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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风继续吹(3) ...

  •   没两天,我失恋的消息在行里不胫而走。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邓妍,你别太难过,为了一段逝去的感情废掉一只眼,不值得。改明儿,张姐给你介绍一青年才俊。”张姐惋惜的表情。

      “失恋事件”少不了她们这些衣食无忧的长舌妇为我奔走相告,她们保不齐认为我是为情所伤而哭瞎了眼睛,“谢谢张姐,你赶紧给我筹备相亲事宜吧。我这眼睛的手术,可就是为了要迎接你介绍的青年才俊噢。”我今天改用将计就计的招式对付张姐。

      “行,有你这句话,一切包在姐姐身上。”张姐拍着我的后背强调。

      我分明听到后背脊梁摇摇欲坠的震荡声,胡乱安慰人比不会安慰人更讨人厌!

      太阳不惧疲惫,一会儿把路边的芒果树缩成一小点影子,一会儿又将与世无争的玻璃炽烤得烫手。

      作为老大指定的本行秘密武器,我不敢怠慢,借着晌午的光景,前去骚扰小麦。

      “啧啧啧,怪不得各类相亲节目中,外科医生和律师都是居高不下的热门人选。”我在小麦的办公室里转悠,拿起他的听诊器转圈。

      “姑奶奶,你别转了,我头晕。”小麦毫不客气将我按在他专属皮椅上。“你别动,小心我手一哆嗦,棉签划到你那死鱼眼。”

      “去你的,找死!趁人之危算什么君子!你说说,好歹是全国闻名遐迩的医院,怎么可以草菅人命呢?尽收些医德劣质的医生。”眼睛动不了,妨碍不了我的嘴皮活动,与人斗嘴其乐无穷。

      小麦挥舞着手中的医用棉签,用一副幽暗的嘴脸,一本正经的讲:“妍妍,你最近吃了什么发物?还是洗澡碰水了吗?”

      我眼睛咕噜噜猛转,“我最近都吃素,天天喝粥吃素饺子。洗澡我都不敢淋浴。至今没有这么委曲求全的生活过呢。”我紧张的翻找手包里的化妆镜,恐惧涌上心头,“怎么了?留疤了吗?很严重吗?”

      小麦一阵追悔莫及的哀叹,摇摇头不讲话。

      人一慌张,便事事不顺心。镜子也找不着,我梨花带雨的样子呼之欲出,“我记起来了,前两天我吃饺子时,粘了辣椒酱。你也知道,没有辣椒我吃不下。现在怎么办?我今后怎么出门见人啊?”一想到我那留着丑陋刀疤的眼睛,我连撞死的心都有了。

      “没事啦,比你严重的人多了。你这种情况,顶多做个微整形就搞定了。”小麦宽慰我。

      “整容?”我大惊失色,泪水汹涌冒出。我深陷皮椅里,难以消化这晴天霹雳的消息。难道一贯兢兢业业的老天爷,唯独遇上我的时候打了盹儿吗?

      老天没有回应我,反倒是闯进了不速之客。

      郗祁用眼神询问小麦怎么回事,小麦耸着眉,摊了摊双臂无言。

      预感到有人进屋,我索性把椅子转了个圈,用起伏的背影挡去哭泣的容颜,都说点背不能怨社会,这连串的背运我都不知找谁清算去啊,太冤了!

      郗祁走近我,试图掰过椅背。我执拗起来更是力大无比,死守着毁容的颜面背对他人。谁叫我视美如命,就算打架也不许人碰我脸。

      “古代隔着纱帘诊治,现代需要望其项背看诊吗?”

