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第十五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上 ...

  •   “还记得我们三年前一起偷偷溜出去到雪原上看星星吗?”

      含烟如何能不记得?方才朱瞻墡提到她的母亲,已教她想起许多陈年往事,现在他又是如此直接地提到了三年前,更是令她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永乐二十一年冬至之后,含烟因身中剧毒,自然想到了师祖号称毒医双绝的葛南老仙,但当时仙风门各首脑人物,都正齐集在漠北征伐鞑靼的大军之中,这主要是因为漠北环境险恶,很多地方易守难攻,故此官军首次与江湖门派合作,以期达到奇兵效果。

      而含烟的毒,经葛南老仙诊断之后,初步认定是名为‘错痕’的一种上古剧毒。此毒毒性可算极烈,发作却缓,初中毒时症状不明,要隔上一段时间才会彰显,然而寻常大夫不能正确判断,大多当成是肝失疏泄,气机失调来诊治,如此耽误了诊疗时间,毒性蔓而攻心,必死无疑。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有秀儿及时预警,又有姐姐如梦帮她控制毒势,但等含烟千里迢迢赶到北疆,还是毒入骨髓,除非能得独门秘方续命,不然,便是灵药仙丹也罔效了。

      虽然含烟姐妹都随父居住京城,不曾跟随母亲习武,但葛南老仙对这两个师孙女向来疼爱有加,如今见含烟如此,自己号称浸淫毒理多年,却依然束手无策,不由大为自责,只传了仙风门高手暂时控制毒性的法子,便忙着四处寻觅治疗错痕的药物去了。

      含烟对于自己的处境却混不在意,此次借了医毒之事赶到北疆,见识了这许多江湖人物、军中首脑,第一次亲临报国前线,一切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至于命长命短,军中将士哪一个不是见惯生死、平常以待的?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样的军旅生涯,倒把含烟骨子里的热血激荡起来,不久便全副心思地投入到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去了。

      当时鞑靼各部屡屡犯境,成祖也曾数次亲征,但都因地理环境等问题难以根治。此次淇国公程沐元挂征虏大将军衔㈠,奉旨讨伐,兵至榆木川,又遇到大雪天气,天寒地冻,路崎难行,加上敌首阿鲁台又行踪飘渺,只得暂时停留,求谋后算。

      这晚,淇国公升帐议事。大部分将领已经被分派出去四散寻找阿鲁台的踪迹,但还是有不少职位较高的将军在座。而含烟也侍立在母亲身后列席参与。

      虽然漠北条件恶劣,但行军以来屡获胜仗,打得阿鲁台望风而逃,故此众将依旧精神振奋,斗志昂扬,个个献计献策,展望着大好前景,倒也是热闹非凡。

      “报――”营帐外,传令兵的声音。

      大家都停下来,一起向帐门处看去:一个小卒撩起帘子向里面探头,似乎没有料到帐内长官如此之多,有些犹豫,踯躅着不敢向前。淇国公哈哈一笑,道:“进来吧,不碍的。”

      小卒依旧有些犹豫,但还是走近来,单膝跪地,小声说:“启禀国公,后营有个驴耳朵没了。”

      “什么?”

      小卒终于下了决心,大声说:“启禀国公,后营押运粮草的士官前来说道,有一头驴莫明其妙地失去了耳朵,血肉模糊,不敢隐瞒,特来回禀。”

      小卒话音未落,众人已经哄堂笑起,淇国公也觉滑稽,摸着胡子笑道:“想必是兵士恶作剧,倒也不足为怪。你且下去吧。

      “且慢!”一个还带着倦意的声音响起,方才还在座位上打盹儿的游击将军㈡褚善,懒懒地站起身,拱手道:“国公,这驴的耳朵没得有趣,不知国公能否容末将细问呢?”

