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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风继续吹(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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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杰克船长啊。”张姐对我的独眼龙造型大为惊叹。
仅此一声呼喊,整个懒散困顿的会议室骚动起来。
“角色扮演,角色扮演。”我解嘲,寻觅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落座。
“妹子,真重口味啊!”黄MM不留口德,趁我经过的时候暧昧的调侃。
“和你一比,我甘拜下风。” 虽然只剩一只眼灵光,却丝毫不减锐利锋芒。我瞪着黄MM露出小片颈脖处,我行的套装丝巾显然掩盖不住那“一片狼吻”。
之后形势扭转,她尴尬,我得意,打嘴仗我无往不利。
例会开始后,集体恢复死气沉沉的状态。
张姐状似认真,实则沉浸在手机淘宝,林丽丽在纸上涂鸦,而我,会议记录的掩护下,忙碌着在手机□□上同4S店的维修小弟核对车损清单。原来宣称誓不罢休,现在我只想迅速了结。
与我相熟的维修小弟好心提醒我, “车尾的卡通车贴需要留着还是换新的呢?最近出不少新产品的车贴呢。”
我翻看源源不绝的截图图片,“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别吻我,我怕昏”,“远离我,咱俩都经不起吻”。
“弟弟,有没有和吻无关的啊?”吻对一个刚离开恋爱战场的人而言,不是残忍,也够讽刺。
换一个——“只有你在后面默默的支持我”,“不要让我们因相撞而结识”。
真晕倒,我因相撞而结识的人还少吗?纵使如此,也不需要弄得路人皆知吧。羞耻感开始在我身体里逆生长。
“有没有POWER一点的?”这种哲理知性的话语实在不应该出现在我旋风似的奔放马自达上。
“来吧,同归于尽——这个怎么样?够霸气吧。”
缺了点什么,我并不准确了解。
要么亲切但缺乏张力,要么霸气但不够柔软,总是遂不到我意思。车贴如此,男人甚是。如若霸气,会觉得缺少柔情;若是亲和,又觉得少些硬朗的男人味。贪心的我们总想:如果能综合一下该多好,时而霸气,时而温情,时而浪漫,时而阳光,要是我的男人这样该多好。我们在心中描绘着这样那样的标准,懂得以后方知,没有任何男人为你的标准而生的。套用一句俗话,“知足常乐——便是挑选男人的极限标杆。”
我真的需要放低标准,用知足常乐这样娱人娱己的态度去寻找我的MR.RIGHT吗?这样确定是RIGHT吗?
会议结束前,老大指着我鼻子命令,“命你这个星期治好你那眼睛,下周要派你上场。”
“这个哪能我说了算。”我蹙眉,替补选手真不好当。
“让主治医生给你下猛药,别给我再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年终奖没你的份儿。”老大赤裸裸的威胁我。
我嘿嘿傻笑,当然不会克扣我的年终奖,只不过少了这一单,年终奖确实会风萧萧兮。
当务之急,我给小麦下任务,“下星期务必还我靓丽无痕,闪闪动人的美眸。”
“你是不是真的需要来我们脑外科看看?傻吧你,我又不是眼科,问回你的眼科主治医生。”小麦在电话筒里霹雳巴拉数落我。
为了尽少与郗祁交集,更不能欠他人情,所以我绝对不能求助于他。“你不是号称全才医生吗?这点小灾小病怎么能难倒你呢?我可不管,你必须负责,否则我告诉丢丢你的恶行。”
“让你的心灵之窗多关闭几天,当是为社会造福。”
要说历史上我与小麦对决的战绩,五五平分,旗鼓相当。关键看临场发挥。我错过了妙手生辉,画龙点睛的扳回一城的时机,于是也注定了结局。
TIMING是多么销魂的艺术。
我擎着化妆镜打量眉眼,为了看不见的未来踌躇,茫然,忧虑,追悔。镜子里,闯入了一双眼睛,那道光,吸收了午后艳阳的光彩,迸射出明媚干净的星子,直叫我晃了眼睛。
在阴霾的情绪沼泽里沉溺,陡然侵入光芒四射的阳光,除开惊讶,我感到芒刺在身。
一股冷飕飕的幽凉……
我本能的尖叫一声,大撤步连连后退,撞向会议桌边缘,晃晃荡荡的身子,一如往常我猝不及防所显露的表情。
左右无他,偌大的会议室仅存她和他,他正好整以暇戏谑地睨着她,多么沮丧的一幕啊。
“那个,那个郗医生,不知何事来访?”未经修饰,我的声音随意散落四处。
郗祁倚着棕色的会议桌,双手环胸,嘴角挑着明明白白的笑意。
“哦,那个赔款清单是吧?你等等。”面对郗祁一瞬不瞬的凝注,我躲避他眼神的跟踪。有些慌张,一定是失恋后遗症,对男性荷尔蒙的侵入难以适应。
“你到VIP接待室等一等,我给你打印出来。” 我假扮无事的样子,拐弯无人处,我把窘迫的脸埋进冷凉的墙壁。
我对着墙纸喃喃自语:邓妍,你会不会太丢脸了,你是不是已经饥不择食了?
