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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十八章 魂断千条与万条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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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将军,你真的相信那女子还在这室内吗?”那领头的人开口,声音雄浑低沉,却隐隐带着雷霆般的威压之势,正是含烟曾在静香居见过一面的汉王朱高煦。
“王爷,”林将军开口,依然是慢悠悠浑不在意的语气,“林某从来没有说过那女子还在这里吧?”
“诶?你这林老酸?那女子不在这里你还让我们乱找什么!这般戏耍于我等,真当俺老韦不敢教训你吗?”那韦姓大汉怒气冲冲,已是不耐。
“韦兄,韦兄!”姓王的汉子忙拦住他,“林将军做事从来自有他的道理,韦兄且听他的解释。”说着又回头对林将军道:“林将军,你也知道,我们时间紧迫,前头拖不了太久的。再说我们是得了确信儿那主儿定是藏在此地的,方才我和韦兄又亲眼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这亭外,按说必不难找的,可为什么这么大点个地方儿,竟就这么把人丢了呢?林将军又说那女子不在这里,莫非是真的吗?”
他这么一篇话下来,连一直沉稳静默的汉王也有些同感的态势,几个人疑惑的目光都投注在林将军的身上,等他解释。
“王爷,韦兄,王兄,”林将军微微笑着,并不急于回答问题,却悠悠然在室内行走,一把折扇看似随意地在墙壁上点点敲敲,“林某以为,我们得到的消息应该还是可靠的,襄王必定是将那主儿藏在了失洛亭之内了。可诸位不觉得奇怪吗?这么狭小的一间亭室,几乎称得上一览无余了,又怎会是藏匿那么重要的人物的地方?何况看到有人在亭外停留,到两位追入室内,不过片刻功夫,却让一个小女子踪影不见,若不是这屋子另有蹊跷,又怎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屋子有蹊跷?什么意思?”韦姓大汉听了个一知半解,尤在憨憨追问,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几个人脸上都添了些肃穆的神色,王姓汉子上前去帮助林将军检查墙壁,汉王却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四下打量屋内陈设。
含烟毕竟不会武功,又是病弱之体,躲在梁上这半日,早已乏了,只是勉力支撑。正当此时,听见林将军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立刻又觉得身边朱福有些异常,竟是满满的担心焦急都遮掩不住,心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知道此番襄王府在高凤舞一事上,已是大大地失了先机了。只是能让敌手张狂到此,这内奸之事,也必是不可小觑。
含烟心下斟酌了半晌,再凝神看时,却见几人已经都把目光投射到室内一隅悬挂的洛神图上,连那林将军都敛了玩笑的神色,在那里细细推敲。含烟上次来得匆忙,原本没有注意到这幅图,此时隐在梁后,位置也是不佳,远远望去,却觉得不过是一幅极为常见的洛神绘像,看不出哪里不妥。
“林老酸,这么个破画你盯着它作甚?你要是喜欢,老韦帮你把这幅图带回去慢慢看好了!”韦姓汉子兀自不耐,伸手便要去扯那图。
“韦兄且慢!”那林将军举手一挡,皱眉道:“诸位请看那画中洛神的手,是不是攥着什么东西?”
众人目光重又汇聚到那画上,凝神片刻,却听汉王道:“果然古怪,这洛神手里的东西,怎么仿佛我大明军队的令符?”
旁边几个人其实早已疑惑,只是不敢就说,此刻听汉王这样问了,方纷纷附和。
这里他们犹自不解,却听身后“啊”的一声,忙回头看时,原来却是含烟。她病体难支已到极限,又听见汉王说道洛神手里拿着令符,一时间满满的回忆涌上心头,气血翻滚,再也压制不住,只觉得眼前一黑,往梁下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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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府正殿之前。
天色渐渐地黑了,吉时已过,不知为何,襄王却迟疑着不肯举行仪式。虽然一直有好酒好菜招待着,看客们也早等得焦急,花轿进门都快半个时辰了,襄王只推说新娘略有不适,婚仪要延时举行,然而他脸上的焦急与徘徊让人看得出他是在等待着什么。
直到接近戌时了,终于一道圣旨解了大家的困惑,皇帝祝贺襄王新婚,送上礼品若干,诰命一份。众位官员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原来襄王在等这个呀。两位王妃,两次赐婚,两份诰命,这样的恩宠的确荣盛已极,只是,这样的两位王妃,还有正侧之分吗?
可到贺的官员们是不会在乎什么正侧之分的,那只是襄王的家事,此刻,他们一窝蜂地拥上前来,向襄王道着贺,哄笑着,要求襄王尽快举行婚仪,从此二美同归,尽享齐人之福。
或许这样的喜庆气氛的确非常容易感染人吧,又或者宾客们等待时间太久,都喝了不少酒,他们拉扯着,嘻笑着,热热闹闹乱成一团。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怕也是闹事最好的时机了吧?
朱瞻墡皱了皱眉,悄悄回头问刚赶过来的秦将军:“明怀,那个人还是没有到吗?”
秦将军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朱瞻墡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喃喃地仿佛自语:“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了,不能等了,让他们去准备开始吧。”
秦将军应了一声,却不就走,犹疑着问:“高王妃那里……”
“她那里我倒不担心。地方本来隐秘,又有朱福守着,怕什么呢?何况这时候咱们若去了,反而给敌人指了路径了。”
“是。”秦将军这才爽快地答应了,去吩咐礼官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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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料中的打斗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等顾佐拉着于谦挤到人群内侧,只来得及看见新娘子绣花红罗裙的最后一次华美旋舞。
事情是从新人出现时开始的。
“新人下轿!”随着唱礼官的一声喊,本已喧天的鼓乐更加热闹起来,喜娘掀开轿帘,扶着一个大红的窈窕身影款款步了出来。虽说新娘蒙着盖头看不见模样,可她华丽的嫁衣和羞怯的步态已将围观的贺客情绪推上高潮,一时间人头攒动,争着一睹新人风采。
而当盛装的新娘即将进入殿前广场临时筑起的礼台,异变陡生。那一刻,看客中有十数名男子整齐划一地拥上前去,几乎是同时,便有大批官兵不知从何地涌出。当其他贺客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官兵迅速地从现场隔开。远远地莫明其妙地看着新娘扯下红盖头,在那十数人的包围下以曼妙的姿态展开战斗。事情是如此有条不紊,以至于有些前来道贺的官员一直到战斗结束,都以为不过是襄王的新娘别出心裁的一场表演而已。
战斗结束。
蜂拥而出的官兵甚至还没来得及插手。他们只做到了围成个包围,似乎起到了防止“刺客”逃跑的作用。大红嫁衣裹束下的新娘袖手而立,在她周围是躺倒的“刺客”们痛苦扭动的身躯。新娘似乎并未尽兴,她那美丽惊人的面庞上才刚刚有了运动后的些许红晕。
“王爷,刺客均已伏法。”新娘一挥手,示意兵丁将刺客们绑缚,一面向从骚乱开始就一直发呆的襄王禀道。
“哦。”朱瞻墡回过神来:“青青,含烟呢?”
新娘(原来竟是青青!)诧道:“小姐不是在后院招待女客吗?我去接她来?”
“不必了。后边一定是出事了。”朱瞻墡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焦急:“这次行动我们是彻底失败了,但愿结果不会太糟吧。”
此时,原本乱哄哄的前院忽然肃静下来。不知何时,通往内宅的角门悄然开启。门前,赫然立着襄王妃柳含烟,而她雪白的脖颈之上,架着的,是一把森然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