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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九 幽辟山谷杀恩师 一仙入土归黄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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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大雁南归,一阵一阵的掠过古沧高空,生活在古沧一片乐土下的百姓名,却再也高兴不起来,年初,僵城来报,段天豪因不肯接受中楚骑兵的支援,而命丧僵城,一场血腥屠杀过后,僵城彻底成了北漠军队的居所。
僵城,在经过短暂的休养生息后,胡人们纷纷严阵以待,等着左司大人再次对古沧发起新一轮的战争,若是云州再被纳为北漠的疆土,那么掠夺下的僵城才算是彻底的安全了。
古沧边陲位置复杂,唯有云州,是古沧和北漠商旅来往的康庄大道。
僵城东南衔接魔鬼谷,中南连黑河,黑河之上鹅毛不嫖,水流湍急,并有黑沙漩涡,唯一能通行的莫高窟也是陡峭难行,往西南是十八区,算是无人之地,那么云州自然成为了连接僵城北漠的要塞,相对于古沧,无论战与不战都至关重要。
北漠,乃古沧最北之处,万里黄沙无一物,越至天北,越是寸草难生。
北漠胡民历来和古沧百姓不和,北漠文明不如古沧深渊,古沧人因而见不得胡民野蛮粗鲁的性格,对胡民避而驱之,就连往来通商胡民也是限制在古沧的活动范围内行走,加之北漠是黄沙的天下,在雨水不充足的年份,连胡民的生活衣食亦是难以满足。
胡民也对古沧人不满已久,可是为了安逸的生活一直忍让着,直到古沧玉玨王朝末期,玉珏王朝国主昏庸无论,崛起的狼王城城主,自封北漠王,向古沧的玉珏王朝发起了战争,至此,这对于本就摇摇欲坠的玉珏王朝无疑雪上加霜。
在被北漠王铁蹄所践踏的古沧土地上,古沧人民除了痛恨北漠人的屠戮,也对玉珏统治感到了深深的失望,因此,而造就了玉珏王朝几百年的统治结束。
当年,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古沧各地的修行者在四方势力的带领下,先是灭了玉珏王朝,再而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才将北漠胡虏赶出了古沧境内,同时,四方势力分化成了彼时的“三尊一圣”。
从那时起,“三尊一圣”共同担负起了捍卫古沧人民尊严和幸福生活的使命,如今北漠胡虏再次借助通天教修行者的势力乘虚而入,面对着失去“三尊一圣”庇佑的边境古沧人民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对于胜者,历史向来是格外开恩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因而,先是有了故事,而后才有了传说。
因为岁月的延绵,所有的崇拜早就了英雄,英雄造就了传奇。如今,胡虏占领僵城,驻扎云州附近,若是云州再失,那么,古沧面对拥有不知根深的修行者北漠军想要夺回僵城恐怕已是痴心妄想。
在北漠胡民的心中,一直都住着一个神一样的王,那就是胡阿律骞。
作为北漠最英勇的王,胡阿律骞带领胡民修筑预防黄沙的北漠围城,围地几千里,虽然直到他临终时方才完毕,可这北漠围城的修筑给了所有的胡民一个长期安生放牧的地方,他饮水入城,将一个被沙漠所吞噬的地方硬是造出了一个生机勃勃的几千里城池在胡民心中,无时无刻不将胡阿律骞放在心中神明的位置。
然而,随着通天教的崛起,当通天教的教主将自己的义子作为回报救命之恩送到这一任北漠王身边的时候,当那名少年成为北漠最年轻的左司大人时,胡民似乎看到一种新的希望。
只要甘愿服从他的命令,就等于得到古沧上好的丝绸和食物以及更广阔的土地了,尤其是在左司大人的带领下占领僵城之后,胡民将其奉为他们的第二个神灵。
通天教。穿着黑色长袍的教主戴着银色狼具坐在宝宝座上,凝望着台下一身银灰色长袍的四位得力助手,只心里默默地想着,要杀回古沧,夺得自己失去的一切,然而,内心即使已经满腹怨怒,却是依然一言不发。
“教主,此次你当真亲自出马吗?那一仙虽然武功甚高,可也用不着您亲自出手杀之!教主,交给我们四鬼就行。”
“是的!教主。”
听着站在最西面的魑言辞恳切的说道,其余三人也是纷纷点头附和,这么多年了,他们从来没有看见教主出过通天教一步,虽然他们不知道教主究竟达到什么层次了,可作为已然达到三阶修行者巅峰的四人,纷纷认为教主的深不可测永远 是他们无法匹敌的,那一仙传言不过才三阶修行者一名,四人联合杀他可谓不费吹灰之力,他们不明白为何教主要断了修行,亲自出手。
“不用了,魑魅魍魉,我要亲自杀了他。你们四鬼带领九子还有其他事要去完成,此次出战,定要让他们一去不复反。”
“是的,教主!魑,魅,魍,魉,定会誓死跟随教主左右,永无二心,效命通天教。”
“-----哈哈!哈哈-------福灯,明年的今天就会是你的忌日!”
