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怕了吗》余蓝亦心

7、七夕头七（1）

　　翌日清晨，未入办公室，先闻浓烈的花香，争相斗艳的样子似乎让整个分行沦陷。

　　“有什么喜事？分享一下。”我凑近美女林晓，后者正捧着一大束白玫瑰，娇羞忘我的沉醉。

　　林晓露出一副伤人的难以置信表情，“你不知道吗？今天是七夕情人节。”她那骄傲的尾音，带着我有你无的奚落意味。

　　“妍姐，今晚儿约哪位金龟呀？”围观的柜台同事春霞天真地问我。

　　“今晚享受一个人的精彩。”

　　以我历年的行情，每逢节日总有无数才子金贵登门，仅盼望与我共进晚餐，堪称门庭若市。谁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年迎来门可罗雀、无人问津的状况，此刻看见人人满面春风，我心里没有一点失落那是骗人。除去失落，还有我不熟悉的惆怅，叹那岁月伤人，叹旧不如新。

　　“呦，你那些个成群结队的爱慕者呢？别冷落了人家啦！”林晓给我个意味深长的媚眼。

　　这小妖精居然给我这里耍风骚，真是用错地方。在鲜花阳光的环绕下，姐姐今天暂且饶恕你，小样儿。

　　张姐伺机而动，偷偷摸摸来到我身边，轻声细语问我：“昨晚怎么样？有什么那个那个？快说说。”

　　经过一夜酣眠，囤积体内的怒火消去大半，却不代表这笔账一笔勾销。我假意亲热，在离张姐耳畔两公分的地方，捏着嗓门，一字一顿：“你-侬-我-侬，下次可能就……”

　　张姐眼睛放光，喜言于色，也许心里为自己的媒婆角色喝彩。

　　我打小爱捉弄人，这毛病至今未改。我一向认为，惩罚一个人的方式要先给他上不封顶的喜悦，再送他深不见底的惊吓。

　　我耐心等待，等着张姐内心的兴奋膨胀到高潮，我陡然扩大音量，“你死我活！！！”

　　张姐的脸变幻莫测，好似调色盘。我心理得到极大满足，千万别辱骂我变态，以牙还牙一向是我生存原则。

　　办公室里堆满的花束让我呆不下去，看得我眼睛麻痹，实在不利于我针眼的恢复。我迅速换上行（hang）服，出去溜达。

　　唐甜甜这女人重色轻友，忙于准备参加某场电视直播的七夕集体相亲，在我看来，她彻底受了上次《非诚勿扰》之前男友事件影响。小麦这家伙更过分，假模假式告诫我今天从早到晚排满了刀（开刀安排），谁不知他被那些个护士妹妹们围攻。

　　我翻查着电话薄，试图揪出落网之鱼。两遍，三遍，依然无功而返。老妈电话来的时候，我正欲哭无泪呢。

　　“林美人，还是你对我最好，知道惦念我！”末了，我对着话筒送几个飞吻。

　　“这疯丫头，发什么神经！”我妈口不留情。

　　“妈，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我故弄玄虚，朋友不靠谱，亲情总靠谱吧。

　　“当然知道，上次买的那个理财产品到期了，我就想问问你，今天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出些保本型的新产品，赶快帮我申购。”我妈大义灭亲将我从幸福的天堂，直接埋入悲惨的地狱。

　　“我是你捡回来的？你就不关心关心你女儿今天怎么过的吗？今天可是七夕，你女儿孤家寡人在异乡漂泊，无人陪伴，无比凄惨。”我将一早收到的连环打击，悉数倾倒给妈妈。

　　如果说有一种亲情表现得温馨、安抚、慰藉，那还有一种亲情则是打击、吵闹、奚落，伟大的邓妈妈便是如此。电话那头我妈理直气壮地批判我：“你还好意思说。别家闺女这个年纪都开花结果，就你还在寻欢作乐，还害我每天被三姑六婆围攻。丢我的脸。”

　　“哪里丢你脸了？还不是你给我遗传不好的因子，要怪全怪你。别的孩子生下来就乖巧可爱，为什么我不是？我找谁说理去啊？”我激动，心情变更糟。

　　“我十月怀胎，千辛万苦把你生下来，居然养出个白眼狼。我…我恨不得你是捡来的，也不至于天天惹我生气。”我妈厉声驳斥。

　　“我也这样认为，肯定是我投错胎了。”我声泪俱下，越想越伤心，仿佛失了宠的孩子。

　　挂了电话，我躲进卫生间里痛哭流涕。俗话说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就是专指我这种人吧。期间，电话伴随着震动的铃声骚扰我连贯的哭泣，我模糊着泪眼看了看，是办公室的电话，我选择拒绝。我需要一方净土，即使是状况并不优雅的卫生间，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容许我自私的放纵身体里的液体争先恐后，自由溢出。

