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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频烧绛蜡迟宵柝,细煮龙涎涴宿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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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香宴是安陵郡主主办,说起这安陵郡主,那可是京师一等一的风流人物。安陵王位高权重,家风却极是风流雅适。郡主本人亦是天香国色,姿仪高华。再加上她素与各家交好,所以她的宴会里,可谓高门贵女,名士公子云集。杜家选这么一个地方让夜熙在帝都社交圈亮相,可以说是苦心孤诣,但于夜熙却是莫大的压力。
念白微微有些担心,子瑾自是妙人一个,不过能不能跟小熙相处好却要讲一个缘字,而这相处,说小也得确实是小,可联系起这些人的身份家世,势必对帝都未来的政治走向有极大影响。
正想着便已近了郝山脚下,郝山此地是京师一大妙境,是三百年前太祖建都时生生堆出来的,一草一木都带着帝气,平时皇家子弟游宴,这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念白翻身下马,再回头秋白,夜熙也已跟上,山门前引道的侍女恭敬的迎上。
夜熙目光仿佛无意识的扫视四周一圈,没有多说什么便微笑看着两位兄长。秋白一闪念间便了解她看见了什么,微弯左臂示意她搭上,安静得走了几步,刻意与引道侍女拉开一小段距离,“你知道的,总是有人比较好奇,想先知道我们崔小姐到底是什么个样子,倒不一定是主子刻意指使的。”
夜熙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我倒不忌讳这个,不过觉得阿姆说的果真不假罢了,帝都里头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秋哥哥认得出那是谁吗?”
“认倒是认不出来,那群小丫头都好干这个。”
“都好干这个,那多半不是来看小妹了,主要是看两位哥哥吧。”夜熙声音略微带上点儿狡黠的意味。
秋白听见她的打趣,也笑道“但主要的主要呢,还是前面那位。”念白和秋白多年兄弟,也猜到了夜秋有话要说,此刻在前方给两人打掩护,逗侍女逗得相当欢畅。
秋白略略提高了声音,“那家伙就是这点不好,小熙你房里的那几个丫头可得藏好了。”
风流潇洒的青衣男子在前方听见这话,身形便是一僵,但随即又交谈甚欢,企图表现出此话根本与他无关的样子。夜熙见了不由莞尔。
侍女分枝拂叶,割鹿亭蓦然出现在眼前,亭间年轻的太子在不经意间,看见的便是少女明媚如阳光的笑颜。很多年后当夜熙再次与子瑾把酒游夜,子瑾纵情大笑,说当时大家都还年少,心思单纯,肌肤华美,最是适合一见钟情。
三人向太子请完安便落座,太子凌子安也收起一瞬间的惊艳,浅笑道,“不知小夜方才是笑什么。”
“两位表兄默契天成,配合无间,夜熙相当敬佩。”
“念白和秋白的确感情好的让人羡慕啊,还记得春猎的时候二位合作无间,猎下一头白虎,京师都轰动了呢。”
“呵呵,不知道这一次,二位又有什么惊人之作呢?”
