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林更

4、首次失败 3

　　第二天，林梵书依旧开着那辆二手破车，不同的是，这次不是艳丽的晚礼服而是端庄睿智的紧身连衣裙。比较可恨的是，脚上仍旧是穿不习惯的七厘米高的黑色鱼嘴高跟鞋。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温恺和何棠是在一个屋檐下工作的啊。”林有琴的声音从车后座传过来，接着的是纸张翻动的声音，“这些资料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啊，还挺详细的。”
　　“昨晚拜托米世的。刚好和他最近接的一件案子有关，所以他顺带帮忙整理了一下。”林梵书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副驾座位上的皮包里翻出手机，机身上没有一点装饰，为的是不在任何现场不小心留下可以被指证的证据。
　　“哦，这样……你今天要小心，大家的警惕性不比昨天。”看着倒后镜里那张熟悉的脸上看似平静的表情，林有琴一改往日的玩闹心情认真的说。这件事果然还是有些棘手。
　　“恩。”十字路口上的绿灯已经在闪烁，林梵书放慢车速，“那我在前面那个路口放你下车？”
　　“好。”合上资料，林有琴随手丢在后座上。她知道林梵书肯定已经全部记下来了，这是留给她看的。

　　在十字路口下车，往前走一百米，然后向左拐进一条小路，右手边第四间女仆咖啡店。林有琴在心里暗数，然后停在唯一一家进出基本上都是男性的咖啡店门口。然后想起昨晚林梵书知道钱晓颖在这里工作后的反应，忍不住又笑了。
　　“虽然还不能肯定，不过就温恺不正常的反应来说，他和钱晓颖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他哪里能去调戏其他女人，我调戏他还差不多。所以何棠说的话有一定的保留。”林梵书削好一个苹果切成八小块去掉核递给林有琴。对方很自然的接过，眼睛依旧盯着电视，手里不断的换台：“所以？你有什么打算？现在的编剧都是脑残吧，这种毫无趣味可言的后宫剧我看前面都可以猜结局了……”
　　“一开始我也以为我已经猜到了温恺这个故事的结局，只是没想到原来编剧不是他而是何棠。”林有琴自己把苹果用自来水洗了洗就直接吃了，“我们先从男女主角入手吧。明天我去盯着钱晓颖好了，我再也不要穿那种折磨人的高跟鞋了。”
　　看样子你很少穿高跟鞋，后面小心点。
　　“你确定？我打听回来的消息，钱晓颖可是在女仆咖啡厅工作哦~”林有琴好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放下遥控器看向林梵书。
　　林梵书的动作瞬间定格，然后打了个冷颤：“好吧，我还是去查下温恺好了。”
　　“欢迎回家，主……小姐？”门口穿着欧式女仆装的女生突然拔高的音调打断了林有琴的回想。
　　“一位，谢谢。”林有琴一脸灿烂的看着呆掉的服务员，顺便看似好心的帮她解决掉尴尬的场面。在这种放眼望过去都是男生的店里突然走进一个女生是有点意外，不过也刚好满足了林有琴爱看热闹的恶趣味。
　　“哦好，请跟我来。”那位女仆服务员有点生硬的在前面带路。
　　经过一桌客人，一个女仆服务员正用嗲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在给一盘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味道很一般的鸡蛋盖饭注入所谓的魔力：“MOIE,MOIE,JUN~”好吧，林梵书在这里肯定活不了一分钟。林有琴想象到那个场景忍不住掩嘴偷笑。
　　突然，肩膀被撞了个正着，林有琴马上侧身用手按着旁边的墙稳住身体。
　　“对不起，你没事吧？”是一个女生焦急的声音。
　　“没事没事。”抬头，林有琴马上要感叹今天的运气了。目标人物，钱晓颖锁定。