墙壁沉默,似在答:没错。
我握拳使劲锤了两下:真唾弃我罪恶的本能。
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自然轻车熟路。麻利打印清单,携带笔墨纸砚,利落起草和解协议,还提出赔付方案(可现金,可汇款)。
郗祁抬眉一扫,“可贷款吗?”
“有不动产吗?”我斜眼一瞪反问,日进斗金的外科医生付不起几千块钱,笑话。
“我本人不就是活生生的不动产吗?”郗祁拿起笔杆,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那声声撞击挑战着我的耐性。
“官二代哭穷,天理难容。”我毫不留情挖苦。
郗祁的目光须臾不离注视着我,也不知在生什么鬼主意。
最终,按捺不住的依然是我,“签还是不签啊?”
目睹着郗祁苍劲有力的签名,我心中大石落了一半,静等着收钱散人喽,我就差打起手鼓唱起歌。
父亲从小批评我大大咧咧,读书时老师评价我马马虎虎,工作后老大责骂我少根筋儿,是的,我要为我个性承担后果。
我求胜心切,我粗中无细,我马虎地从房产贷款协议中偷梁换柱来的赔付方式,狡猾的郗祁赫然采取了分期付款赔偿,而这个既定事实让我哑口无言。
“按照一般银行按揭的规矩,我每个月初来还你钱,分12个月还完。”郗祁套好笔盖,把签名笔恭恭敬敬还到我手上,抬眸瞅着我,“OK吗?”
我接过笔,愤愤咬着笔头,想象成郗祁这厮的血肉,心中两种声音在撕扯,一个在嘶吼:“是可忍孰不可忍”,另一个在拼命安抚:“淡定,忍一忍。和谐和谐。”
“那我留存的视频就等你付完全款,再彻底删除吧。”我反唇相讥。想到一整年都要为了这个事情,与郗祁持续不断有交集,我顿感不爽。
“照此说,你也把视频照片平分成12份吧,每还你一笔钱,你就删除一份视频。”郗祁漫不经心的说,似乎与他无关。
我暗暗咬牙,真想化作食肉兽咬死他。“我说郗医生,我们都痛快一点。你又不是缺钱之人,万一因为你故意找茬,我一不小心忍不住将照片发到网上,那多不好啊。”我的忍耐力到达极限,话语里的威胁不自觉流露出来。
郗祁移步绕到我身前,缓缓靠近我。我的瞳孔里有他俊朗的成像,他的眼眸中有我惊慌的愤怒,在空气中纠缠凝结。
“你要干嘛?别乱来哦,我要喊人喽。”接待室的一墙之隔,便是我的办公室,我的地盘我做主。
郗祁看似温和,此刻却强势的拉开我阻挡他上前的双手,复而,给我蛊惑人心的敛眉浅笑。
我怔住片刻,男性的气息席卷而来,密密实实将我淹没。
随即,郗祁携带着他的微笑,他的指尖触及我的脸颊。我动弹不得,心绪波涛澎湃:他到底在干嘛?挑逗我吗?对刚刚失恋女性施展魅力吗?
他的手指进而爬上我面若桃花的脸庞,一路前进。他想趁虚而入?我默念着对富二代、官二代这种生物我司空见惯、坐怀不乱。
他覆上我的美瞳,用一种近乎疼惜的动作。他的独有男性气息扑鼻而来,搅拌着我周边的空气。盛夏的风偷偷翻动起安详的树叶,也翻起我欲盖弥彰的回忆。
我将郗祁猛然推开,掩盖不住絮乱的呼吸。“郗祁,你不要欺人太甚!”
