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桃花逐水流》人伴桃花

20、踏马归

　　年过去了马上就是元宵了。元宵节的晚上是宵禁最晚的一天，子时才开始禁止外出。据说这一天从白天到晚上都特别热闹。白天的时候各种杂耍艺人在街上耍戏，街上支着各种小摊子卖点小零食小玩意之类的。晚上的时候则是放花灯。
　　这天如梦放了楼里一众姑娘们出门玩，有些挂了牌的姑娘因为有人提前点了场子，只好留在楼里，眼巴巴地看着其他人欢天喜地地出门。
　　“喜儿，”一姑娘握着另一个姑娘的手，特别真诚地说，“你就在楼里好好地呆着吧，我一会出去，一定把你的份子给一起吃了玩了。”
　　那姑娘怒道：“香翠你别太过分，我告诉你，你要不把我的份带回来我让你今晚进不了门。”
　　梅英听着她们嬉闹，不禁对逛街充满了好奇。她出门前偷偷回屋，将自己那个单薄的包裹塞在外衣里边。可是走几步路就会掉下来，于是她找了根绳子打算绑在自己身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抬头便见如梦站在门边看着自己，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想逃走？”如梦语气平平地说。梅英连忙摇头。
　　如梦眼睛一瞥，一个个子不高但是肌肉结实的男子走了过来。“阿顺，该梦对京城不熟，你带她出去转转，别走丢了。”
　　如梦走了以后，梅英久久都动不了腿。上次石嫂鞭打她太过厉害，每每想到他们会怎么惩罚自己便不寒而栗。
　　被那么一个壮实的龟公跟着，梅英的心总不大痛快。原本准备兴高采烈地出门的兴致全无。
　　她原来是想着，出了如梦楼便去地上打几个滚重新做乞丐远离京城。只是现在连乞丐都没得做。
　　走在大街上，走马观花，总觉得如看电影一般，一点感觉也没有。她想，要是自己真的是在做梦就好了，总能醒，可惜不是。
　　身上揣着出门前发的二十文钱逛了一上午，把铜钱捂热了，却连一个铜板也没有花出去。到了午时，终于有点肚子饿了，便在路边小摊上一坐，叫了碗三文钱的阳春面。白面清汤，上面洒着些葱花。
　　才吃了一口面，便觉得呼呼生风，没等她抬起眼睛，忽然觉得有什么从头顶上掠过，带乱了她的头发。周围一阵惊呼声，梅英转头，只见得一匹红枣马飞奔而去，接着几个骑着棕色马穿着侍卫服装的人紧跟其后。梅英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半天吐出一句：“我靠！”
　　旁边有一个女孩有些眩晕的声音：“哇，他是谁？如此英俊？”
　　接着听到一个男声：“那可是太子殿下。太子天生龙相，祥云笼罩。连了缘大师都说太子殿下将来一定是一代明君。”
　　梅英捧着一碗阳春面，想起刚才一匹马从自己头顶掠过，马尾巴还扫了自己的脸……总觉得寡寡面汤里也有一种怪味。干脆撂了面碗不吃了。
　　去他的太子殿下，去他的一代明君，好好的路不走，偏要从我头顶上过，简直是欺人太甚！是不是你的马把我踩死了也不算什么事？！
　　没了面，她又陆续买了一些吃的。结果她买的饼太硬咬不动，买的糖葫芦差点把上下唇都粘在了一块，买的梨子要把她的牙齿酸倒……她觉得简直诸事不顺。最后一个算命瞎子拉着她要算命，说她大富大贵，然后伸手要一两银子的算命钱。
　　梅英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地从他收钱的罐子里里拿了两个铜板。那个算命瞎子连忙抓住她的手说：“哎呦，你这个小姑娘怎么拿我的钱？”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你钱了？”梅英很横地问，由于一天不顺，语气里带着点刁蛮。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算命瞎子急着说。
　　“哦，原来你不是瞎子啊，就是瞎忽悠。”梅英把两个铜板转手从旁边的摊子里换了两块梅花糕。
　　那算命瞎子眼睛也不斜了，从梅英手里夺过一块梅花糕，边吃边说：“算了，看你今天倒霉的份上也不跟你争。”
　　梅花糕的味道倒是不错，梅英在算命摊子边吃得也起劲，过了半天才回味过来算命先生的话：“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很倒霉？你知道为什么吗？”
　　“能为什么，不就是碰上了命定中人呗！连他的马都认出你来了，啧啧，他居然没把你认出来。”
　　梅花糕顿时呛进了嗓子眼里，梅英连忙掐着脖子用力往外咳，好不容易才把糕粉咳出来。
　　“命定中人就是说你算的是姻缘？”
　　算命先生点点头，说：“想想我王大仙算姻缘可从来没失手过。”
　　梅英觉得自己已经很淡定了。她总算明白，这些算命的除了给人瞎整什么姻缘的话就啥也不会说了。她点点头，很镇定地说：“你说吧，我会嫁给谁？”
　　算命先生煞有介事地看了她的面相和手相，说：“没错，就是今天那位，红枣马，麒麟佩。”他说着压低声音，“那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什么人物？”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未来天子啊！”
　　梅英笑了：“了缘大师还说我会嫁给一个姓陈的人呢！”
　　算命先生‘啊’了一句，连忙说：“把你的字给我。”
　　梅英想了很久，说：“歆。”
　　算命先生又是拿着字测了一遍，最后得意洋洋地说：“我测的没错。你以后会嫁给两个人。”
　　梅英听了，从他的钱罐子里抓了两枚铜钱，觉得不解气，又把手伸进去，掏了一把。
　　算命先生忙抓住她的手，说：“哎，你别抢我钱啊！”
　　“我还小呢，你就说我会嫁给两个人，不是毁我么？你这个招摇撞骗的假瞎子太可恨了！”
　　算命先生费了很大的劲才从梅英手里抢回那些个铜板，讨好地说：“我的小祖宗，你别拿我钱了。我教你怎么样才能嫁出去，行吗？”
　　“我要怎么嫁出去还要你教吗？”梅英觉得这个算命先生越来越扯。
　　他努努嘴，示意阿顺的方向，说：“照现在的情况看，难哦！”
　　梅英迟疑了一下，忽然觉得不管怎么样，这个算命的还有点靠谱。
　　算命先生得意洋洋地，凑近梅英的耳朵这番这番，那番那番。
　　两人相谈甚欢，梅英将身上的铜板都搜了出来，扔进算命先生的钱罐子里。于是乎皆大欢喜。
　　过了一个时辰以后，算命先生收摊，拿起自己的钱罐子，将钱都倒出来数一数，忽然大叫：“我的碎银子没了！”他将钱罐子翻来覆去地看，最后衣服里，地上，那块七钱的银子没了。他想起梅英那张小脸，不禁咬牙：“好你个小贼，难怪你要白白吃那么多苦。”
　　五里外的安和寺外，梅英揉了揉耳朵，摸摸腰带里裹着的一小块碎银，觉得阳光终于灿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