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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金紫少年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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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保大十年四月,朱栾因缘际会得识李从嘉,朝夕相处,自此不能忘。
彼时,李从嘉还不是南唐后主李煜,他只是一位出身贵胄、才华横溢的风流少年郎,而朱栾,也只不过是周府后花园亭旁的一棵不起眼的香树。
时光荏苒,一晃就是一年多,李从嘉还是李从嘉,朱栾却成了周府二等的添香小厮。
“绿蔷姐姐,绿蔷姐姐,周家大娘子正和李郎往这边来,待会儿他们要是品赏焚香,你记得捎上我。”
绿蔷细眉轻蹙,一脸为难得看着眼前兴奋的少年。此人正是幻化不久的朱栾,但见他半弓着腰,双手合拢置于面前,神情忐忑得期待着自己回复。一年前李从嘉与朱栾相处的画面早已模糊,原本以为随着李从嘉的离去朱栾心底的那份朦胧之情也会随着时间消逝,殊不知……殊不知朱栾竟自此陷了进去。
“绿蔷姐姐。”朱栾低声恳求道,他知道前些日子他私自化形惹恼了绿蔷,但不知道是这般严重。
“阿栾,你可知……”可知李从嘉已与周娥皇定了亲,绿蔷终究是将后边的话咽了下去,她拍拍朱栾的手,“待会儿一起跟着去伺候大娘子他们吧。”
“谢谢绿蔷姐姐。”
“不过大娘子的绣楼你去不的,只能得大娘子和李郎到后花园那块儿才可现身。”
“为何?”朱栾挠着脑袋问,他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了李从嘉。
“男女授受不亲。”绿蔷小声道,顺道指了指朱栾胸前。
朱栾的脸腾一下红了,当年他因为李从嘉而决定化形。临到关头时却因不喜欢胸前塞两馒头,是以耗损了几分功力幻化成了据绿蔷所说是男人的物种。
“前日你不是跟我说捣鼓了密香,今日不打算在心上人面前露一手。”绿蔷想起朱栾一日前抱着木盒子来找自己的炫耀模样,打趣道。
朱栾干咳了一声,他这天生的性格缺陷是从植物起就有的。感情的事在当事人之外是如何的吹嘘都无事,可若是真遇上了心上人,那就如霜打的茄子——焉了!
“怎的,怕了?”
“有点。”朱栾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实话。
绿蔷噗嗤一笑,戏谑得拧了朱栾脸颊一把。“姐姐帮你。”
“谢姐姐。”
朱栾知道绿蔷会帮自己,却不知是以这种方式帮助自己。
周府后花园·花间亭
朱栾左手持着圆形香盒,右手持箸从盒中拈起一粒弹丸大圆丸,仔细地放置到香炉内薄而硬的砂片上,然后再掩上香炉盖。新开的香炉并不好使,因此今日焚香朱栾用得是周家大娘子平日里用着的香炉。炉内其他配备一应俱全,而炉中也始终保持着一点活火,这不仅使得炉壁干燥,也使得放置进去的香丸更易燃烧,于是就为朱栾焚香提供了便利。借着砂片下的灰色炭火的细活烘焙,伴着若有似无的香烟那沁人心扉的芬芳才慢慢发散开来。
李从嘉,周宪相邻而坐,一边品茗茶一边交谈着。
朱栾趁着焚香的间隙瞅了李从嘉一眼,胸膛里的心不受控制得跃动了起来。
“这香是如何制的,别有一番风味?”李从嘉笑着问周娥皇。
周宪听完皇莞尔一笑,翘首答道:“这个问题李郎可问倒娥皇了。”
“不是你制的?”李从嘉仿佛是听见天方夜谭般,一脸疑惑得看着周娥皇。
“自然不是。”周宪指了指正在添香朱栾,说道:“听绿蔷说这香品可是朱栾家的家传秘方。”
李从嘉不顾形象得吸了吸鼻子,赞美道:“实是好闻,不似牡丹娇艳,也不似兰花幽香,别有一番味道在其中。”
“我说你们在哪,原是撇了我在这品茶拈香。”李从善高声说着大步跨进亭子。
“从善,你去哪了?”李从嘉问。
“是什么这么好闻?”李从善答非所问,人随着香烟而移动,待到尽情得享受了一番,才笑着问:“嫂子又制新香品了?”
周宪红了脸,朱栾也莫名其妙得红了脸。
李从嘉轻斥一声,李从善才掩了顽皮神色。
“是……是我制的。”
李从善这才注意到从刚才起就侍候在一边添香的少年。
“确是朱栾家的家传秘技。”李从嘉看弟弟一脸疑惑,解释道。
“原来是朱(猪)家的,怪不得这么臭。”
除了李从善,在场三人皆变了脸色。
“从善。”
李从善哼了一声,不理会李从嘉。“光坐着多无聊,嫂子我们去游花园吧。”
“从善!”李从嘉的语气重了几分。
“知道了。”李从善挽着李从嘉的胳膊往亭子外走,嚷嚷道:“未来嫂子总行了吧。”
周娥皇无奈地跟上。
朱栾不明所以也捧着香炉默默走在最后。
“娥皇,园中可是重新做了布置?”李从嘉皱着眉头问道。
“不曾。”
“那那棵树呢?”李从嘉还记得去年自己来周府做客的那段日子可是有大半时光都有那棵树作陪的。
“什么树?”李从善插嘴道。
“就是那日你任意妄为随意在上边乱刻的那棵。”
听着李从嘉的话,朱栾下意思得摸了摸肚子,幸好,幻化成人时并未留下伤疤。
“许是被移除了吧。”周宪也想了起来,记忆中是有这么一棵与周边格格不入的树。
“可惜。”李从嘉轻轻叹了一句。
“可惜什么?”
众人都望向突然出声的朱栾,李从嘉一愣,随即道:“可惜了那棵树。”
“李郎,你要和周大娘子在一起吗?”朱栾踟蹰着问出口。
“可笑,我哥哥不与我未来嫂嫂在一起,难不成还跟你在一块?”李从善出口讽刺道。
朱栾脸色一白,李从善的话证实了他心中所想,原来真是那样的啊。
“朱栾,你捧着香炉先回去吧。”周宪虽说想不通眼前的少年为何为那样问,但心中也有所不喜。
朱栾却像未听到般,他直视着李从嘉,讪讪问道:“李,李郎喜欢朱栾……朱栾的香吗?”
一阵静默之后,对面传来了李从嘉轻柔的嗓音。“从嘉喜欢。”
从嘉喜欢,李从嘉喜欢,李郎喜欢。
“要送我做贺礼吗?”李从嘉问道。
“诶?诶!”朱栾忙不迭地点头,“要送的,要送从嘉的。”
“那从嘉这厢先谢过了。”
“那朱栾先告退了。”朱栾高兴地抱着香炉往来时的路跑,从嘉说喜欢他制得香,他要为他制香了。
“这人莫不是神经?”看着远去的背影,李从善再次出口成脏。
“也许是因为一下子得到别人的肯定而高兴吧。”周宪呐呐道。
因为朱栾的离去,那股萦绕在他们周围的香气也渐渐消散了。虽然觉得那股清香之气有些似曾相识,李从嘉还是没有多想,他收回了视线,慢慢踱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