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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何必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

  •   刚跨进西院的门,就瞧见弘旺直挺挺地跪在正屋廊下,张氏坐在正屋里,抚着前额,闭着眼睛。
      院里的下人请安,才惊动了张氏,从正屋里缓缓出来,故作惶恐道,“妾身给福晋请安。”
      莫姚也不叫起,“这是怎么说的,孩子有错,教训便是了,地上这么凉。”
      “叫福晋笑话了,旺儿学不尽心,昨个儿何先生教的文章还不能熟背,我这个做娘的当然要严加管教,这也是略加惩戒而已。”
      淡淡地看着张氏嘴皮张合,莫姚心中冷笑,倒是自己多管闲事了,人家做娘的管教自个儿的孩子,唤过弘旺随身的哈哈珠子,“去把小阿哥扶起来,何先生已在书房,哪有学生不到,反让先生候着的道理,带小阿哥去书房,切莫失了贝勒府的礼数。”
      那哈哈珠子名叫满儿,今年刚满九岁,鬼机灵,几步上去扶弘旺,弘旺见莫姚点头,蹭地起身,头也不回往前院去了。
      莫姚也不看张氏满脸的不忿,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若是觉着府里清闲烦闷,不妨找些修身养性的事做,秀云一手女红倒是真真叫人夸赞,人也静宜乖巧。”
      又听得青梅一唱一和,“谁说不是呢!昨个儿瞧见小格格那件新褂子,奴婢还以为是宫里赏的东西,精致的很。”
      张氏忿而起身,千般怨恨只能烧在自己心里,是啊,毛氏软弱无能,也就剩下乖巧。自己孤单单一个人,如今儿子也向着外人。

      莫姚回到正院刚坐下,就见弘旺跑进来,跑到屋门,急停下来,整理外袍,才缓步进屋,给莫姚见礼。
      “怎么了,不是该在书房上课么。”
      “额娘,是旺儿做错事了么,先生跪在阿玛书房里,阿玛脸色很不好看。”
      莫姚突然觉得心疼,才四岁的孩子,懂事地有些过分,进退知礼,总觉得自己不被亲爹喜欢,有事先从自己找原因,“傻孩子,你才多大,能犯多大的错,让先生替你跪着,必然跟你没关系。既是如此,今日便不必去书房了。”
      “嗯。额娘,我可以去看妹妹么。”
      “当然,满儿领着你主子去看小格格,去吧。”

      莫姚独坐在鸿雁悦来的隔间里,昨夜直到入睡与周公相会也没等到胤禩,今晨早起他已进宫上朝,最近的睡眠质量倒是颇好,雷打不动。
      快到晌午时,掌柜的亲自上了酒菜,胤禟才姗姗来迟,一进门便陪着笑脸,“让姚儿久等了。”
      “是我不好,他早说过,叫我不要问你朝上的事务,若非十四嘴硬,问不出半点消息,姚儿也不愿难为表哥,要躲着他来见我。”
      “姚儿说哪里话,倒不必躲着八哥,这几日朝事纷乱,八哥不得闲。”胤禟喝下一口清茶,直入主题,“江南乡试主考官舞弊受贿,引得士子一片哗然,游街直入学宫,更将‘貢院’二字改为‘賣完’,皇阿玛已命户部尚书张鹏翮、漕运总督赫寿,会同两江总督噶礼、江苏安徽巡抚张伯行至扬州彻底详察,乡试的正主考官左必蕃、副主考官赵晋俱已解任,一并质审。”
      莫姚不得其解,此事与何焯有何关系,以眼神质询胤禟。
      只听胤禟说道,“向皇阿玛陈奏此事的是曹寅和张伯行,曹寅自不必说,那是皇阿玛放在江南的耳目。皇阿玛才定下主审科场案的官员,就有人参劾翰林院编修戴名世私刻文集,所著《南山集》仍用南明三五年号,‘大逆’之罪。”
      戴名世是何焯好友,这便可以解释何焯下跪的原因,必是求胤禩援手相救戴名世。其余的人有何关系,浑水一潭。
      胤禟慢慢解释道,“张伯行任江苏巡抚时与陈鹏年相合,陈鹏年与张鹏翮有师徒情分,张伯行是王鸿绪的门生,与方苞私交甚好,方苞为《南山集》作过序,八哥既保过张鹏翮,又保过陈鹏年,王鸿绪虽然解任回籍,仍旧以八哥门人自居,赫寿也是我们的人。”
      “噶礼是太子的人,左必蕃和赵晋也脱不了太子的干系。”莫姚才略有了悟,这官场关系错中复杂,水深莫测,自己一个成长在新社会的普通人,虽然穿来也有十余年,面对如此纷繁的政治斗争,还是稚嫩了些。
      胤禟顿首,“他二人收的银子大部分都到了太子那里。”

