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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十四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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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和皇上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青青和含烟并辔而行,满脸上依然是惶急和尴尬,压低了声音对含烟解释。“是我出门的时候恰巧遇到王爷,他听说小姐独自骑马出府,便要同我一同寻你。我想着你同采雅说的是去北门外,以前你不开心的时候也会来这里祭奠下这位秀儿姑娘,就带了王爷前来找你,可是真没有想到你是和皇上在一起的。”
“没事。”含烟反而显得很平静,脸上是一种放弃和决绝后的淡然,“他看没看到我和皇上在一起,都是一样的。”
青青侧了头看含烟脸色,见她不象作假安慰自己,又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面色铁青的王爷,风采飞扬的皇上以及远远近近护卫着的御林军,觉得真的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能力,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去想,又问含烟道:“王爷和我从官道上过来时,和那边的御林军颇有些争执,小姐都没有看到吗?”
“没有。”含烟依旧淡漠。
“也是,小姐刚才一直面对着秀儿姑娘的坟,不注意看不到这边动静的。倒是我,刚随着王爷过来的时候,正看到皇上的脸。”青青放低声音继续说着,“和想象中一样英俊,真的很配小姐呢!”
“你看到他的脸?”含烟注意力终于被她吸引,皱了眉头看她,轻轻嘟囔道:“该死!他是故意的!”
青青却没有听到含烟的话,依然沉浸在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欣喜之中:“原来听小姐谈起皇上,总觉得他不过是被太后护在羽翼下的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今日一见,既给人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又让人觉得他眉宇间英雄霸气自然流露,倒还颇有些人君之风。若他真能为小姐散去后宫,虚留后位,那他和小姐当真称得上一对神仙眷属了!”
前面青青和含烟两个人不时附耳低语,走在后面的襄王与皇帝却是沉默,从刚见面时起就只是依礼寒暄了几句,然后便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不多时,一行人便已入了德胜门,再往前行走不远,两起人便应分开了。襄王先下了马,含烟、青青随后,因为是在城中,又都是便装,便不拘礼,只退在道旁恭送皇帝回宫。朱瞻基也不多话,简单道了别,深深注目了含烟一眼,便拨马向前。
谁知正在他将走未走之际,襄王却已转身向含烟道:“今儿晚上在暖晴阁等着我,可好?”那声音十足低柔魅惑,音量又控制得恰好能让他听到,朱瞻基猛地回头看去,正见襄王伸手执住他王妃的手,抬头冲着他一笑。他便垂下目光,只做不见,打马去了。
“王爷可以放手了。”眼见皇帝的队伍已远,含烟回过头,冷冷地道。
“怎么?王妃不喜欢我的碰触吗?”襄王的嘴角拉起一个带着寒意的笑,“你的表现倒让我对今儿晚上的约会更加期待了呢。”说着,出其不意地,忽然打横抱起含烟,放到承云之上,自己也翻身上了马,两人一骑,如飞去了。
“小姐,小姐!”青青在后面嚷着,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下,看看身边那两匹马,摇头苦笑。
含烟一直没有说话,任瞻墡纵马而行。走不多远,瞻墡就松了辔,马儿缓缓地倘佯在渐渐充满暮色的街道上,随兴地停停走走。而直到那马儿在城中转了一圈,又将拐出德胜门的时候,含烟才开口问道:“王爷还要出城吗?怕一会儿就会关城门了。”
“怎么?不愿陪我吗?”瞻墡俯头过去,懒懒地问着,吐出的气息暧昧地吹在含烟耳侧,“还是你急着回暖晴阁去?放心,我不会那么傻,当真把我们今儿的良宵安排在暖晴阁里的,难道我就等着旁人找各种借口来破坏?”
“王爷是什么意思臣妾不知,只是天色已晚,此刻出城终究不妥,臣妾只是觉得明儿就是王爷大喜的日子,还有的忙,希望王爷能尽早赶回王府,筹备成亲各种事宜。”
“你放心。明儿这样重要的日子,我不会忘,定会如你所说,一早赶回去筹备。不过那也都是明儿早上的事了,今儿晚上如此良宵美景,我还想着再补个洞房花烛夜呢!”瞻墡嘴上调笑着,伸手拉过含烟手臂,“真不知道你还曾为他点过守宫,这倒会让我待会儿行事的时候更加有成就感呢!”