　　林梵书坐在车内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紧紧盯着从眼前经过的每部汽车。突然一辆黑色奥迪进入视线，她勾了勾嘴角，抓起手边的女士皮包下车。
　　在某间跨国外企公司的门口，林梵书脸带微笑的看着昨晚那个微微发福的秃头大叔用手绢细细的擦着光滑的额头上的汗喘着气从长长的阶梯上走上来，然后假装偶遇般走出去自然的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啊朱总。今天天气挺热的啊。”
　　“哦，早上好林小姐。是啊，你看我才走几步路汗就流成这样了。公司没有个地下停车场真是不方便啊。”朱总看到林梵书后露出了谄媚的表情。
　　温恺的公司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没有地下停车场，但这也给林梵书行了个方便。很快经过公司保安处的时候接待台旁的两个保安狐疑的看着林梵书，但是看到她旁边一直和她在聊天的朱总他们只能压下疑惑，立正鞠躬：“早上好朱总。”
　　秃头大叔几乎没有动作的点了下头，完全没有正眼看过两个保安，继续保持着和林梵书对话。林梵书用余光把这一切都捕捉到了，微微侧头向被忽略的两个保安露出了个灿烂的微笑，心里默想：“第一关，搞定。”
　　上了办公楼后，林梵书找了个理由将朱总摆脱掉，随后翻身走进附近的女洗手间。快速熟练的将披散的头发扎起，从皮包里拿出黑色的西裤和黑色短西装外套换上，带上没有度数的黑边眼镜然后走出洗手间。
　　搭电梯来到十一楼，从米世给的资料显示，温恺的办公室是在十一楼或者十三楼其中一间房间。今天温恺早上会有一个会议一直开到12点，所以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可以接近他的办公室。她必须争取时间快点找到，因为她的假身份应该撑不了太久。别看那个朱总好像草包一个，但是能混上这个位子总会有一些能耐，所以他一定会去查林梵书的身份。
　　编了个谎从一个端着十几杯咖啡从茶饮房出来的女生口里套到了温恺办公司的确切位置。林梵书自欺欺人的扭动门锁：“怎么可能没有上锁，除非温恺的脑袋被驴踢了……”
　　“咔擦”，门真的开了。
　　不会吧，真被驴踢了？
　　林梵书没有时间去考虑为什么会有驴去踢温恺的脑袋，或者温恺为什么会跑去给驴踢自己的脑袋，她像条鱼一样灵活的闪进办公室，轻轻关上门。
　　温恺的办公室不大，也算是朴素的了。文件一份份整齐的码在桌面上，各种用具也摆放得很有条理。书架上的书籍分门别类由大到小放置，资料也清楚的表明了项目和日期。这一点温恺倒是和林梵书的洁癖有点像。虽然房间不大，但是如果要来个地毯式的搜查时间上不太允许，林梵书打了个赌。
　　她走到书架面前，很快锁定了其中一行书籍摆放较为松动的，然后靠近细细观察，果然有一处相对于其他地方更为干净没有灰尘。林梵书兴奋的抽出其中的一个资料夹，打开来细细查看，但没有任何收获，接着换了一个，还是没有有价值的资料。
　　从种种现象和对话的内容来看，温恺大概是知道何棠的，应该也有调查过她。那么这种资料他或许不会带回家，放在自己办公司的某个地方。所以她今天就是为了这份资料来的。
　　就在林梵书以为自己的推测错了的时候，一张照片从她刚拿下来的一本书里掉了出来。林梵书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女人是何棠，不过好像更年轻一点。而照片的另一个主角是一个男人，陌生的男人，并不是钱董事长。
　　“这个人是谁？情夫？不至于吧，这么狗血……”林梵书继而翻了另外几本书发现里面都夹有照片，地点一般都是在咖啡馆或西餐厅，女主角一律是何棠，但是另外的人却不固定，但来来去去就是两个男子。
　　……还有两个这么多。林梵书已经被囧到说不出话来了。
　　从照片的拍摄角度来看，绝对是偷拍。好像电视剧里出现的私人侦探受雇调查某某富婆出轨一样。
　　林梵书又查看了一下抽屉，甚至连沙发底和花瓶都不放过。除了那几张照片并没有发现其他和何棠有关的东西。她将所有东西恢复了原样之后看了一下手机，已经十一点三十三分了。她整理了一下装容，调整了心情，离开了办公室。