那狂傲而浑厚的笑声穿梭在密林丛生的幽辟山谷内,皎洁的月光沐浴着整个天地,寒冬冷风刷刷地罗列着一草一木,晃动的树枝摇摇欲坠,霜雾也在拼命地摇晃着人的人性,平静的夜,逐渐因此而弥漫着血腥之气。
“福灯!”
突然一声犀利沙哑的低沉虎啸飘向整个空际,似要扫遍山谷的每寸肌肤。
久久注视着那位一身白蓝仙袍的耄耋老者打座于扳石之上,通天教的教主一直压抑着胸中的百般感受,终究还是愤怒覆盖了感激,朝着昔日的恩师怒吼道。
老者似乎早有预料,脸上毫无惊讶颜色。半响,随着歙气的平稳,睁开了一双眼眉。
“晟阂,既然已来,何不快点献身吧!”
苍老的声音,饱含着冥冥之中才会体验出的无奈感,夹杂着一丝愧疚,始终无法对着自己最心爱的徒弟说出一句呵斥,一直没有过。
“呵呵------福灯,你果然好记性啊!没想到一个事隔多年的死人,如今开了口说话,你也晓得!”
再定睛看去,耄耋老者面前的多了个黑袍之人。
黑袍的五十男子,正是那老者一仙产生愧疚的存在,作为他心爱的徒弟,他知道三十年前的那一掌,虽然给了他一条生路,却是解不掉他心中的怨恨,今日他来,一仙已是早早知晓的,只不想死在虚教中,给虚教的徒子徒孙造成混乱和悲伤。
“呵呵,晟阂,没想到三十年载岁月,我们还能见面。”
“福灯,万万没有想到吧?三十年前的你,那一掌不仅没有要了我的命,反而让我晟阂大难不死,捡回了一条来报血海深仇的命。”
“云霄子。”
“住口!”
其实,对于他自己得来的侥幸存活,福灯那掌没有打死他,他一直不敢往福灯故意放他离开的方向去想,然而,他心中早有决断,只是,他装作不知的同时,亦是害怕唯一发难报复的借口被瓦解。
他发过誓,他还要夺回失去的一切呢!他还要杀了那些造成如今困苦生活三十年的那些所谓仁道君子呢,他不能在此刻被愤怒的信仰所丢弃。
“我不是你的徒弟,从你打下的那一掌后,便不再是,从此都不是!”
男子近乎疯狂的嘶吼着,但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其实更像是在埋怨和心痛,实无多大的记恨,他横刀夺爱在前,他也有负我河山的想法存在,更加的是,他那时还有着仇恨藏着。
“哎-----那些陈年往事,苦了你多年了!”
老者听完只平静的道,他的这个爱徒天资聪颖,深得他的喜爱,可惜,性子太固执,人也爱面子,否则,断不会犯下那等糊涂事的,如果不是害死了纤织,想必至今也不会抖露出前朝太子的身份。
“哼,你说的倒是轻巧,当年你们灭我玉珏王朝时,逼杀我母亲万俟一族,最终还将他们赶尽杀绝,这样的血海深仇,我若不报,枉为人子!”
“晟阂,当年玉珏王朝腐朽不堪,军队无力,想我堂堂古沧竟然被胡民占据了大半土地,闹得民不聊生不说,朝廷还拼命的收刮民脂民膏,古沧上下无一例外,哪个百姓不是怨声载道痛骂朝野上下竟然连一个为民请命的官都没有,我师父他们和一些侠义人士替天行道,拨乱反正,有何过错。”
“呸!你说得倒好听,替天行道,拨乱反正,说句实话,还不是你们想分得天下一杯美羹,才会定下不准重建王朝以及我们复朝的规定,福灯,你敢说没有这个原因的存在!”