　　外面有人在敲门，我正值哭泣的中场休息中，坐在洗手台上，迷惑的望了望门口。间隔了一会儿，传来老大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邓妍，你给我出来。上班时间，霸占着厕所鬼叫什么啊。迅速到我办公室，否则后果自负。”

　　这次哭泣耗尽能量，导致我把自己收拾利落时，又过了十来分钟。我怏怏然来到老大办公室门口，虚敲了两下门，慢腾腾走过去，低下头等待老大发号施令。

　　“瞧你那点出息，不是失个恋吗？你还给我来劲儿了，隔三差五给我演一出，哪里来的德性啊？”

　　“不全是失恋的事。和我妈吵架了。”我实话实说。

　　“你看看你干的事，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体谅家人。不都说孝顺孝顺，顺着他们就是孝！” 老大对我以及家庭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可我妈骂我，还说我丢她脸，说我不如捡回来的孩子。”我委屈。

　　“骂得好！”老大说完顿了顿，忍不住噗哧笑出声。

　　也不知是我哭花了脸惹他笑，还是真的赞同我妈的看法，导致我当场没来由的羞愤。

　　“喏，给。”老大把纸一样的东西举到离我瞳孔两厘米的地方，我看不清楚什么玩意儿。

　　我左手扯下那东西，右手揉眼睛，想清楚眼中的雾霾以便看清实物。不看不知道，简直不可置信。竟然是话剧《柔软》的门票两张！孟京辉话剧的火爆程度点燃全城，我曾在公演前便时时关注，以便秒杀抢票。奈何，出了分手、撞车、手术等一系列倒霉事，生物钟时间表统统抛到脑后，于是便错过了。如今，触摸着手感光滑的门票，我傻笑着，仿佛不曾有过刚才的不愉快。

　　老大对我又哭又笑的傻样见惯不惯，“算是庆祝你恢复单身的七夕礼物，用我珍藏的茅台酒换来的，记得还我。”

　　我喜笑颜开，“今天的七夕就是我爱情的头七。”

　　“看你那疯疯癫癫样儿。约个朋友，吃个晚饭，再看个话剧，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依然升起明艳的太阳。”

　　“nonono，我今晚要独饮孤独。”

　　“那你可以把另外那张门票卖了，做回黄牛。”

　　“人家都说，等有钱了买两杯豆浆，喝一杯倒一杯。我要如法炮制，两张门票，我用一张晾一张。”我昂起头，勾着嘴唇笑。

　　临下班，天空没商没量飘起豆大的雨，洒下来似珠帘装饰大地。通常情况，雨天不好打车，更何况情人节的雨天呢？我站在银行门口，对着老天发了会儿无可奈何的呆，再对着穿梭于大雨间行色匆匆的车辆叹了会儿气，一咬牙一闭眼，踩着七寸高跟鞋冲向不远处的公车站。

　　公司到黄花岗剧院只有几站路，我顺着人潮挤上车，后头的人流还源源不绝推挤着我往前再往前，司机不停喊“往里走，往里走”，我堵在别人的前胸与后背之中，感觉快要窒息。我纳闷从天而降的人群，方才明明只有六七个人在等候。曲曲歪歪，走走停停，我在车上悲剧的想：如果发生自燃现象，应该所有人都无法逃生。后来一想，估计被大雨浇熄了。

　　有一对情侣站在我一左一右，手却恋恋不舍在我的身前死死紧握着，我嘀咕道：车上拥挤程度连蚊子飞进来都会迷路，居然还上演公交车版的白娘子传奇。女孩儿在我右边时不时发出娇滴滴的抱怨声，惹得左边的男人紧张不已，隔着我喊话：没事吧？抓紧我的手，别怕。我实在忍不下去，决定拯救这位无知少女，开口说：“美女，放开他的手，抓住扶手才是最安全的。男人的话不能轻信。”女孩瞪我，眼里的意思是“你谁啊，莫名其妙，少管闲事。”，口里发出的话语更直白，“神经病！”然后继续旁若无人的亲亲我我。

　　我下车前给他们一个“无可救药”的微笑，站在站台上看着车子启动，车上的人东倒西歪，包括那位娇小的美女一阵控制不住的趔趄，传来她惊天动地的尖叫，我开怀大笑，“不听老人言的下场。”

　　离开演还要一个小时，我打算上隔壁的超市采购一些熟食垫一垫，等散场后再大吃一顿，到那时，美食与剧情都容我细细品味、回味。

　　直至很久之后，回想那天的情景，我才恍然发觉计划这玩意儿压根不应当出现在我生命中，计划只会平白无故衍生出变化，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