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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锋芒显(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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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容呆呆地站在人群中,天上的寒鸦和地上的血蛛都让她毛骨悚然。忽然,汐容听到有人在叫她,那个声音好熟悉,四面突然静极了,还在面前厮杀的人们恍然间消失,只剩下层层白色,她好像陷入了白的世界。汐容不断地叫着她熟悉的名字,没有人回答她,她茫无目的又慌乱不堪地走着,她看不到方向,也没有路。当整个世界都是白色,那么就是黑暗来临的时刻。汐容觉得头很晕,她想坐下来休息一下,但是脚下什么也没有,她忽然间失去了大地特有的那份倚重感。四周开始嘈杂了,她好像听到有很多人在叫她,但不真切,她又觉得有人在拉她的手,但那种感觉太淡了,淡到她几乎捕捉不到那个人的气息。
“容姐姐,容姐姐,你醒醒,快醒醒……”夜殇极力拉着汐容,拼命摇着她柔弱的双肩,似乎想要将她的意识从另一个世界带回。汐容的眼睛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水雾,茫然得毫无焦点。她的脸色惨白,额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珠,精细的手指有些僵硬地弯曲着,夜殇早已看到她白静的指甲里渐渐充盈的暗紫色血丝。
夜殇暗咬着双唇,她狠狠地看了眼周围的一切,明亮的双眸竟然布满了杀气。维扬不觉扶上夜殇的手臂,轻声道:“公主,冷静点。”
夜殇看了维扬一眼,淡蓝色的眼眸骤时一亮:“维扬哥哥,这里不能呆了,这周围有阵法,你一个人出不去,我来帮你。”
“什么?”
“你带姐姐走,她中了毒又中了幻术,再呆下去会没命的。”
“可是,我现在带着她出去也不见得安全,而且你……你和国主现在都需要我!况且我能不能出得去还是个问题!”维扬深皱着眉,即使是这个时候她也不会想着自己,这个笨蛋!笨蛋……
“我知道,所以我会帮你。”夜殇不由分说,拉着维扬向一处指去,“我刚才观察过了,祭天坛的东南方位应该是阵法最薄弱的地方,可以……”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维扬强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冷冷的吼道,“如果我走了,你要……你和国主要怎么办?”
“这是唯一的办法。”夜殇的声音平静无澜。
“你……”
“殇儿。”夜殇转过头,寒漪正在行三跪九拜礼,漫天的寒鸦盘旋在天上,不断俯身冲下撕咬地上的人群。寒漪微侧了侧脸,温润如玉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他淡淡地看了眼维扬,道:“殇儿,维扬破不了那个阵法。”
“所以我要帮他。”
寒漪看着女儿,带笑的双眸里透着隐隐的怜惜。寒漪的目光停留在夜殇额前落下的发上,俊美的面庞溢满忧伤,“殇儿,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你让爹爹怎么和你娘亲交代?”
“爹爹……”夜殇贪恋地感受着寒漪目光的温度,带血的嘴角不觉溢出一个明丽的笑。忽然口中血腥味渐浓,夜殇忙用内力压制住,竟并未被寒漪和维扬发觉。
“好了殇儿,”寒漪收回目光,温润的神色在转身的瞬间冰冻,“没事的。”
忽然,阻挡寒鸦的那面隐形的网被寒鸦巨大的冲击力撞破,为首的几只寒鸦如离弦的箭般直冲下来,灰目如炬,通体的黑色泛着令人胆寒的光泽。满地的红蛛已经将包围缩小到极限,所到之处剩下的累累白骨惨白得慎人,与周围苍莽的白色融合。倒下的人被扔出了人群,每扔出一个都会激起红蛛一阵短暂的骚动,骚动之后便又是一具惨白的人骨,然而这只能稍微延缓红蛛入侵的速度。
死亡的味道是那么浓烈,逼得每个人都几乎无法呼吸。
寒鸦渐渐逼近,血红的乌喙在眼前不断膨胀,维扬不觉握紧了手中的剑。几乎是瞬间,维扬握剑的手只提到腰间,为首的三只寒鸦便已直直地在眼前落下。三只寒鸦的心脏位置被一只长箭连起,箭镞泛着冷冷的紫光,一箭穿心,凌厉得竟然没有沾惹半丝血迹。
“林宵来迟,请主上责罚。”一身锦衣紫袍的少年不知何时已跪在寒漪面前。他低着头,手指搭着一只紫弓,浓密的黑发随意披散着,光泽的发丝落在背上的箭囊,九只长箭安静地插在箭囊里,箭簇泛着淡淡的紫色,被黑发萦绕,那紫色竟显得妖冶。
“嗯,起来吧。”寒漪淡淡地看了一眼跪着的人,温润的语气一如既往。
紫袍少年闻声站起,他的脸上蒙了面,一双俊美的眼眸射出粲然若星的光泽,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浓密的白色似乎被人撕裂一道口,真实的阳光直透进来,周身的白渐渐变淡,依稀能看到皇陵周边的景物。随着视线逐渐清晰,耳旁不觉出现凶猛的厮杀声,血腥味阵阵地扑面而来,浓烈到令人作呕。地上的血蛛忽然躁动不安,竟然茫然地在地上不停地打圈。
“这是怎么回事?”维扬看着地上的血蛛,俊逸的双眉微微蹙起。
“血蛛嗜血食肉,这么浓烈的血味自然会吸引它们,不过,”一旁的紫袍少年淡淡答道:“它们的主人似乎无意让它们去寻找血源,所以它们当然会焦虑不安。”紫袍少年又瞥了一眼血蛛,宁静的双眸缩了缩,他的声音忽然满是神秘,“矛盾了这么久,也快要作出决定了。”
维扬忽然警觉地看了一眼紫袍少年,冷冷地问道:“你是谁?”