      我当然听得出郗祁的讥笑,他的激将法不顶用,在他们眼里我如同闹别扭的孩童。我摊开手掌,死死包住脸庞,没有心思预计逃跑线路,就仓皇起身往外走。

      郗祁和小麦把守在门口,一左一右将我擒住,合力一同扒开我护住的双手。

      “好了好了,刚才骗你的。其实恢复得很好,依然顾盼生辉,美到岔气。”小麦装模作样的讨饶。

      我忙着哭哭啼啼,分不清真假。小麦隔三差五、颠三倒四戏弄我的旧账,三天三夜罗列不完。此时此刻,关系到我颜面的问题,我更拿不准他话里的真实性。

      “谁叫你讽刺我们医德低劣,我只不过顺势实验了一把而已。真的,你一点事儿没有。不信你问郗祁,他可是专业眼科,业内权威哦。是吧,郗祁?”估计小麦被我满目泪水纵横所惊吓,他忙着解释,又不忘将郗祁拖下水。

      郗祁一愣,接话道:“没错,结痂的效果很好,应该不留印。”

      我操着哭腔:“你们给我保证,要是留疤你们必须负责。”

      整治男人的杀手锏便是女人的眼泪。小麦和郗祁对视一眼,给我肯定的许诺。我破涕为笑,眼泪戛然而止,堪称收放自如。

      “你这小妮子,玩我呢!”小麦幡然醒悟。

      “哼,反间计懂不懂,谁叫你先整我。”我摆弄着仍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这家伙当镜子真不赖呢。

      小麦空剩下无可奈何的摇头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得罪不起啊。”小麦跺两步来到郗祁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我说得没错吧,国内的女人不简单啊,劝你还是在国外找吧。”

      郗祁若有似无望着我,又仿佛望着极目之处的某地:“出了国才发现,我的胃和品味是多么爱国。”

      心虚是身体里最不安分的病菌。

      我总觉得郗祁意有所指,为避免不幸被他言语的流弹击中,我起身告别。

      “哎,你没听听主治医生的医嘱就跑啊,急什么呢?”小麦留我。

      我给他手肘一拐,扫开他的阻拦,顺便报刚才耍我的一箭之仇。

      “瞧瞧你张牙舞爪的,小心男人都被你吓跑了!”小麦皱着眉,揉着伤处,当真巨疼无比的样子。

      我撅着嘴,咬着牙:“你可做好心理准备,要是我真没男人要,铁定冤魂不散缠着你!哼……”烙下狠话,我雄纠纠气昂昂出去拥抱阳光。

      这医院所有的一切都阴森森叫人生厌,难怪凌泣如此厌恶。

      “这疯丫头,谁娶了谁倒霉!”小麦如是评判。

      咚一声巨响,门外门内隔开两个不同的世界。

      很久之后,在一个暮色初临的傍晚,郗祁告诉我,那抹无情的阳光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吞没在尽头,而那个走廊的尽头通往医院的太平间,医院里的人迷信说这是凶兆。

      晚上,我放了唐甜甜的鸽子,亲赴一场来势凶猛的相亲。

      “行行,我已经到了,放心吧。不会的,我保证全程微笑八颗牙。”按着张姐的地址,我前去会见那位所谓的青年才俊。

      这相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降临,我连推脱的腹稿都来不及起草。错愕来得太突然,强作镇定都难组织。

      詹绍辉戎装齐整坐在咖啡厅里,悠悠的音乐声衬着幽幽的灯光,掠过他手旁的警帽,投射在他俊美刚毅的五官。

      “来啦,快坐。”詹绍辉忙起身张罗,兴高采烈的模样。

      我还处在一副任人摆布的惊讶中无法自拔,丝毫不在乎笑容鬼一样惊悚。詹绍辉显得意料之中,圆着场说:“是我求张姐帮的忙。上回本想以事故调查为名约你出来,但想到你会拒绝,我只能另想法子。”

      对方坦白得让我无言以对,我心中默默将张姐吊起来鞭打。詹绍辉坦白坦荡,他对我的心思路人皆知,我连装疯卖傻的机会都没有。过去还有连续不断的男友们帮我挡驾,这次空窗期的我实在难逃厄运。

      说实话,詹绍辉非常好。背景好,父母均是银行高管;作为高学历的人民警察,经过一番磨练镀金,将来仕途坦荡,我甚至可以瞧见不久后他威风凛凛在人民大会堂等待嘉奖提拔。这样条件优秀的有为青年当然吸引着无数女性,当然也包括我,但是吸引归吸引,离打动总是差一步。

