小屁孩们不都爱吃肯德基麦当劳么?晚饭准备好了,三菜一汤,米罗对自己的厨艺还算满意。他和冰河就像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谁也没有再提。两人依然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米罗会往冰河的碗里夹些菜。
吃完晚饭后,米罗洗了碗,擦干,然后一只一只地摆回碗架,最后又把整个厨房的台面地面打扫干净。关于他和卡妙的事,他什么也没对冰河说。
一连三天他都什么也没说。
第四天晚上,他轻轻敲了敲冰河的房门,然后走了进去。
“有空吗?聊聊天吧。”
“说。”冰河正在整理书架,他背对米罗,用一个字回复了事。
“学校申请的怎么样了?”
“刚收到的邮件,材料已经寄到了,现在学校正在研究能否提供全额奖学金。”
“你投的那个学校?”
“D大H大和K大我都投了,哪个学校奖学金多我就去哪。”
“其实不是全额也没关系的,主要是学校要好,我算了一下咱们家银行存款还有……”
“那是奶奶留下的。”冰河转过身打断米罗,“我不能随便乱花,而且也许你以后还会有用得到钱的时候。”
“没关系的,我可以……”
“我说了不用就是不用,我敢肯定以我的成绩至少一个学校能提供全奖,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既然冰河如此坚持,米罗也就不再说什么。
“那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毕竟比你大十岁,经历的事情要多些。”
“嗯。”
……
“冰河,我和卡妙,我们分手了。”米罗想了好一会,最终决定说出来。
“哦。”冰河停了一下,然后继续整理书架。
“其实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们会有这样的一天?”
冰河没有回答。
“你知道吗?你和卡妙很像,呵呵,都闷骚得可以,永远都把所有的话都压在心里,把所有的负担扛在肩上。卡妙和我在一起不但得不到快乐,而且深深地活在压力中,我帮不了他,我只能放弃。冰河你也一样,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你坚强、独立又有个性,从来没让我操过心,我真的很佩服你啊。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去独立追求梦想的权力。所以只要你能快乐,你想怎样都可以。对于你,对于卡妙,也许我能做的就只有放手,让你们拥有真正的自我。我不在乎你怎样看我,我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过。哎呀,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酸了,这么多愁善感的话都说得出来,鸡皮疙瘩掉一地,唉,跟卡妙那家伙呆时间长了还真是没好处,哈哈哈。”
冰河依然没有回过头来,米罗沉浸在自我的演讲中,他没有发现,捧在侄子手里的那本书的封面上已经被指甲抓出了一道深痕。
列车在平原上奔驰。车外所有的景致都被迫匆匆后退,飞快地滑过他墨绿的眼眸,只“嗖”的一下,想看却再也看不到了。就如同他的过往,那一个个开心的,伤感的,恐惧的,压抑的片段像歌剧院的幽灵一般在自己面前上映,但是时间一到,都只能无声地退场。只留下他——一个空白的灵魂继续上演生存的独角戏。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个永远偏僻宁静的小镇。只不过这一次,他不仅仅只是回来探亲了。工作没了,房子退了,牵挂也被自己生生扯断。小镇没有都市的繁华,都市的喧闹,也没有都市人那种能闻到一切异样生物的灵敏嗅觉。所以,向他这种人,被发现时只能躲回自己的老家,因为那里是唯一一个没人知道他是异类的地方。
得知儿子要回来之后,卡妙的母亲高兴得整夜都没合眼,一大早便跑到市集上买了很多儿子爱吃的东西,然后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忙个不停。天底下当妈的思念起孩子来都一样,更何况卡妙是独生子。
“妈妈,我回来了。”
母亲立即放下厨房里的活儿去开门,她看到儿子英俊但消瘦的面庞后恨不得眼泪都留下来了。她不停地问这问那,当得知卡妙与原先的女朋友分手并准备回家想长期生活时,她除了惋惜,更多地是今后可以与孩子生活在一起的喜悦。卡妙在家休整了几天,然后在镇中学得到了英语教师的工作,新的生活真的开始了。
加隆又要去外地拍戏了,临走前把米罗约出来吃饭。时至五月,他的那部电影在上映期一改再改之后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但票房却并不如预期的好,男女一号虽然都还算是名演员,可表演得生涩、做作,尤其是女主角,导演最终应了制片人的要求,在影片中运用了她的原音,取消了预先的配音计划,她那台词简直说的像踩了鸡脖子一样,被很多网友评为“年度最恐怖声线”,那位女演员以前出演的几乎所有影视剧角色都被配了音,估计是因为不满足自己的“哑巴式”表演,她这次特意拉拢制片,想“全方位展现自我”,没想到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由于没有提前看样片,加隆并不知道自己的戏份被剪了近1/3,一场他非常中意的飙车戏被毫不留情地完全咔嚓了。事后加隆气得简直想去砸导演家的玻璃,因为在拍那场戏时他摔得胳膊差点骨折,身上也淤青了大片。本来戏份就不多,再一剪,更不剩什么了,所以,大众也好,专家也好,根本连评他的兴趣都没有,花了那么多的心血,受了那么多的伤,最终还是敌不过女一号的那几声“鸡叫”,这也是加隆在电影上映之后和那个剧组闹翻的原因。可闹归闹,其实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本身不红,又不是签约演员,充其量只能当个台词稍多点的配角,只要有需要,不管多不情愿,他也得乖乖的给主演们让道。那位导演在刚开始时还是很看好加隆的,可惜也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年头要想拍成一部戏,演员得听导演的,导演得听制片的,而制片呢,制片听女演员的,当然前提是她得付出一定代价。娱乐圈就是如此,它能捧出日月争辉的明星,也能埋没勤奋努力的人才,你永远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才会红,就像你永远想不到这潭水究竟有多深。
“今年的气候还真是反常啊,都五月份了竟然还这么冷。”加隆手指敲着桌子,脸朝着饭店的窗外自言自语道。米罗看到加隆的情绪从未有过的低迷,就知道他还没有从那部电影的打击中缓过来。
“这次去多长时间?什么时候走?”