“王爷!”含烟怒盈于胸,几欲失控,忍了几忍,轻轻叹道:“王爷何必如此,这守宫砂,是臣妾以侍女身份出入宫禁时,依律点上的,并非为了何人。臣妾此身嫁与了王爷,那便是王爷的人了,王爷又何必为了这些小事恼火?”
“你嫁了我,便是我的人了吗?”瞻墡依旧在冷笑,却也有些失神。
“王爷。”含烟还待再说,瞻墡却已略有些不耐,打断她冷冷道:“行了,不用再说这些话敷衍我,你若当真不愿意陪我出城,那便直说好了。”
含烟见他如此,微叹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两人言语之间,承云早出了城门,上了官道,一溜小跑起来。此刻夜风袭袭,已有些凉意,瞻墡把含烟搂紧了些,却也无语。
如此默默走了一会儿,瞻墡忽然开口道:“霍门主如今可好吗?”
“啊?”含烟不防他有此一问,顿了一顿,方道:“她老人家安好。”
“那,你真的是霍门主的女儿吗?”瞻墡这话,问得艰涩。
含烟略略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是。”说罢,默然半晌,又续道:“我娘其实也算命苦。她在遇到爹爹之前,便拜在仙风门葛南老仙门下,以“素月仙子”霍秋霜闻名江湖,行侠仗义,却也杀人如麻。在武林中称得起响当当一号人物;在官府,也成了明文缉捕的江洋大盗。然而命运在娘十九岁上那一年出现了大逆转,追求者众眼界甚高的娘却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还是穷书生的爹爹,甚至为了爹爹不喜武林人士,不惜抛弃师门,隐姓埋名,从此脱下锦衣换布衣,一心躲在家中相夫教子。”
“原来武林中呼风唤雨的仙风门门主霍夫人居然和朝中柳太傅有这等渊源,说出去倒也是一件韵事,可成千古美谈。”
含烟又回头看他一眼,道:“可惜从来琉璃易碎,好梦易醒,越是真挚的情感越难共度白头。我娘待爹爹不可谓不真心,那样同甘共苦的日子娘陪爹过了十年。那十年间爹爹宦海浮沉,娘从未有过一句怨言;而且据说为了遵守对爹的一句承诺,这期间无论怎样艰难困苦,娘从未使用过一招半式的武功,更不曾用过爹微薄薪水之外的一钱银子。纵是如此,我始终以为这十年,是娘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为柴米油盐叹气;为衣食冷暖犯愁;过着十足小女人的日子,简简单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么十年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那时候我还小,”含烟悠悠地说着,带点淡淡的忧伤,“有一天夜里,娘安顿了姐姐和我睡下,却一个人悄悄离去。半个时辰之后,异常的喧嚣将我惊醒,才知道娘把自称官场应酬的爹爹堵在了青楼名妓的被窝里。而从此,柳家少了一位女主人,江湖上,‘霍女侠’却声名又起。”
“霍门主就因为这个离开了你们?”朱瞻墡似乎有些讶异。
“你觉得很奇怪吗?也是,对你们这些王侯公子来说,偶尔逛逛妓院真的不算什么吧?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惯尝风月更是值得炫耀的资本。”含烟的话,带点冷意和嘲谑,“可我娘这样的江湖儿女,最看重的就是彼此的真情,若双方不能平等相待,彼此相属,那么这样残缺的感情,不要也罢!”
“如你所说,霍夫人当真是位至情至性的女中豪杰了!”含烟这番话,本来意有所指,可不料听在朱瞻墡耳中,却引起另一番感慨,“其实无论男女,若真心爱上了一个人,都会渴望成为彼此唯一的存在吧?反过来说,若是不在乎了,是不是就是说没有爱呢?”
朱瞻墡说完这话,两个人又是各存心思,一番默然。
“含烟,你知道我这次带你出城,究竟为的什么吗?”襄王叹口气,柔柔问道。见含烟不语,又问:“还记得我们三年前一起偷偷溜出去到雪原上看星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