说道这里,晟阖由内心的激动,扩散到言行举止上,也许怒骂一句只能算是发难的开场白,那一对深陷仇恨内的双目,将要眼前的老者诛杀殆尽,才能抵消这么多年的恨!
“我师父他们与纳兰,东方,闻人家族也是有不对之处,可确实也为古沧百姓做了许多好事,结束了古沧百姓的痛苦的生活。”
“随便你怎么说!不管怎样,你今天都得死!不过------不用怕,闻人嘉圣,东方雷鸣,纳兰弘煦他们都要陪你一起死,相信黄泉路上你一定不会感到孤单的。”
“呵呵----还有!风冰漠!不要以为你躲到千雪湖去就可以赎罪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晟阂也不会失去纤织的,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报夺妻之仇。”
男子一张面具后的脸上出现极具扭曲的狰狞表情,让察觉到的一仙道人,闭上一双眉目,陷入无奈隐忍的心内。
“早该想到你就是通天教教主了,只是我太过固执了。晟阂,依我看来,说来道去,还是因为闻人纤织,这又何苦呢!”
一仙将一生奉献给了虚教和修行之路,他对于世间的爱情,始终猜不透,然而,对于自己的昔日爱徒,他倒是猜了一个透彻。
“对,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因为闻人纤织!你知道吗?纤织自嫁给我后,就从来都没有对着我笑过。即使笑了,那眼中藏着的也是风冰漠的影子,短短的一年,带给我的除了是每天的备受煎熬,就是令我生不如死,让我感觉我竟然比不上一个女人,我不甘的!我从来都是不服的!”
随着黑袍男子的嘶声厉喝,以及他挥舞着充斥着黑色气劲的双手,整个山谷的树木随之摇摇欲坠,风尘四起,一仙圣人白蓝相错的长袍,打在了他的花白胡子上。
“可是,你知道吗,我依然爱着她的,从不放弃,也从未后悔娶了她,为什么?我换来的却是不敌她脑中残存风冰漠的记忆,连死了还恋恋不忘握住她的赠物!苍天不仁,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女子!”
“我虽不懂爱情,可这世间爱情哪有男女卑微之分,说起来你只是自尊心作祟,承担不起输给一个女子,可你可曾想过,是你害人在先,夺人之爱在后,反而不愧疚自责,越加记恨仇视,直至今日尚未悔悟,白费了我的一番苦心!”
无法忽视那带着悲鸣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内,一副恨吧不忍,爱吧不能的一仙圣人,似乎想让这最后的劝告,让昔日爱徒放下仇恨,如今他身为通天教教主,若是真的让北漠借助他的势力侵略了古沧,那么,他将是千古罪人。
“休要胡说,拿命来!”
“想要老夫的命,尽管拿去,我早已看破这尘世,尤其是这些年来,生死对我来说皆如尘埃,区区臭皮囊,早该舍去!”
“福灯!你,你难道连死在我手中都会感到羞耻吗?啊!---我一定要将你们通通杀死!哈哈---哈哈--哈”
一阵癫狂痴笑过后,三十年前的晟阂转而成为今天叱咤北漠的通天教教主,没有掠尸而去,却将一仙的头颅摘去,顷刻,只留下了一具无头的尸体面对谷中颤颤发抖的草木。
面对着曾经一掌置于自己死地的师父,男子本以为会毫不迟疑的解决他,为自己报仇雪恨,可在看到老者发白的满头发丝和一脸从容不迫后,他竟想要和他多说说话,倾诉这些年的怨与恨。
谁知一番对话下来,他竟不知不觉的想起那个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是的!师父修行何其境界,怎么可能恰到好处的只废掉自己的修行,却没有伤其筋骨,捡了一条今天用来耀武扬威的命!
男子奔驰在万里黄沙中,心中有的只是隐隐不忍,拿着被包好的师父头颅,男子的神情恍恍惚惚,他竟然真的伤害了这位堪破红尘的恩师。
他望着漫无边际的黑夜,任由黄沙吹打脸颊,听着远处的一声驼铃响,他突然感到了害怕,他害怕自己的仇恨将要被软化,那么,他将何以所依!
他突然不明白了,就在师父死去的那刻,他不知道这三十年的刻苦修行究竟是为了什么?多年来寄予生存的仇恨崩塌,他就要失去一切了,恩师没了,似乎,生活的动力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