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倾怡情》白十四

2、休沐这天

　　瑾颜掰着手指头数啊，算啊，终于盼到了马尔汉休沐的这一天，一大清早，天才蒙蒙亮就唤来绿芜给她洗漱更衣。十三岁的女孩水嫩的像白玉一般，自然是不用什么胭脂水粉的。绿芜给她梳了两个长辫儿，换了白色暗花的长衫和粉色的绣着牡丹样式的坎肩，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梳洗好了，高兴地颠着就跑向马尔汉夫妻的院子。
　　绿芜一时没拉住瑾颜”老爷夫人还没起呢…”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小姐的这次大病之后性子怎么这般活泼了呢。
　　瑾颜跑到马尔汉夫妇的房门前，被当值的小厮英生拦了下来。不能进爹娘的寝室，也不甘心就这么回去，瑾颜就这么侯在了门外，和英生对着瞪眼。
　　或许是听见些模糊的动静，屋内的人也醒了。马尔汉推开房门，就见两个人立在房门口大眼瞪小眼，其中一个是他的闺女。
　　瑾颜见马尔汉出来了，也顾不上和英生瞪眼了，忙扑到马尔汉怀里，谄媚的推起满脸的笑容，像是刚出锅的白面包子一样。马尔汉掐了掐禁言的脸颊道：”阿玛记得今天带你出去玩，可也得等人家铺子都开了门不是，大清早的街上还没有人呢。”
　　瑾颜有些不满的撇了撇小嘴，有点儿委屈自己白起了个大早。马尔汉拉着瑾颜进了屋，又唤人传了膳，”先用了早膳，过会儿街上人多了阿玛再带你好好逛逛。”
　　这时富察氏也洗漱好了从里屋出来，点了点瑾颜的额头道：”病了一场性子怎的野了这么多？”瑾颜有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忙挨着马尔汉正襟坐好。
　　上来早膳来，瑾颜惦记着上街吃些小吃，仅仅用了碗稀粥便撂了筷子。富察氏了然她那点小心思，也没迫着她多吃。待用罢了早膳不多会，侧室呐喇氏就带着两个妾侍高氏和钮钴禄氏来请安。
　　本来说这妾侍都是要在正妻面前立规矩的，别人坐着你站着，别人吃着你看着，当然看着还不行，还得是要帮着布菜的，不过富察氏不爱这些规矩，平常的时候是不招着她们来的。马尔汉常忙于公务，在家的时间并不多。除去晚上想着去谁的房间里时能见上一面，那些妾侍平常自是很难见到马尔汉一面的。于是马尔汉休沐这天，妾室们就会掐准了时间过来请安露脸的。瑾颜自醒来，梦的太过真实以至于十二岁前的好些记忆多少有些模糊，于是暗暗观察了起来。
　　过来请安的还有马尔汉庶出的一儿一女，关柱和六姑娘瑾钰。关柱是跟着纳喇氏来的，纳喇氏自不用说，还是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四岁的关柱倒是可爱，皮白柔嫩，瑾颜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小白馒头呢。不过因着王氏的事，此刻正小心翼翼的所在纳喇氏身后，溜黑的小眼睛不时瞟着马尔汉，看起来着实是有些可怜。
　　说起来马尔汉的子女命着实是不怎么好，且不说六十岁才老来得子，就是先前生的七个女儿也死了四个，除了还留在家的瑾颜瑾钰，还有个早就出嫁的三姑娘。高氏尤其可怜，进门也是有些年份的，可惜生的二女和四女全都夭折了，至今还只是个妾，膝下无子竟显得比富察氏都要苍老。相比之下钮钴禄氏就要年轻多了，约莫四十来岁的年龄保养得宜，一是她进府晚些年龄小，再者虽然没了个五女但转年就生了个六女。六姑娘比瑾颜大两岁，今年参加的选秀，选秀前取的名叫瑾钰，虽然被撂了牌子，不过却被伊尔根觉罗府看上了，许了伊尔根觉罗.伊都立做嫡妻，待过了年就嫁过去。
　　“哟，今儿终于见到七姑娘了，身子可是大好了？”说话的是钮钴禄氏，钮钴禄氏本就是个玲珑人，瑾钰庶出却许了个好亲事还是嫡妻，最近更是走路都生风。瑾颜病时，富察氏怕打扰了她静养，或是再起了什么别的心思，所以不许别人有事没事去她的院子。多是富察氏去她的那，这些天竟也是没见过什么外人的，今天还是第一次碰见她的这些姨娘姐弟。
　　“瑾颜身子尚好，多谢姨娘关心”瑾颜回复道。
　　“要我说，可别落下什么病根的，七姑娘可得知道这身体好将来才好生养，像我们钰儿，这样子虽然及不上七姑娘，可身体却是顶好的。”钮钴禄氏半老徐娘却摇曳着娇媚的笑容，就是这话也着实有些别扭。
　　瑾颜微皱了下眉头，心道这钮钴禄氏可是女儿许了亲高兴得脑子进水了？这是在夸六姑娘好生养还是在诅咒自己不好生养啊？身体不好是因为中毒的原因，这可是阿玛额娘心中的一根刺啊，她怎么还非得撩拨撩拨不成啊？先前还觉得她是个玲珑人，此刻看来却是太忘性了。
　　“闭嘴，说的什么混话！”瑾颜没有开口，马尔汉却是有些生气了，且不说瑾颜身子不好的原因，难不成他马尔汉家的女儿就是用来生孩子的吗
　　见马尔汉叱责了钮钴禄氏，富察氏淡淡的看来她一眼没有出声，钮钴禄氏也自知失言，讪讪的赔了个笑。
　　六姑娘倒是个稳重的，无论是钮钴禄氏的话还是马尔汉的话，都没引起她的什么表情，始终像是事不关己似的站在那。瑾颜不由的多看了她一眼。
　　“老爷这是要带七姑娘出去吗？”纳喇氏见有些冷场，忙着岔开了话题。
　　“恩，带她出去放放风”
　　“这天冷，七姑娘莫要见了风，可得加件披风才好。”
　　马尔汉对这个明事理知分寸的侧室还是挺满意的，点了点头。
　　“谢谢姨娘关心，瑾颜知道了”瑾颜道。