“后天。估计也去不了多长时间,反正也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还不知道最后会不会被剪。”
“怎么,还在想你那部电影啊。”
加隆摇摇头。“那已经不是我的电影了,我注入在戏中的所有的心血都被那帮该死的剪刀手咔嚓没了。”
“没关系的,你这不是又接到新戏了吗,从头开始。”
可加隆依旧摇头。“不一样了,感觉不一样了。你不知道,我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当初的那种极度认真地想诠释一个角色的热情了,说不定哪天也得跟你一样转行喽。其实撒加向来都不同意我做演员,他认为那是吃青春饭的职业,还经常说出名要趁早,像我这样年近三十依然靠演些小角色在圈里混,估计这辈子是红不了了。”
米罗无言以对。虽然说大器晚成者自古有之,可说白了那只是人们对长期碌碌无为者最终取得的一点可有可无的成就表示的安慰。现代社会的节奏步伐如此之快,向他们这样的平庸人恨不得坐着飞机也赶不上,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好事多磨。
“唉,别光说我了,你怎么样,跟卡妙有进展吗?”
“有进展。”米罗自嘲的笑着。
“哦?快说说。”加隆终于来了精神,想要听故事。
“进展就是——我们分了。”
“你说什么?分了?你们不是刚好了没多长时间吗?”
“是啊,是没多长时间呢。”
加隆眯缝着眼,一副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的样子。“说说吧,谁把谁给甩了?”
“谁也没把谁甩了,我们分手不是因为不爱彼此,而是因为太在乎对方。卡妙因为我受了很多歧视和诋毁,老师的工作也丢了。他和我不一样,从来都是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人又骄傲的不可一世,明明是被辞退的还要自己写辞职报告,哼,真是讽刺。我这个弱智,不但帮不了他,还到处给他制造麻烦,让他更痛苦,你说这是爱他还是害他?所以——”米罗往自己嘴里夹了口菜“还是分开的好。”
“他现在人呢?找新工作了吗?”
“不知道。他回家乡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你们就打算一辈子再不见面了?”
“谁知道呢。”
加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两人没滋没味地吃着饭。
“对了,听说你也不在电子城干了,找到新地方了吗?还是准备继续找戏拍?”
米罗摇摇头。“经过那件事后,谁还愿意要我拍戏?算了,反正就是个跑龙套的,不演也罢。不过想起来这辈子连一回主角也没当上,枉费在电影学院混了四年呐。”
“那你准备干点什么?”
“还在找,前两天面试了一个装饰公司业务员,不知道行不行。”
“要不我跟我哥说说,你去他那干得了,他们公司现在正在扩展,估计需要人手。”
“别别别,千万别。你老哥公司的那点东西我一概不懂,回头再把他搞破产了。”
“呵呵,你有那么大能耐吗?”
“其实说实话我是不愿意看到你老哥那张跟你一模一样的脸,他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样子,总觉得怪怪的。”
加隆无奈的摇着头笑。
“唉,看来流年不利的不止我一个呀。好吧,忘了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干了这杯。”
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饭吃完了,加隆掏出烟点上,还随手递给米罗一只。可米罗只是摇摇头,“戒了。”
“你还真戒了?为什么呀,好端端的。”
“卡妙不喜欢。”米罗笑着回答。
加隆简直无语。他半仰着头,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在努力思索着什么词语,但最终只说出了一个字: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