“殿下说笑了,猎虎一事全凭运气,至于说到制香,有长公主在此坐镇,臣今日不过来凑个人场。”秋白道。
“啧啧,本宫没听错吧,杜二公子竟也谦虚了。”一个调侃的声音响起,夜熙转头,一位穿鎏金领口明紫色的交领右衽开衩长袍,浅紫内衬的明艳女子远远的走来,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有胭脂精细描绘出的桃花傲然绽放,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原来美到极处的容颜会隐隐有慑人之感。
“这是和欣长公主凌子漠和安陵郡主凌子瑾。”太子道。
夜熙这才注意到这女子身边原来还有一黄衣少妇,五官平淡,气质却是不错,想来应是和欣长公主。她起身向二女福了福身子,“在下崔夜熙。”
“早听说崔家今年有人要进京,没想到是如此美人呐。”子漠和气的虚扶起夜熙。“长公主谬赞,有公主与郡主珠玉在前,熙无颜论颜色。”
“妄自菲薄是今年京中的流行吗?”子瑾笑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现在应该在哭诉自己缺乏魅力了。”秋白用一种不阴不阳的语调接口。
一拨人说说笑笑没多久,客人便陆陆续续来齐了。夜熙不由在心中小小的惊诧了一下,杜凤庆肖,四大世家年轻一代竟然都来得差不多了,看来安陵郡主此人果真不可小窥。四大家族之间政见各有差异,而且都是旧族,同袍百年恩怨异常错综复杂,连自己远在渔阳都对此有所耳闻,但凌子瑾一张小小的帖子竟能将这些人同时邀入郝山,交际手腕着实不可思议。
不过这确是夜熙想岔了,她低估了自己的分量,安陵郡主长袖善舞不假,但也不至于小小一个赏香宴就能请来这么多大人物。四大家族包括太子殿下会出席的主要原因其实只有一个——看一看崔家独女。
崔夜熙。
“崔姐姐。”肖绯,肖家的四小姐道。大家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不管是抱着怎样的目的,也不管是出身于那个家族,这个年纪的人骨子里是活泼好奇的,很容易就可以相互熟悉起来。
“嗯?”夜熙跪坐在软塌上,馥郁浓重的阇提华从青铜博山炉钻出徐徐袅袅绕了她一身,听见有人叫她,她微微侧过头看着肖绯。
瓷娃娃般俏丽可爱的女孩抱着一个描金黑漆匣子,绯红色齐胸襦裙铺散成一个完满的圆,衣襟上用双面绣的手法细密的刺满了白梅。她宝贝的打开怀中的匣子,“姐姐来鉴赏鉴赏我的。”
夜熙莞尔,向身边念白点头致意,便起身绕过隔离气息用的草书屏风,走到肖绯身边坐下,肖绯拿的却不是普通的燃香,白生生圆滚滚幼儿拳头般大小的香丸,看着倒是可爱的很。
“这是妹妹调制的?妹妹心思果然与一般人不同呢。”
肖绯用黄铜香箸捻起一丸摆在案上,接过侍从呈上的密银制的小匕首。子漠和太子从屏风后走出,子安浅笑“绯儿还真是偏心,就记得叫你崔姐姐不成。”
“先让崔姐姐看看好不好,若是不好,我自己也就偷偷藏起来,若是好再呈给殿下不是。”肖绯道。
“忘了就忘了吧,偏偏你还扯出这么些个道道来。”
宫侍铺好了软垫,子安和子漠落座。
肖绯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扎巴了两下,子安摆摆手,“也罢,继续吧。”
鹤立莲花的瓷制闻香炉底已然均匀地铺好了一层松针和宣纸煅烧出灰末,灰下埋着一小块点燃的木炭。肖绯沿香丸表面小心的削下拇指大小,蝉翼厚薄的一片,用香夹夹起香料放在炭上,最后用灰押将灰理成五个同心环。
肖绯品完后,便递给左手边的太子殿下。太子右手握闻香炉颈,左手在鼻端与鹤嘴间虚握,按礼仪,三嗅而止后,继续递给身边的长公主。
“殿下觉得如何?”肖绯充满期待的问。
“咳,料子倒都是好料子。我想想,当有薄荷,龙涎,嗯?”