郗祁摸摸下巴,姿态悠然,仿佛一切如常:“怎么了?我只不过想帮你看看眼睛的恢复情况。刚刚听启航说,你急切想康复。”
这算什么?调戏病患吗?若不是知道他的本性,我差点被这披着温柔外衣的霸道妖孽迷惑住。我把眼睛瞪大至极限,我并不是虚张声势,我紧握着那支不离手的签字笔狠狠扎在他的胸口:“我警告你,离我远点。”
“不靠近你,我怎么帮你会诊呢?看诊,问诊,触诊都是我了解并医治病症的根本。”郗祁的两根修长手指用一股不多不少的气力,起开他胸口的凶器,不费吹灰之力。
我很少严肃,可我严肃起来可谓玩笑不得。
男人的劣根性:若即若离,玩弄暧昧。用一只眼睛的代价换得如此宝贵的结论,我谈何容易。
我沉着脸,郑重其事:“实话告诉你,这种伎俩和招数,我前男友堪称极品,所以对我不管用。再次警告你,虽然我失恋,虽然我求爱心切,但也请你停止你的任何意图和举动。”
郗祁似笑非笑斜睨着我,他一定好奇我的直白坦率,那又如何呢?矜持婉转与虚情假意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的间隔,我从来没有仔细拿捏这两样情绪的能力,我只擅长我那愣头青般的横冲直闯,从不拐弯抹角。
“如果不停止呢?”郗祁把玩他那价值连城的外科医生的双手,将我的威胁看得轻如羽毛。
“我不否认我魅力无边,但是适可而止,别把本小姐惹毛了。”
“你害怕什么?”
害怕?我被这样的提问噎住喉咙。有生之来,能让我闻风丧胆的事少之又少,我大脑里的智慧占不了多大空间,光填满冲动和大胆。我并不是害怕什么,而是我……,也许是厌倦吧,我颓废的想。
“你哪是害怕,你是怂了!”唐甜甜开锅准备放速冻饺子。
“去你的,我这辈子没怵过谁!”我矢口否认,挥手拂去锅里沸腾的烟雾。
“那你就淡定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就是个小帅哥医生吗?咱收了他这小妖。”唐甜甜呼啦啦往锅里丢饺子,毫无章法。两个不会下厨的女人,过的就是这种垃圾食品为伴的生活。
“不稀罕收他,浪费我的内力。”我咬着筷子,眼巴巴张望着锅里。“官二代,富二代,公务员,全都不是我涉猎领域。”
“就咱们这年纪这岁数,就别挑三拣四了。给对方设定条件,便是对自己设置障碍。”唐甜甜盖上锅盖,进行厨房宣言。
“不设定条件,便是对过往经历的不负责任。经验就是为了未来提供参考意见的精华。”
“以偏概全的经历只会让你错失幸福的良机。”
“重复错误,那才是制造悲剧。”
求同存异绝对是我们共处的基本原则,饺子上桌后,话题已经翻了几番。
“你说男人怎么都喜欢玩弄暧昧呢?”嘴里滚烫的饺子四处跑,我说出的话也模糊不清。
“人家不都说暧昧不清是恋爱最美妙的时期吗?要是真想和一个人好好发展,就应该好好珍惜这段暧昧时刻,这将是一去不复返的美妙滋味。等感情稳定,暧昧就变成腻味了!”唐甜甜又干净利落吞下一颗饺子,怪不得大胃王比赛大多都是瘦子夺魁,一看唐甜甜这小身板的大胃口便知。
“你有没有发现,古今中外,最好玩弄暧昧的均是些公子哥。搞不好是物种的劣根性。”我将入口的饺子吐出来,经过这么多年,我一如既往的讨厌芹菜这玩意儿,习惯这玩意儿出奇的顽固。
“对良家妇女而言,玩弄暧昧相当于玩火,极度危险,弄不好会引火上身。但是,对于那些处处留情的公子哥就不一样,这游戏就好比放烟花,璀璨而梦幻,他们把它当成闲暇时光的娱乐点缀。”唐甜甜将吃完的碗筷一摆,起身去看电视。
火与烟花!男女终究是不平等的!
“哎,你不洗碗啊?”我对着唐甜甜的脊背喊话。
她头也不回,慵懒地摆摆手,“分工平等,我煮你洗。”
“你个死女人,我现在可是病号,一点儿都不会怜香惜玉。”
“没听说过香啊玉们会骂粗口,所以你属于纯爷们儿,不必拘礼。”唐甜甜反驳。
“现在是新世纪,谁规定女人都得像林黛玉似的,郁郁寡欢憋不憋屈啊。”我回驳。
逞口舌之威,依然难逃洗碗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