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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入豪门深似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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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细雨悄悄飘落,我的明衣都沾上一颗颗水珠。我蹲在家楼下乾嚎了半夜,双眼红肿得撑不起眼皮,所有泪都倒流心坎去,再流不出半滴。我伸出冰冷的手把楮镪放入雄雄烈火中,任它们不断被吞噬,誓要它们灰飞烟灭!好比我内心的一鼓仇恨,思绪只盘算如何报复戴家!
维叔和大哥都上前弔奠,焚香再拜,还不忘地安慰我。
"上星期老颜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间,会有这空头祸啊!"维叔不解。
"还不是姓戴的,卑鄙龌龊,谋财害命!连警察都串通了,供称颜叔是自杀!"大哥噤齘着。
我蹲在火堆前,把爹的遗物放火焚烧,每放一件,动心骇目,痛切心骨。我拭拭目,茫然地凝视火焰,不发一言。
"悦希,"大哥蹲在我旁边,续道:"别太伤神,今后哥会照顾你的。"
"如今家破人亡,力殚财竭,连弔祭都如斯草率,悦希有愧于爹。"
"哪怕他们来捣乱,只有悦希你一人,恐怕会出意外,你今后有何打算?"维叔问。
"我有家归不得,总不能在大哥哪儿掳嘴,我想找工作。"
"什么工作?"大哥问。
深知道戴家钱财不匮,却缺婢女,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不瞒你说,我想去戴府打工‥‥‥"
"不行!"大哥打断我的话:"戴家损阴坏德,你偏走龙潭虎穴!"
我向大哥解释,这是逼不得已,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扫穴犁庭,何以报仇雪恨?爹宠我,疼我,护我,爱我,哪怕穷尽一生,都不容我受半点委屈,这慈父却得到如斯下场,做女儿的,怎能不痛心疾首,怎可忘记这血海深仇?
大哥依然忧虑,怕我会闹乱子,不禁喟然而叹:"悦希,你真是拿草棍戳老虎的鼻子眼儿。你不知戴家的水有多深,偏要往水裡淌!"
我不讳言:"大哥,哪怕有朝我的莽撞会闯出什么祸来,我也要戴家还我一笔血债来!"
大哥苦劝无果,獃着脸走到火盆前焚烧纸钱。他生气了,才不哼不哈,不跟我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爹,还有一个人疼爱我,就是你,我的大哥,我怎么会不懂你的心思呢。可是,我无路可走,只有戴家,我非走进不可!
我掉转头问维叔有否卖工夫的门路,我想得一清二楚,斩钉截铁道:"父仇不共戴天!"
数天后,维叔终于有消息领我踏入戴家。我们几经通传,登门戴家。这深宅大院远看经已不同凡嚮,近瞧更是金粉楼台!戴家的花园画阁朱楼,大园庭中心有个错彩镂金的西洋雕塑,楼阁亭台亦以宝石装饰,墙边有张白色摇椅,它的周边翠竹苍松,奇花异卉,可谓瑶池阆苑!
华美精緻的公馆散发西洋风韵,三层的小平房凋梁画栋,明窗彩户。宅身主要淺黃色,配拼花地板,玻璃门窗挂上蕾丝幕帘,窗框还有凋镂,极其讲究。
这儿就是戴家了!真是饱人不知饿人飢啊!
不亲眼目睹,岂会相信这富家子穷贵极富,却欺大压小,家父惨遭毒手,今个儿,举目无亲,颜悦希对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罢休!
维叔领我经过花园走廊见过管家,便随他到后院找个叫小蓉的姑娘。
"小蓉,这是初到的丫鬟---颜悦希,年有二十,是维叔的侄女,我把她交由你负责吧!"管家说。
小蓉是位美娇娘,辫子轻放两肩,个子虽娇小,却不自觉散发出刚烈。小蓉頷首回话,待管家远去后,那双杏眼对我打量一番,使我渾身不自在。
"你在看什么啊?"我按捺不住,不禁问起话来。
"瞧你桃腮杏脸,眉目如画,何以来这儿当丫鬟?"小蓉轻抚着辫子问。
"与你无关!"我冲口而出。
"好啊,你不告诉我是可以,但你以后就矮我一截了。"小蓉嘴角往下一撇,告诫着:"别以为戴家是好待的,要知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头!"
我方知冒昧,一语撞倒墙了,赶紧向小蓉赔个不是。
"这个中道理,悦希岂会不明,日后还请小蓉姐多多提点,好让悦希早日谦虚自牧。"
临行前,大哥曾语重心长地嘱咐:戴家气势非同小可,还未揭开戴家底蕴前,在这儿藏身,必须处处忍让,事事小心。然而我的心直口快差点误了大事!戴家之大,侍者之众,要安身,必先拉交情,方能万事顺心。
"小蓉姐,悦希初来乍到,不知深浅,可告知戴家一二?"我探听口气。
小蓉见我态度转谦,为了不让我有出岔子的地方,劳烦她捡漏儿,便告之,戴家是上海滩有名的旗袍龙头,是上海名伶追捧之物,手工细緻巧妙,是国宝级的上流之品。既然是百年老店,何需搬迁到此?
上海的金门绣户讲究衣着打扮,为赶上潮流和突显超然品位,不惜挥金如土于绣衣朱履上。可是镇上的乡村妇女一身布草衣服,僅能糊口,莫说买新衣,就连破衣儿都不捨得丢去,夜来挑灯密密缝,不搭调的如百家衣,何来闲钱添锦雉之衣?然而戴家竟暂搁如斯庞大的市场,摸瞎地来到这镇,真搞不懂,在这儿混不到好油水的啊。
毕竟戴家是新镇民,连小蓉都不知袖裡,只知戴家有独子,我们侍候的正是此人。好歹有多少眉目,只要耐心待下去,必然清楚这户人家的来龙去脉和当中的故弄玄虚!
小蓉着我换上衣服,这一身素蓝色倒大袖,简朴又轻盈,方便干活。小蓉交派工作给我,先负责打扫花园,每天清早,正午各一次,晚上就到楼阁打扫,其馀时间就到厨房帮忙,这么一来,日后肯定忙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