      夜半三更,孤寂一人时,我也曾问自己:有必要这么矫情死心眼吗?打动什么东西啊?感情路上,打动无数次,也跌倒无数次。足以证明打动人心只是空话,落实到实际,完全不靠谱。但一觉醒来,我仍奋不顾身奔向骚动我心的悸动,自己都拦不住。

      “詹绍辉,我……说实话,我……”面对他坚韧不拔的热忱,我结结巴巴。

      “邓妍,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刚刚失去一段感情,我这样冒然约你,你可能觉得我趁虚而入。但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在同一个地方等你,如同过去的三年一样。”詹绍辉目光如炬,眼里满是火热的期盼。

      我匆匆抓起水杯,咕咚灌下几大口,滋润那干涸的嗓门。我轻咳两声,眼光不知落向何处。

      “你不用觉得心理负担,我就想让你知道,我可以一直默默等着你。请你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好吗?”

      我盯着桌布的余光,看到詹绍辉十指交握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他也在紧张。我的笑容凝固在嘴边,还带着稍稍抽搐。

      我怎么可能没有心理负担?一个男人为了我默默等待三年,并宣称要一如既往的持续。搁在任何女人的感情简历中,都是值得炫耀的精彩一笔,何况还是条件出众的詹绍辉呢?在世俗的眼光里,相比较詹绍辉的痴情痴心,我无疑是个狠心而又不解风情的坏女人,也许还会有好事者诅咒我会得报应呢。

      “可我还是对他没有感觉啊。我都拿我自己没有办法。”我向唐甜甜抱怨。

      “切,你就使劲得瑟吧你。”唐甜甜在电话里鄙视我。

      “你完全不了解被人紧追不舍的痛苦。”我苦恼极了,嘴里咬着牛肉干,之前忌口的日子也宣告终结。

      唐甜甜喊一声粗话,“我顶!能说出口的痛苦就不算痛苦,给我噎着吞进肚子里。”

      “甜甜,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发现你纯属身在福中不知福。前天医生官二代,今天痴情警察哥,还整天叫嚷感情不顺,快给我滚蛋。”

      “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流泪慌乱心碎。爱与被爱同样受罪,为什么不能了解我的伤悲?”我望着朦胧月色,对着电话怏怏唱着情歌。

      “停止你那荒腔走板的歌声,少恶心人了!我还要加班备课,你赶紧洗洗睡。”

      “你这满口粗话,怎么好意思祸害祖国花朵这么多年呢?没有学生家长举报你吗?”我的疑问不厌其烦冒出来。

      “去,学生家长不知多喜爱我,争着抢着感谢我这不辞辛劳的园丁。”唐甜甜发出敲打键盘的声音。

      “咦,要不你干脆对单亲的学生家长下手多好啊?成熟,稳重,事业有成,说不定……”

      我今晚第一个聊天的兴奋点刚刚被激起,唐甜甜一声怒吼“给我吃圆点,滚远点!”挂断电话。又一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窗户上映着我的双眸,迟滞失去光泽,眼底是不易察觉而按耐不住的空寂。

      爱与被爱在什么化学作用,什么机缘巧合下才能梦幻得达到统一?

      男人苦守着女人,世人无不盛赞他矢志不渝、感动天地的痴情;但设想一下,换成女人痴痴守候一份无果的感情三年,也许只会换来“傻瓜”的评价。就连女人自己都这样认为。看起来,爱情的游戏里,从来没有平等。

      如果我宽容一些对待男女关系,那么与柯晟睿又会不会是另外一番光景?始终保持这种关系——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过我的平衡木,结局是不是豁然开朗?

      思量来思量去,触碰我的高压线还是行不通。掩耳盗铃的事情存在于男女关系里,无异于健康身体里埋藏一颗肿瘤,终归有一日会察觉,会威胁健康,甚至夺去性命。

      大雨将至的深夜,总有几个问题凭空而生,交替着来骚扰我,拥我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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