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何如此解语花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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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位不速之客走后的几天，我的精神状态倒有好转，倦意也少了几分。今天还在医院坐了一天，多亏这具身体多年的学医经验让我没有出丑。戴一副金丝边眼镜再穿上白大褂，还真有几分主任医师的模样。
下班时外头下起了零星小雨，我估摸着冲出去打车应该没问题。本来是有司机接送的，我觉得别扭便撤了。明天应该让王姨准备一辆自行车，思来想去坐骑还是这个最舒服。
十多岁的时候我曾经骑着爱车甩掉过一大群不良少年，后来再骑回去挑衅的时候却发现全被云雀撂倒了。那时候他站在十字路口低着头，衣服上染着别人的鲜血。我傻了吧唧地大声叫了他的全名，然后他抬头看我。狭长的蓝眸中竟然是从未见过的一丝担忧。
我甩甩头决定不再想云雀，脱下白大褂搭在椅背上就推门离开。走廊上只有我的脚步声和回音，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一直弥漫到了尽头。走出医院大门后我竟没有立刻按照计划去拦车，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让我忍不住想淋着小雨，在医院四周走一会儿。不知为何我就是感觉高杉家像是个鸟笼，而我是终究要被困在那里给人们逗趣儿的可怜鸟。雨珠模糊了镜片，我只好摘下眼镜眯着眼慢慢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出神地走了好远。
整个人都披了一层薄薄的雨丝时，我忽然有些希望身前出现一个人，含笑为我撑伞。可这不应该是属于我的想法。
我皱眉思索，直到雨蓦地停了才吃惊地一看，面前真的站了一个十分俊美甚至有些女气的男子，穿着标志性的粉红衬衫。雨还在悉悉索索地下，只是头顶上多了一把伞。我认得他，是解家的少当家解语花。解语花唇边衔了一丝笑意，看着我缓缓道：“人家熙凤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倒是未见其人先闻其香了。老远就闻到你那股味儿了，怎么，今儿个出来遛自己？”
我本来打算寒暄几句，嘴巴却不牢靠地说了：“就你狗鼻子灵，我今天在医院。”
话一出口就想打自己嘴巴，这位毕竟也是个大主顾。幸好解花语并不在意我的玩笑，只是“哦——”了一声，接着道：“其实我也是一路跟着你过来的，今天在体检，身体重要嘛，今天既然有空我就等不住自己过来了。你过几天来我家就权当玩儿吧，凶器都别带了。”
得，原来他也不过是觉得耍我好玩。我那日程表上这周的生意就是来自这位花儿爷的，现在上门为他检查身体的事儿泡汤了，我总不好意思真去他家做客吧？哎，不大记得清以前高杉医生与这花爷的交情如何实在是苦。
“就这么着吧，现在去我那儿坐坐？”解语花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没等我回答就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大概是和我家的人说我今晚要迟些回去了。我瞪着那粉红色翻盖手机看了许久，一辆车就忽然在我们面前急刹车停下，污水还溅到了我裤脚。
解语花收了手机笑吟吟地看我。
我说：“呵呵。”其实心里在说槽你妈隔壁。
上了解家的贼车，一路上解语花倒是安安分分地在副驾驶位上玩手机。但我始终不敢松懈，一直都在后头坐得特别正。因为我就是觉得他在看我。果然，我正要下车时他忽然转过头来对我说：“我觉得你今天有点不一样。”
这句话让我彻底僵住了。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是第一次见解语花，也不知道有没有露馅。其实露馅了也没办法，我露出脖子给他砍，高杉医生也不一定能回来。倒是解语花这么在意干嘛，于是我悠悠地说：“我觉得你今天也有点不一样。”
他笑起来，亲自扶我下车。末了还在我耳边低低地说：“王姨说你最近身体不适。”
我配合地咳嗽了几声，享受着解家少当家的体贴，由他扶着进了贼窝。还隔着一条过道就听到了个清脆的声音在唤解语花，我心里暗笑，哟，那这便是熙凤了。
解语花早就松开了我，我一进客厅就微笑着对那年轻女孩子道：“霍小姐，好久不见了。”
“高杉医生！”霍秀秀见了我眼睛一亮，立刻过来挽着我道，“上回的方子果真极好，改日你再给我送几副过来吧。”
这个我记得，于是点点头。
一旁的解语花忽然勾住我的脖子，朝霍秀秀笑道：“秀秀，见色忘义可不行，你要蹭饭也得记得东家是谁啊。”
我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两边，很正经地开始考虑我和解语花哪个是“色”。秀秀俏皮地吐舌，然后松开我转了个圈坐到了沙发上。失去两边束缚的我也放松地坐下，仆人上的茶被我捧着捂手。其实我不会品茶，以前是从小喝汽水长大的。