      十月二十七,皇帝在畅春园叫了大起,胤禩也早早去了园子。等到天透亮的时候,莫姚依然赖在床上,昨夜时梦时醒睡不踏实,此刻脑子还是一片混沌。青梅推门急步进来,带来的消息让莫姚彻底醒了瞌睡,良妃病了。
      马车摇晃着,莫姚心中清明,寒冬里额上冒着细汗,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

      晚间,莫姚守着案头的烛火,左手撑着脑袋,右手一部《战国策》,书中政坛风云诡变,令人感慨,可眼下一个字也读不进脑子里。今日康熙在畅春园将都统鄂缮、尚书耿额、齐世武、副都统悟礼等一一锁拿监禁宗人府,呵斥其结党会饮,欲为皇太子援结朋党,离间皇帝太子父子之情。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胤礽再次被废的日子已经不远了。神经紧绷了一整日,终于敌不住周公的召唤。眼见手里的书要点着了火,被人一把捞起来,莫姚迷蒙双眼,看清来人,眯着眼微笑道,“你回来了。”
      胤禩二话不说,把莫姚抱起放在床上,“困了为何不上床睡?”熟练地褪了莫姚外袍,替她盖好被子,正转身想去洗簌,被莫姚拽住衣角,却不说话。只得脱了靴子上床,把她抱在怀里哄着。
      “可去看过额娘了。”
      “看过了。你也累了一日,睡吧。”
      先睡着的却是胤禩,熟睡的脸上依然写满了疲惫和忧愁。

      早朝时,托合齐以病乞休,皇帝顺势革其步兵统领的差使。走在出宫的甬道里,十四正与胤俄抱怨怎么叫隆科多当上了九门提督,“十哥,你倒是说说,皇阿玛如何就这样器重那个连狗都养不好的人。”
      “自然是因为他是佟家人。”佟氏一门怎么算都是皇帝的嫡亲,正牌的皇祖母便是佟家人,孝懿仁皇后也是佟家人,隆科多既是皇帝表弟,也是皇帝的内弟,自然是要重用的。胤俄的外公遏必隆是世祖皇帝的顾命大臣,生母是温僖贵妃,胤俄也才因此越在胤禟头里封了郡王。
      十四边说边往前走,撞在头里的胤禟身上,“我说九哥,你想什么呢?”
      胤禟停在原地,眉头紧锁,“八哥哪儿去了?”
      胤俄道,“九哥,你怎么糊涂了,莫姚带着爱美丽在长春宫,八哥一散朝就去看良母妃了。”
      “是我糊涂了,太医说良母妃此番病情来势汹汹,我担心八哥顾不了太多。”
      “不必劳动八哥,如今的情势,只需再多添一把材。”环顾左右无人,十四从袖笼里拿出一本册子,封页上赫然两个大字。
      胤禟错愕道,“刑部的卷宗如何会在你手里?”
      十四笑而不语。

      良妃的病是突发性的,走时没受太大的罪,还算安详。
      子时将过,明日便过了头七,钦天监捻了日子大敛封棺,胤禩亲自剪下一段发辫,安放在良妃身旁,口中喃喃自语。
      莫姚悄悄守在门外,不让外人搅了他母子最后的话别,这些日子胤禩依然进退有度地打理着一切,清泪也不曾在众人面前流过,都是入夜后独自守着良妃,偷偷地啜泣,那样的隐忍让莫姚很是心疼。
      良妃贴身侍候的宫女去而复返。

      除夕的夜里,莫姚带着女儿在钟粹宫陪着惠妃守岁,只是还未到子夜,惠妃便说乏了,让她们娘俩自去。
      抱着爱美丽进了长春宫的宫门,宫内静寂无人,只有大殿里点着一盏烛火,随着迎门的北风摇曳,把那本已孤清的人影,照得更加零落消瘦。
      还未到殿门,爱美丽急切地扭动着小小的身子,中莫姚怀中挣脱,人刚落地,便向着前方飞扑过去,“阿玛!”
      胤禩终于从无尽的怀念中回过神来,伸手抱起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就听爱美丽埋怨道,“阿玛坏,阿玛都忘了爱美丽和额娘。”
      胤禩自觉理亏,脸庞想去亲近女儿,却遭到抵抗,爱美丽双手护着小脸,大声说道,“阿玛不爱干净,胡子扎的脸疼。”殇期百日不得剃发,自己连胡子也不曾刮过,且不说君前失仪,倒是冷落了妻女。
      胤禩满脸歉意看向莫姚,莫姚回了他一个温暖且爱意浓浓的微笑。胤禩走上前,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搂过妻子,想起额娘临终的话语,不自觉紧了怀抱。过去的已然过去,未来尚未可知,无须悼念无法挽回的,不必奢望无法预料的,唯有眼前,最值得珍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何必 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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