　　又寒暄了一会儿，这请安才算是结束了。辰时已过，街上也热闹了起来。马尔汉又和富察氏交代了几句，这才带着瑾颜出了府。
　　到了府门口，英生早就把马车备好了，马尔汉先是把瑾颜抱上了车，然后自己也上去，招呼着英生驾着马车去正阳门外大街。
　　“京师最尚繁华，市廛铺户，妆饰富甲天下，如大栅栏、珠宝市、西河沿、琉璃厂之银楼缎号，以及茶叶铺、靴铺，皆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令人目迷五色。至肉市、酒楼饭馆，张灯列烛，猜拳行令，夜夜元宵，非他处所可及也。”说的就是这正阳门外大街。
　　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地儿，不等马尔汉抱她，瑾颜就自个儿跳下了马车。宽阔而简洁的街道上商市林立。各色店铺，茶楼酒肆，熙攘的人群，叫卖的货家，瑾颜觉得大清朝最繁华的就莫过是这儿了。
　　如今是康熙三十七年，清军入关五十多年以来，满汉文化有很大的融合，既有利也有弊，其中有一点，就是这满人家的姑奶奶少了入关前豪爽，倒是学了汉家的深闺养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所以说这大街上就很难看到女子的身影了。不由的，瑾颜拉紧了马尔汉。
　　对这番热闹的景象，瑾颜即使好奇又是兴奋。马尔汉对这前门大街自是熟悉的，一间店铺一间店铺的给瑾颜指点了起来。瑾颜倒是对些小铺子更感兴趣些，没花几个钱却买了不少或是新奇或是实用的小玩意。而最令瑾颜感兴趣的是那些小吃，豌豆黄、云豆卷，糖火烧，驴打滚…逛着这小会儿，早上喝的那碗稀饭早就消化没了，见到这各色的小吃就不禁要流口水了，瑾颜眼巴巴的望向了马尔汉，之后这父女俩竟是走了一路吃了一路。
　　好歹出来一回，瑾颜有心想要给富察氏带点什么回去。直到路过家珠宝斋才有了想法。随即拉着马尔汉进了店铺。毕竟是买珠宝的，店铺虽然不大，然而内设简单却是奢华。马尔汉父女一进门，掌柜的就招呼了过来。
　　“老爷小姐，需要珠钗还是首饰啊，小店是应有尽有，各个的做工精美”
　　“可是有珍珠翡翠制的？”瑾颜觉得金色有些俗气，觉得珍珠翡翠倒是更能衬出富察氏温婉却不失华贵的气质。
　　“有的有的，小姐这边请。”掌柜的指引瑾颜来到了一处展柜，均是些翡翠珍珠质的饰品。
　　瑾颜细细的选看了起来，不多时便被一个金镶珠翠耳坠吸引了目光，金托上嵌着翡翠蝴蝶和一串触感细腻的珍珠，珍珠下尾是粉纹荷花状的玉托，缀着水滴状碧翡，甚是精美独特。
　　“阿玛，我们买这个送给额娘，好不好？”瑾颜十分喜欢，急切的询着马尔汉的意见。
　　“好，我们瑾颜好眼光。掌柜的，把这个给包起来吧！”马尔汉爽快的付了帐。
　　瑾颜心道这马尔汉虽然疼爱妻女却是个粗心人，要不然也不会既是不怎么宠妾还是引了差点灭嫡的悲剧。再说他与富察氏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想必是不会想起送给妻子些小礼物讨欢心的主意。这耳坠虽然是自己挑的，却是马尔汉买的，富察氏收到想必是会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