秀秀端起茶嗅了嗅，又忽然失笑道：“高杉医生，你的药味儿都盖过茶香了。”
我抬起袖子闻了闻，有些尴尬地问：“味道有这么重？”
“高杉是一直坚持药浴的，那股中药气味都渗入骨子里了。尤其是他书房，那里的气味比他身上的还重。”解语花又对我说，“啧啧，香妃娘娘，你过几天来也给我弄个什么药浴吧，就你这气味儿，夏天准能驱虫。”
哟，还挺了解高杉医生的破习惯。这位王胖子口中的“小日本鬼子”对中医颇有研究，他的中药房里都不贴标签的。也就他能从外边瞬间分辨那么多一模一样的盒子，还被我给得了好处。我摇头淡定地胡诌：“我的方子是祖传秘方，不外传的。你既然要驱虫，我就给你弄个驱虫的方子好了。”
“你也忒小气了点，怎么着也得多加点功效吧。就这么定了啊，过几天你要是没配好就别来见我了。”解语花微微蹙眉，装得还真的有模有样。我心说我特么还真不想见你，就我原来那智商也确实配不出什么狗屁的天朝药浴。
“小花哥哥，你得了吧，高杉医生还不一定想见你呢。”霍秀秀笑着，殊不知她真的道出了我的心声。
晚餐倒是一切顺利，餐桌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一吃完我就说得回家了，解语花也不留，只是起身说送我到门口，他会派人送我回家。我走出大门后他还倚在门边静静地看我，让我莫名的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于是我有些尴尬地扭头问他：“还站这儿干嘛？外头冷。”
我以为他又要说些轻浮的话，哪知解语花却正经地回了句：“看你到底有没有影子。”
我被吓出一声冷汗，心说你特么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于是我一路忐忑，就怕解语花真知道了什么，哪天拎一桶狗血泼我身上。他要是还蹙眉说哎呀你身上的味儿怎么比狗血的腥味还重，那我真的要气晕了。又不是狐臭，怎么遇着个人都要嫌我药味儿重。
回到四合院时王姨守在门口等我，一如既往的谦卑模样，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她还打着很老式的灯笼，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说：“先生，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由王姨领进里头才发现院子里一片黑。我正奇怪怎么走廊上都不点灯，四周就忽然响起了十分模糊却悠远的声音，仔细听，像是在唤“汉卿——”。
我停下脚步。
“汉卿——”
“汉卿——”
“汉卿……”
多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叫的确确实实都是“汉卿”。
模糊之中我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在对我浅浅地笑。
“我若死了，你便忘了我罢。”他低低地说。
然后我看到了戏台上的一个花旦，似乎是在唱《霸王别姬》。
那花旦渐渐变成了一个穿粉红衬衫的青年，挑着眉，悠悠地似乎是在对我说：“高杉医生，你可得把握个度。”
“先生，你怎么了？”王姨的出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怔怔地看了她许久，然后走向不远处的卧室。几次想要捏拳都捏不紧，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不想让第二个人看到。王姨立即快步先行帮我开了门，站在门口微微倾身等我进去。
她依旧妥善地服侍我睡下，什么都没有问。
“王姨，汉卿是谁？”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来到这里后我最放心的人便是王姨，遇到事情也总是想着问王姨，想着她一定是知道的。
王姨抬起头神色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汉卿是先生的中文名，先生可能是许久不用就淡忘了吧。”
我倒觉得她像是在给我找借口。我在装高杉医生，她就是在帮我装高杉医生。王姨肯定不是一般人。如此说来，连王姨也不能信了。我心中顿时涌出一阵无力的酸涩，只能躺下捂着面叹息。恍惚间王姨竟然摸了摸我的头，像个慈母般。
我抬头看时，竟看到了王姨眼角的泪花。
“他们都想害你，都想害你。”她的声音比以往都要低沉，“可是我不会害你。”
在我愣神的空隙，王姨已经推门离去，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我只听到她关门前一句极低极低的叮嘱：“小心解语花。”
我不明白王姨是什么意思，只是眼皮沉重了起来，不多时便又死猪般安然睡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何如此解语花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