　　林有琴从来到这里以后就点了杯柠檬红茶静静的坐在角落，除了叫续杯之外并不和店里的其他女仆打交道。但是她总是时不时经意不经意的注意钱晓颖的一举一动。想不到这个外表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女生也可以如此从容自若的接受各种来自宅男们的怪异眼神，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知道那个温恺怎么会放任她在这种地方打工。
　　这期间钱晓颖一直都是送茶递水，并没有被要求做“奇怪”的事情。但这在女仆咖啡馆里似乎是不太正常的。
　　“你好~麻烦续杯~”林有琴托着下巴，故意拉长音调喊道。整个人是懒散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眼睛却是看着钱晓颖的。
　　钱晓颖大概接收到了讯息，朝这边走来：“好的，柠檬红茶续杯。请问，还有别的要求吗？”
　　“没有。”林有琴眯了一下眼睛，干脆道。
　　“那请稍等一下。”钱晓颖福了下身，走了。
　　林有琴撇开视线，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思考着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从中间得到什么推论。这时，一个男生映入了她的视野里。林有琴卯足了劲回想了一下，她对自己的短期记忆一直是很自信的。
　　记忆中那个男生从她到的时候就在了，而且也和她一样，只点了一杯饮料然后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一直都只让钱晓颖服务他。
　　林有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是她。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直觉，林有琴闻到了这两个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味。
　　后边段时间，林有琴就专心在这两个人身上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看出了一丝暧昧。
　　男生的饮料是不需要他主动续杯的，钱晓颖总会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然后换一杯新的饮料给他，而且是不同的。他们两个之间的表情交流并不像陌生人，反而更像是情侣。终于让她抓住的有力证据是，有一次钱晓颖再次去给他换饮料，男生竟然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她先是吃了一惊，但是却没有马上甩开，而且说了句什么，因为距离有点远林有琴也没有顺风耳根本听不清楚，然后两个人相互嬉笑了一下才分开。
　　难道，她脚踏两条船？这也太冲击了吧……

　　林梵书离开了温恺的办公室之后，走在走廊上，来往不时也会有人和她点头打招呼。她看了一下时间，快十二点了。既然找不到新的线索，她打算尽快离开这里，免得撞上温恺，引出不必要的麻烦。这时，有两个保安匆忙朝她走来，嘴里念叨着什么：“……果然有问题吧，我就说那个女的怎么这么面生。”另一个接道：“不过她的确长得挺漂亮的，那一笑……朱总肯定魂都被勾走了。”“其实我早就看不过那个什么朱总了，老是杖着自己有几分权利卖弄姿态，当……”
　　林梵书淡定的低头扶了扶眼睛，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个保安一眼都没有往这边看过。
　　果然。幸好事先换了衣服，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麻烦，要尽快离开才行。
　　林梵书加快了脚步，却和一个人在拐角处撞了一下。
　　“啊，对不起不好意思。”
　　“恩，没事……是你？！”
　　听到这句台词，林梵书心里大叫不妙，竟然是见过的人。不过大脑瞬间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声音不是温恺。林梵书定了定神，心里已经盘算了好几种情况和退路。
　　抬头看清撞到的人之后，林梵书莫名松了一口气。是那个休闲西装的男子。他今天穿的是深灰色的衬衫，加黑色的马甲。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看起来好像和上次感觉有点不一样，似乎没了那份温文尔雅的气质，反而有种痞子气，像是花花公子的感觉。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梵书，开口挪揄：“今天和上次的感觉好不一样啊，差点认不出来了。怎么，习惯穿高跟鞋了？走那么快。”
　　林梵书考虑了很多种情况，单单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的相遇。但是有些话是万能的：“恩，有点急事，先走了。”
　　“诶，等……”休闲西装男子尝试叫住林梵书，但是这时的她根本没有这份闲情。
　　男子停在那里看着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意味深长的吹了声口哨，声音并不响。
　　什么叫做祸不单行，林梵书今天彻底明白了。才刚转了个弯，竟然迎面碰上了从会议厅出来的温恺。面对面，而且这边人烟稀少，想混过去都难。林梵书当机立断，马上转身走人。鸵鸟的希望温恺一时间没有认出来，可以争取一点时间。可是，温恺是个精明的人。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温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并且伴随有追上来的嫌疑。林梵书的心冷了一半，他昨晚说过的话她依旧记得很清楚。
　　孙子兵法有三十六计，其中有一计用得很广泛，就是最后一计——走为上计。
　　林梵书第一次觉得自己可以这么狼狈，尤其是穿着高跟鞋的时候。或许刚刚那两个保安认不出换了装的她，但是现在她这么一跑，摆明了在告诉他们，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快来抓我吧。
　　万幸的是，林梵书也不是等闲之辈，做得了这样的工作，肯定有点伎俩旁身。她巧妙的闪过前面的两个保安，手暗暗使劲，不着痕迹的将其中一个保安推向另一个保安，让他们撞成了一堆。
　　林梵书推开前面的安全门，从楼梯往下跑。高跟鞋是个累人的东西，林梵书决定如果安全回去，她一定会把这双鞋丢掉。不知道到了第几层，突然有声音从下层的楼梯传上来，林梵书回到走廊，看见男洗手间门口放着一个“正在清洁”的牌子。
　　人们在紧急的时刻往往不会靠大脑思考而是靠本能反应。所以林梵书打定主意溜进了男洗手间里。那群追着她的人一下子肯定不会发现她躲到这里来了，因为看到这个牌子一瞬间他们的反应会是绕道而行。
　　林梵书趴在门板上屏住呼吸听着走廊外的声音，果然，他们选择了另一头去追。
　　“呼——”林梵书靠着墙壁滑坐下去，刚转头另一张脸以极其接近的方式出现在眼前，吓得她差点叫出声。不过，声音被捂在了一个手掌里：“嘘——被怕，是我。”
　　怎么又是你。
　　林梵书很想问，但是嘴巴被对方捂住了，无法开口。
　　“大概很快会有人找到这里来了。我可以帮你离开，而且你还会有惊奇的发现。你信我吗？”休闲西装男子淡然的笑着，眼里有着一种看不清楚的光芒，至少，现在林梵书看不懂。
　　男子并没有等林梵书的反应，松开了捂住她的手，自顾自地说：“你出门左拐，会看到一个仓库，进去，里面有个后门，通向地下停车场的。”
　　地下停车场？怎么可能！
　　林梵书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别问为什么。拿着这张卡，你可以安全的通过关卡。”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色的卡递给我，“记着，这张卡只能用一次，别妄想再进来一次，我不会每次都帮你。还有，到了仓库之后，在后面左边有一个暗格，里面的东西你会感兴趣的。”
　　说完，男子站起来，绕过林梵书推开门：“还有，回去用热毛巾揉一下脚，第二天不会太痛。”然后大步走了出去。
　　林梵书的心“扑通”的跳了一下，一种异样的心情油然而生。
　　“季先生？你有看到一个女子从这里经过吗？”追兵果然赶过来了，反应的时间还挺快的。
　　“啊，刚好像有看到一个穿黑色西装的女生很匆忙的跑到楼梯间去了。”装傻。
　　“她竟然跑回去了，该死！”吵杂的声音渐渐离去。
　　你姓季么……话说，为什么我们之间的话题一定是以高跟鞋结束……

