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惊情之鬼情人》烟花赏期

31、去留

　　“二少爷，二少爷，忆风啊！”璟夕大哭着，在沐风的怀抱里拼命挣扎，要冲到那片燃烧尽她一生最纯真感情的火海中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她哭得肝胆俱裂，浑身剧烈颤抖。她几次伸出手去，不要命地去拉躺在火海中忆风，可是这片火海却越来越虚幻，越来越飘渺，最终在她眼前消失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曾府宏伟华丽的宅院，和无数贴得密密麻麻的喜字，还有身边那些惊呼的，四处奔走的人群。所有的一切，忽然扭曲起来，仿佛是气流形成的影像，吹口气就散开了，突然都不见了。
　　唯一留下的，只有和之前一样荒芜的刘宅，还有一直紧紧拥抱着她的纪沐风。
　　“怎么会这样啊，忆风怎么会这样离开的呢？”璟夕的情绪根本无法从前世的幻境中脱离出来，她还是心痛欲裂，还是因为深深的遗憾而无法不内疚，无法不自责。
　　“不能和他解释清楚吗，不能事先和他好好说吗？”她仰起脸，满脸泪水肆意流淌，问沐风，“那个孩子，就这么意气用事，就这么傻啊，呜呜……”
　　纪沐风紧紧抱着她。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不过比璟夕早了一点点清醒。他明明刚才还在泼水救火的，他明明还看到忆风站在火场中，意味复杂地瞥了他一眼。忽然间他手上的水桶没有了重量，他急得到处找水，却看不到荷花池和其他家丁，只有他和璟夕在一起，这时他才醒悟过来，他们已经回来了。
　　一场大火，烧毁了曾府几十年的荣耀，也烧掉了全部的幻境或者梦境。沐风被这份惨痛的记忆压抑得快透不过气来。唯一可以安慰的，是璟夕还在他身边。所以他除了紧紧拥抱她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而刘宅的二楼上，其实纪家奶奶和忆风就站在一起，望着站在底下大厅中央紧紧拥抱的纪沐风和骆璟夕，默默无言。
　　“你后悔吗？”纪奶奶轻轻地说，顿了顿龙头拐杖，“如果我问你是否后悔为了锦儿而自焚，我想你会倔强地说不；可是如果我问你，是否因为耽误她一世而后悔，你会怎么回答？”
　　一直强装平静的忆风睁大了眼睛，“耽误她一世？”
　　“是的。”纪奶奶毫不包容地直面他的疑惑，“你以为，光是你意气用事地自焚了，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她怎么了？”忆风的声音微微颤抖，“难道她没有和曾寓仁一起生活，生子，继承家业，做最风光的太太吗？”
　　“怎么可能？”纪奶奶苍老的声音里开始夹杂了尖锐的冰凌，“一个引起两房儿子争夺，以致其中一个自焚身亡的女子，曾家还容得了她吗？曾集贤很快从下人们的口舌中得知了真相，他取消了寓仁和锦儿的婚事，哪怕他们已经拜过了堂。”
　　“那，锦儿后来，怎么样了？”忆风几乎是哀求地望着纪奶奶。
　　“曾集贤说过，他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看到这个女人了。所以某一个深夜，锦儿被倒贴给了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从此随他流浪天涯，漂泊一生。货郎很守信用，锦儿一生都没有再回到柯镇，从此再也没人见过她。”纪奶奶说。
　　“那曾寓仁呢？”忆风几乎要咆哮起来，“他为什么不去找锦儿，他是她的丈夫，他应该要找到她啊。”
　　“他被大太太控制了许多年。何况为了一份愧疚，他也不能置曾家不顾就出走他方——他又不是你。因为曾家经过这场大火，气数已尽。连本来可以勉强维持的一点买卖都莫名其妙地亏损了。曾家从此败落了。后来大太太都死了以后，曾家的宗族不肯承认寓仁的身份，就联合几个长者否认了他被过继给曾家的养子身份，为的，当然是吞并曾家残留的一些田地。唯一没有抢走的，就是这块被烧得烂焦的曾府的地皮，大概都嫌不吉利。所以寓仁后来咬牙重新盖起了宅子来，不过论规格比原来的曾府差远了，所以现在的刘宅根本看不出曾府的荣华了。寓仁也再次改回了纪姓。”
　　“所以他最终还是纪家的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忆风冷冷地说。
　　纪奶奶斜了他一眼，“你以为付出最大代价的，只是你和锦儿吗？纪寓仁为什么在生计都难以维持的情况下，还要节省一个一个铜板盖宅院，他不就是想还给锦儿，还给你一个家吗，哪怕这家根本不是他烧的。他等不到锦儿，一生未娶。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丈夫，是他从纪家的兄弟中过继来的。他等了锦儿一辈子。而你，烧毁了锦儿一辈子。”纪奶奶咳嗽了几声，“好了，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我可以离开了。”她拄着拐杖，慢慢地从楼梯上无声无息地走了下来，在沐风背后经过。
　　沐风毫无察觉，而正和他拥抱着的璟夕却看到了纪奶奶的魂魄。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纪奶奶也看到了她，和蔼地笑笑，说，“你和沐风在我墓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和沐风在一起。他苦等了你上辈子，不容易。“说完就飘出了宅子。
　　而忆风也从二楼缓步走了下来，心情复杂地望着拥抱在一起哭泣的沐风和璟夕。
　　“他来了。“璟夕百感交集，推了推沐风。
　　“什么？”沐风茫然地张望着四周，他什么也看不见，“是忆风吗？”
　　璟夕有点奇怪，“为什么我得到凤玉玦后，可以看到忆风；而你明明有了龙玉玦，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呢？”
　　“因为我和他，远远没有和你那么亲密，远远没有对你那么刻骨铭心。”忆风回答了她。他依然恨着沐风，抢走他心爱女子的男人。
　　可是他也记起了当晚大火中，寓仁坚持不肯离开，嘶哑着嗓子呼喊他，让他保持清醒。
　　他默然了。
　　沐风却走上前了一步，张开了双臂，仍然哽咽着，“不管发生多少事情，其实我们本是兄弟。我真的很想拥抱你一下。”
　　“忆风，我们真的很想和你解释的。”璟夕很抱歉，“真的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够了。”忆风轻轻地说，“这份沉重的代价，够了。如果我早知道你会漂泊一世，我情愿推你到他怀里。”
　　“去投胎吧。”璟夕红肿着双眼劝他，“别再让我担心了，别再做傻事了。”
　　忆风望着她苦笑，“如果我投了胎，你还会认得我吗？”
　　“只要你出现在我生活中，我一定还认得你。你忘了，我们青梅竹马这么久。”璟夕说。
　　那份最纯真最美好的童年记忆再次袭来。忆风张望了一下四周，终于发现了一支秃头的毛笔被丢弃在杂物房的角落里。于是他轻轻地挥动了手臂，秃头毛笔就犹如牵线的木偶，直直地立了起来。
　　于是，连沐风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忆风的确存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