      “好,叫押运粮草的士官进来回话。”淇国公点头同意,众人的目光齐齐地射在褚善身上,有怀疑,也有讥讽。

      含烟知道,这位褚游击在军中也是个有点名头的人物,听说前后跟了几任总兵,大小战功立了无数,可就是在升迁一事上颇多坎坷,到了现在才磕磕绊绊升了个游击将军。也因为如此,他在军中地位一直颇为尴尬,兵士们对他可谓极为崇拜,有“褚将军在,战事无忧”的说法;而同时,在那些居于上位的副将参将等要员,对他却是又妒忌又鄙夷,都说他为人孤傲离群,可关于他“媚上反而被黜”的流言也传了许多版本。

      “我且问你,那丢了的驴耳朵现在找到了没有?”褚善见那士官进来,早走到营帐中间,一脸的和蔼微笑,与对待各位将军的态度迥然不同。

      “禀将军,从发现驴耳不见属下就已经令人四处寻找,遍寻不见,才来禀告。”

      “可有知情者,或怀疑的对象?”

      “这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属下把涉及到的有关兵士都细细问过,并无一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守粮的兵士人缘又甚好,真不明白什么人会和他开这种玩笑。”士官说到这里,也是一脸茫然,看来真的对这件事情很是不解。

      听到这里,在座的一名参将忍不住了,大声问道:“褚将军,你这么在乎一只驴耳朵,莫非朝廷给你的俸禄银子不够,想着帮押粮的何将军破破案,弄点银子花花?”说着,和周围的将官们一同哄堂大笑。

      “诶,诸位将军误会了。”褚善抬头,眯着眼睛笑道:“都说‘马嘶如笑,驴鸣似哭’,今夜里这头驴没了耳朵,又找不到凶手,有冤难申,必定高声喊叫,那其他的驴听了它叫,便也会一齐为它哭叫,如此群驴哀鸣,诸位可还睡得安稳?末将此举,哪里是为了那驴的耳朵?根本是为了诸位的耳朵着想哪!想来如能替那头驴缉凶正名,还它个清白,那它就不会再哭叫了罢。”

      褚善说着,不理众人的哂怒嘲笑,回身向淇国公拱手为礼:“国公,若末将没有猜错的话,这驴耳之失应是事出有因,定是阿鲁台遣人入营觇窥,割掉作为信物带走的。若真如此,敌兵不久将至矣,实在应当早做准备。”

      含烟听到此,不由得深深看了这位褚游击几眼。而众将之中本有人恨他嘲弄,想要出言反击,却听他正色说出这番话来,也不好再言其他,只是愤愤而已。

      看起来淇国公对褚善的话还是颇为信从的,只见他思虑了片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褚将军与鞑靼对敌多年,经验丰富,所言定然不虚,何况行军在外,遇有这种犯嫌之事,也必要多作准备才可万全。然多说无益,现今我军中空虚,若真有大军来袭,实在是难以抵敌,不知众位有否良策?”

      众将一时静默,前头淇国公将各主力打散分头派遣出去的时候,也曾有不少将领提出过主营过于空虚的问题,可淇国公节节胜利,贪功之心已胜,旁人的话又哪里听得进去?如今褚善又在这当口旧事重提,偏他却认了真了。可现在才来准备,毕竟有些晚了。

      含烟也在脑海里反复思量:若只靠向在外诸军求助,怕是行路艰难,急切之间难以到达;若弃营而走,实在有失风范,有损士气;若抵死一拼,当是最下策,更加不可为。一时间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也都没有把握,如今这情势,实在是个难题了。

      “国公,末将倒有一法,不知能否适用。”褚善又一次开言。

      “快快道来。”

      “前儿末将见到士兵起火造饭,所泼之水,到地成冰,想来应该可以用之破敌。如今之计,莫若令军士砍伐周围榆木树枝,堆在营地四周而成城墙,同时取水灌之,应该可以迅速增加我军防护力量。”

      “好计!”淇国公拍案而起,扫视了一圈营中诸将,众人在他的目光下纷纷低下头去,“既然如此,军情如火,大家就即刻商议分配准备吧!”

      ―――――――――――――――――――――――――――

      ㈠淇国公:明代淇国公名为丘福,此处系虚构。历史上的丘福也曾封征虏大将军征伐鞑靼,于永乐七年殉国。
      ㈡游击将军:明代五军都督府为全国最高军事机关,但只负责各都司卫所军队的管理和训练。国家遇有战争,由兵部秉承皇帝旨意,委派总兵官。战争较为频繁的北部边地,朝廷派来的总兵官渐渐地变成了总领一方军务的固定官职。总兵官又分正、副。下设参将、游击将军等官。明代游击将军无定额,无定品。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