　　在后面左边的隔层夹板果然有一个暗格，若不是事先知道，一般人大概不会发现。在里面有一个用大信封装着的东西，挺厚的。林梵书将信封塞进皮包里，想打开门，却发现根本拧不开。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不可能会骗我吧。”
　　突然想到什么，林梵书伸手摸向门的右边，果然有个地方凹凸不平。她用力按了一下，从门的中间射出一道淡淡的蓝光。她拿出那张银色的卡，对准蓝光，“咔擦”一声，好像是门锁解开了。再看看那张卡，并没有什么变化。他说不能再用第二次，不会是蒙她的吧……
　　从后门下去之后并没有走太久，就看到一个很大的停车场。准确来说应该是很大的空荡荡的停车场。按照指示牌，林梵书很快找到了出口。出口有两个门，一大一小。走到小门前，同样的机关。
　　从门出来后林梵书就郁闷了。首先告诉她这里是哪里的是她的鼻子，然后是眼前堆积如山的垃圾。
　　很好，垃圾房。

　　这座大厦的垃圾房在大厦的背面，林梵书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街上的路灯相继亮了，人来人往匆匆擦肩而过，却谁也没有看谁一眼。一阵风吹过，林梵书才意识到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了下来。
　　她锤了锤酸软的大腿和小腿，她自嘲般的裂开了嘴，按了按皮包里那个大信封：“最好你要有点用。不知道有琴那边有什么收获。”
　　然后一瘸一拐的慢慢走向车的方向。神经一放松下来痛感才变得灵敏，这时她才注意到右脚已经痛到不行了。

　　大厦的某间房，有一面巨型的玻璃墙，从这里看出去是绝好的夜景。一个人躺在办工作桌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资料，轻轻念道：“六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