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桃花逐水流》人伴桃花

18、藏拙

　　大公子不高兴了，看着如梦阴阳怪气地说：“梦娘，你还怕我抢了你的人不成，要把人藏起来？”
　　如梦拜了一记，说：“大公子此言差矣，奴家刚才一直在外面，哪里有那个机会把人藏起来？”她说着朝众人凌厉地扫过去，“你们刚才看到弹琴的人哪里去了吗 ？”
　　她说的是弹琴的人，却没有说如梦。她们都说没看到，“看才一心一意听琴，深陷不能自拔。等我们醒过来时，她已经不见了。”清梦说。
　　大公子向那把琴走过去，挑起那些断了的弦，只觉得对于弹琴之人越发地好奇起来。可是这时他的随身小厮跑了过来，对他说：“少爷，三少正找你呢。”
　　“三少？他找我做什么？”
　　小厮在大公子身边耳语了几句。大公子听了急急忙忙地走了。
　　大公子一走，如梦松了一口气她让教坊里的女子都出去。郑好最后离开，慢慢地握紧了手心。
　　她原来以为，凭自己是个现代人，一定能在这里脱颖而出，惊才艳艳，却没想到连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都不如。她所熟知的那些现代流行歌曲，唱了几次以后那些妓女们都笑话她的嗓子差，不够悦耳，歌词虽然奔放，却不如当代的艳曲缠绵悱恻。没有工匠愿意为她这样一个不出名的妓女去做一把称作‘吉他’的琴。而她试图在古琴上面展现的吉他的揉弦，切音等技法，一直不成功。然而今天她见到了该梦的手法，堪称完美。
　　为什么，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能有如此惊人的表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天赋惊人也应该有一个限度吧？
　　教堂里，只剩如梦和先生。如梦冷冷地问：“该梦呢？”
　　先生笑道：“好久没见你维护一个人了。”
　　如梦却是拧着眉不悦道：“如今被大公子看上了，不知是福是祸。”
　　先生径自满意地说：“我教了这么多年，终于遇到一个天赋这么好的弟子。她这样的才华必然能让童老满意，再过几年，华夏国就会出现第二个念如意了。”
　　念如意是华夏国历史上一代名妓，以琴艺闻名天下。传说她弹琴能吸引百兽，最暴躁的动物也能变得温顺。她曾用琴声为帝王驯服一只雄狮。这样的一代名妓，文人骚客纷纷仰慕 。在她二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一个书生为妻，从此相夫教子。
　　如梦有所触动，只是倏尔眉头紧锁：“大公子……”
　　“无妨，该梦手指破裂，不到一个月是弹不了琴的。等拜了童老为师，大公子也不好来夺人。”
　　先生在自己的琴前坐下来，手指温柔地触摸着琴弦，忽然将整具琴抬起，该梦赫然在目。
　　她竟然就缩在小小的古琴之下！身子维持着皱缩的样子，像婴儿一样小小的，让人顿生怜爱。先生伸手叹了叹她的鼻息，笑道：“竟然睡着了。”
　　梅英却是因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刚才的一曲极耗体力，用五岁的身体去支撑二十五岁的心智弹奏那么一曲极伤神的曲子，终究是耗去了她大半的力气。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看着外面的天色竟然一时都反应不过来，自己睡了那么久，怎么天还是黑的。
　　桌子上点了一盏油灯，照亮了一小片的地方。梅英在床上坐了好大一会儿，觉得肚子饿得厉害，才渐渐地想起白天的事情。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上面都擦了药膏，用干净的棉布细细地缠好。这待遇，倒是比在路上的时候好了十倍不止。
　　梅英想起今天白天的时候，一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凭直觉觉得危险，于是躲到了先生的琴下面去了，然后便是不省人事。
　　白天弹奏那首曲子是即兴之作，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那么好的即兴与琴艺，居然能弹出心中所想，甚至于不由自主一般。只是一曲弹奏以后便后悔了，
　　她从来就不做最出色的那个。她小学时候资质平平，在一群早熟的孩子中间并不觉得如何。后来上初中的时候梅喻便做了a省最年轻的□□。梅英也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一下子变考了年级第一名。梅喻知道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夸奖，而是讲她送到了省内最好的一家高中。面对强大的竞争对手，梅英以为他是想让自己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没想到他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做最尖峰的那个。因为锋芒太甚，谁都想去摧毁。如果以后我不在上位，你的出色只能成为你的致命伤。”
　　从小，他便教她学会内敛，肚子里有十分，往往只表现五分。直到高三那年，他对梅英说：“你高考的时候考好一点吧，找一所好一点的学校，以后也能找个好点的工作。”
　　起初时梅英选择了本市的一所名校，那也是在全国十所名校之内了。可是他摇头，说：“去远一点的地方吧，学会自立一点也好。”于是梅英一生气，一下子填了一所离家里最远的学校。
　　那个时候想自己选择了最远的学校，最后他知道的时候肯定会生气会后悔。现在想一想，只怕是自己志愿书已递交出去的那刻他就知道了。那必然也是他默许了的，想想一年后的变更，那么让她措手不及，却仿佛他早已预料。
　　因为相隔地太遥远，她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
　　翌日是腊月十五。梅英恍然发现，竟然一转眼就到了年底。
　　腊月是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每个月十五的时候如梦楼都会推出一批雏妓让客人□□，是如梦楼的一个经典节目了，而腊月十五的时候尤甚，除了雏妓竞价以外，多才多艺的妓女们都会上台展现自己的技艺，就如现在的元旦晚会一样。
　　梅英的十个手指头都缠着布，坐在后台看那些莺莺燕燕换装上台，听着前面的丝竹之声，只觉得歌舞升平，太平盛世。
　　戌时初夜的竞价正式开始了。那一个个上台的女子们都是十三岁左右，真真的是豆蔻年华。身材已显，妩媚中带着羞涩，瞬间点燃了众嫖客眼中的火焰。价钱越喊越高，其中一个最美的女孩初夜竟然卖得了二十两白银。按当时的购买力来算，二十两白银差不多相当于数十万人民币了。
　　“如梦年轻的时候那才了得呢，”一个颇有些名气的妓女在旁边说，“她还没接客的时候就已经闻名坊间了。她与闲书公子斗琴之后便名声大噪。在挂牌的第一天露面更是艳压群芳，那些王公贵族们纷纷出价，喊价最后高到多少，知道吗？一千两，整整一千两啊！”
　　梅英在伴着手指头算，一千两，可以买五十个最好的雏妓的初夜了。
　　那声音接着在耳边说道，梅英的心肝也跟着颤抖：“一千两，一千两黄金哪！黄金哪！”
　　一千两黄金怕是能把这整个青楼都买下来了吧！
　　大公子在腊月十五的时候抱得美人归，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好不快活。马上又是忙碌的年又开始了，就渐渐地把梅英忘在了脑后。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如梦把那具废琴往他面前一放，说，十指残了，再也弹不了琴了。那琴上的血迹干涸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