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幸有君在侧》他的爱丽丝

3、叹五年，金戈铁马今夕定乾坤

　　定康二十一年十一月，左前锋关晔在万人中斩下驻守直隶郡太子门人平京大将军的头颅，主将一死，“王师”霎时失了主心骨，四下逃散。敬珏“护王军”大破直隶郡大军，长驱直入，直逼京城丰都。

　　都城的冬天和甸州不同。当墨岩来到皇城脚下的时候，大雪已经下了三天，白茫茫地遮了一地，阴沉的天灰白灰白的，好像雪已经从大地堆到了天上。敬珏握着长刀的手发僵，离开五年，他已不太适应生活了很久的地方。身下的墨岩刨了刨蹄子，打了个响鼻，呼出阵阵白气。

　　德阳门上太子敬瑀看着城下墨色的一人一马，德阳门下三皇子敬珏看着城上银白色的铠甲闪着白光，他们的心和他们的血都在叫嚣着沸腾着。兵临城下，对垒的四十万大军仿佛屏住了呼吸，天地间徒留雪花簌簌落地。黑色身影和白色身影同时抬手，刹那间震天的冲杀声和兵器的相抵声压倒了落雪声，天地间充斥着浓重的杀气，战马嘶鸣，兵士惨叫，头颅滚落，洁白的雪花融化在腥红的血水里。

　　敬珏驭马直扑德阳门，长刀斩杀一切阻碍。他抬手弯弓对准敬瑀的时候，敬瑀也弯弓对准了他。周遭的喊杀声，落雪声，风声一切都听不见，他眼前只剩下这个害他背井离乡，痛失母妃的长兄、仇人。带着寒光的羽箭划破空气，直向他逼来，敬珏没有躲闪。当锋利的箭头刺穿皮肉钻进他的胳膊，城墙上那银白色的身影摇晃了两下，向后倒在了地上。然后，战争结束了。

　　敬珏以护驾为名，率军师周文行并三千精兵策马进了皇城。寒风中，左相凌轩与京中幸存的老臣跪在宫城门口恭迎三殿下归京。德阳门缓缓开启又缓缓关闭，声响如沉重的丧钟，宣告着一场淫靡颓败的帝王之梦结束，又如肃穆的礼乐，昭示着崭新绚烂的祭典开始。

　　内廷中，太子安插的侍卫已换上了敬珏的精兵。天空已经放晴了，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干净的直教人觉得萧瑟冷清。敬珏阔步走在长霄宫青砖铺成的路上，宫人见着他忙远远得跪下。他推开明德殿古老的木门，走进这个他曾经每日都要来的地方。殿内很暗，敬珏眨了几下眼才慢慢适应。南侧卧榻的炕桌上点着几支蜡烛，他的父亲，成献帝陛下倚在榻上，抱着小炉的双手骨瘦嶙峋，脸色青白，四十九岁的年纪，已尽显老态。

　　敬珏如每日请安般跪地行了叩拜大礼，“草民敬珏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抬头看着献帝。

　　献帝脸上扬起嘲讽的笑容，睁开双眼，原本狠厉的目光如今浑浊不堪。冲敬珏摆摆手，示意他起来，然后用陈述地语气问了句：“回来了？”

　　曾经的三皇子一语不发，皇帝扫了他一眼，咳了两声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有些发凉的茶水，说道：“五年了，你早就明白了不是么？”

　　敬珏淡淡地点了点头。五年来他想了很多，也冷静了许多。二十一岁得到众多肱骨之臣的拥护，头角峥嵘，渐有左右朝堂之势。对于帝王来说，有什么比绝对的权力受到威胁更可怕？加之蕙贵妃张氏亲族蒙先帝恩荫，手握庞大的军队，亦成为献帝的心腹大患。当年大皇子勾结国师陷害自己，献帝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有人帮他解决隐患又何乐而不为。只不过一石二鸟后，未曾想过自己竟成了螳螂。

　　“想必你也知道蕙贵妃的事吧？”

　　敬珏不答，只是清晰地说道：“献帝驾崩，皇后陈氏一心殉葬，新帝不忍而拒。然陈皇后与献帝鹣鲽情深，无心饮食昼夜不眠，三日后薨逝。陛下乃草民生身之父，草民必不会做弑父之事。草民告退。”言罢，退后两步，复行一礼，转身出了明德殿。只听见夹杂着咳声的哈哈大笑不绝于耳。时二十一年十一月十九。

　　十一月二十卯时叫了大朝，四品御前侍官于正和殿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皇子敬瑀图谋弑君，又曾于定康十六年与国师共陷害敬珏，不忠不孝，废太子位。复朕之皇三子敬珏皇子位。敬珏人品贵重，德才超群，堪驭百官率群臣，封太子，入主东宫，代朕临朝。

　　成献帝因前太子敬瑀谋害中毒至深，药石罔效，终究没挺过这个冬天。定康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献帝驾崩，十六日献帝皇后陈氏薨。献帝尊成高宗皇帝，入皇陵。十二月二十，太子敬珏即皇帝位，定国号元惠，称成武帝。十二月二十一日，新帝大赦天下，并诏封三名心腹大将，张桓为御前侍卫统领，关晔为禁卫军统领，周文行为内阁大学士入御书房，替换了敬瑀的门人。从宽发落前太子子嗣，其三个儿子仅流放边疆。

　　腊月三十，为先帝服丧而并未大宴百官，只在仰德殿赐宴三品以上京官，并无歌舞，只以茶代酒吃些素食。席间，武帝面色忧伤，众臣百般恳请才知新帝思及枉死的母妃蕙太贵妃，薨逝竟无谥号墓葬以享后世供奉的香火，不由悲戚。

　　元惠元年正月初六，封笔十日后再度开朝，成武帝敬珏在百官联名上书恳求之下，追封其母妃蕙太贵妃为孝贤仪德蕙皇后，重塑陵寝于西山，元惠三年十月初十移棺。民间纷纷传言新帝体恤万民，宁委屈母亲也不愿强加徭役税赋于民。

　　至此，成武帝得大统，且留下了仁德的纪念碑。

作者有话说

　　这章很无聊，但还必须要写。
因为按照现在的大纲，它们在后面会有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