星眸微远,紫袍少年毫无保留地对上维扬的双眼,许久,忽然低低地笑了:“维扬左史是谁,林宵便是谁。”
“你……”
“啊!你们快看!”一声惊呼后,人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地面,一地的血蛛忽然发疯似的互相撕咬起来,喷出的乳白色的蛛丝粘在身上让血蛛的行动更加缓慢。
维扬惊讶地看着地面,然后猛然回过头,竟与紫袍少年四目相对,那少年似乎在笑,如星的双眸射出深邃的光芒。
“在原地徘徊久了,所以连敌我都不能分了,啧啧,这些小蜘蛛还真是可怜啊!”
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人的对话,周围的白雾渐渐消失,人们已经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一切,那些围攻的黑衣人被一群不知从哪来的御林军包围着,厮杀声不绝于耳,新鲜的血液汇聚着,几乎在地上形成了一条条交错的血溪。浓厚的血色一时妖冶如花。
“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啊寒漪,看来我真是低估你了。”
寒漪抬起头,是溟晨的声音。寒漪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陵墓堡垒上再次出现了之前的黑衣人,只是这一次是四个人。
“十七年不见,你还没有老到变得太差么。”是北暮的声音呢。
“我没有变差,希望你们,也没有。”寒漪的笑,渐渐清晰。
忽然,一抹紫痕凌厉地从人们眼角中掠过,一个,两个,三个,紫痕触碰到的三个人,一切动作瞬间凝固,圆睁的双目直直地盯着眼前,似乎想要看清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仅仅只是一瞬,三个黑衣人的胸前已汹涌起全身最温热的血液,那汹涌似决堤的洪,没有了方向。手中的剑茫然地摔在地上,然后,倒地,死亡。
一旁的人们终于看得清晰,一支紫色的长箭已稳稳地插入祭天塔的大门,箭簇全部没入门锁中,只剩下凌厉的箭翎张扬地落入人们眼中,依旧滴血未沾。千年的赤松木打造的塔门忽然吱呀一声,霎时洞开。幽暗的祭天塔几乎深不见底,白日之下,它好似被投入一片阴影,不见得一丝光束进入。
人们的双眸随着塔门一点点的洞开而渐渐收紧,一片叶子飘然飞落,飞入暗处,再跌落地上竟碎成了两片。塔门终于完全洞开,寒漪静静地笑着,笑容一如往昔般温润。门后,一排排御林军手持长剑沉步涌出,冷冷的寒光透着死亡的静谧。
寒漪身边的护卫军相互对视了一下,从容地握紧手中的剑踏上战场。这一刻,任何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夜殇淡然地环视了下周围,淡蓝色的双眸微微亮了亮。
“焚烧祭品——”
“恭迎帝至望燎位,奏"太平之章"——”
已经送帝神了,只等望燎焚祭一罢,整个祭天就结束了。
一旁的汐容已经失神,涣散的双目茫然地看着前方,却找不到焦点。忽然,汐容猛地推倒扶着她的夜殇,她看到夜殇眼睛中的惊异,茫然无措的脸上顿时充满了惊惧,汐容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朝祭天坛的人口跑去。
“容姐姐——”
夜殇心中一急,想也不想便施展轻功向汐容追去,不知跑出多远,只见面前的道路越来越窄,光线渐弱,耳边的厮杀声早已不闻,但是汐容的身影一直就在面前,好像快要追到却又始终追赶不及。
“公主!”身后传来维扬的声音,没想到他竟然一直跟着。
维扬看着前面的夜殇,显然她已经被汐容冲昏了头脑,她的脚步快得让维扬几乎追赶不上,维扬警觉地拉住夜殇,低低地说道:“别追了!”
“可是容姐姐……”
“大公主不会武功,怎么会跑得这么快?只怕我们中计了!”
夜殇看到周围,四下都是墙壁,窄窄的通道连一丝风也无,竟静谧得骇人。夜殇心下一紧顿时明了,他们是中了幻术,刚才一定是自己太着急才会一时大意中了圈套。
“还真是姐妹情深啊,让人好不羡慕。”一个慵懒的男声忽然响起,略带磁性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使得原本优雅的声音显得更加性感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