“殿下也觉得我做的不错嘛?”肖绯没听出来子安在讽刺她糟踏原料,依旧兴致高涨。“的确是有薄荷和龙涎呢。”
长公主亦赏罢,道“还有冰片,红梅瓣,苏合,和莺歌屿过了三十年的沉水香。”一向温和与世无争的长公主此时看来,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挫败和愤怒感。“不过你的薄荷和红梅实在是加太多了。”她生生将那句“最顶级的香料就让你做成这种东西”给咽了下去。
夜熙握着炉子,轻轻一嗅,冰寒彻骨的香气透脑袭来,中调流转,确是莫名的轻软飘摇,最后又回归冰凉,但少了前调的彻骨寒气,反而失了余韵,不过作为玩乐的戏笔,其实是不失为一件好作品。“放在书房倒是不错呢。香似寒冰,清新醒脑。”
肖绯被长公主打击过的心灵又迅速的复苏了,“还是崔姐姐好,漠姐姐拿自己做标准,我那比的上阿。”
“你还没说这香叫什么呢。”夜熙道。
“落梅风,觉得这个名字如何。”
子安漫不经心从桧木案上的十样笺里拣了一张暮云色的,“让你捡了个现成的曲牌名,不过倒也雅致贴切。”
子漠摇摇头,“若是落梅风,那你这香是灵动不足,寒气过剩。不过你用的沉水香着实是极品。”依旧是一脸的平静下盖着痛心疾首。
夜熙失笑,从案上迅速的拿过一张松绿笺,微微低头假装写香评来掩盖自己的表情。落梅风,看着好评,却很容易落入俗套,略略思索,便挥毫下笔。
“春掩残香,果真是不错,合题也合香中意境。”子漠看着夜熙的小笺。“夜熙也是此道高手阿,待会儿定要请夜熙指教。”
再看子安和子漠的——“香杳寒山道”,“横斜疏影度波来”。
“不若姐姐的这句精妙。度波来,仔细想想,那香中调温软清透,的确是水色潋滟。”夜熙道。
“皇弟的一个杳字和妹妹的一个掩字亦得此境。”四人论香评又论了一阵,子漠道:“我来时见子瑾拿了一整套的西域调香器,不若去她们那边看看。”子漠在香道上堪称国手,西域器件虽不陌生,却未曾用过,说到底是自认为天朝上国的骄傲作祟,但好奇还是免不了的。
于是四人又穿过屏风和帐幔隔出的廊回,安陵郡主这边很是热闹,庆家的庆法文和庆霏文,凤家的凤扶桑,肖绯的堂兄肖宜和念白秋白都在这儿呆着。一群人相互打了招呼,便热热闹闹的坐下了。
西域的香具大多是金属质地,不是金就是银,多半还镶嵌着大量宝石,和中土香道清虚致远的理念相去甚远,所以大越的调香人往往鄙其俗艳弃之不用,但安陵郡主是京师闻名遐迩的为他人所不为,所以她用还真是并不奇怪。
子瑾跪坐在一张青玉案前,用香点燃面前的琉璃灯,二十来个小小的水晶瓶在案前依次排开,深深浅浅晶莹剔透的液体乘在其中。天色渐晚,夕阳西下,光影错杂变换,平添一份旖旎。
夜熙久居西北,对这些自是再了解不过的,这些液体都是各种名香花卉提炼出的精华,每一滴都比黄金更珍贵,本是西域龟兹王室独门技艺,居然会出现在京都名门的赏香宴里,她不由暗暗一惊,不像是普通的商贸能为,那就是有龟兹的人绕开崔家直接与京中接洽吗?
崔家在贵族中地位超然,在军中独大多年,有几乎可以与大越皇室分庭抗礼的势力,表面君臣和乐,但相互提防算计却是怎么也免不了的。夜熙若有所思地看着文雅的太子,心中莫名一动,有什么一闪而逝,希望你即位后,凌崔相安才好。
正想着,风中传来一丝隐约的香味,是柑橘略带辛辣的芬芳,接着是小苍兰与夜来香的次第开放,最后是蔓延成花海的蔷薇伴着龙涎华贵放纵的馥郁。
“层次分明的很,但闻着却还不错。”庆法文道。
肖宜点点头,“妖娆率性,香如其人呐。”
念白不赞同的摇摇头,“柑橘过于刺激,闻着太挑衅了。”
“我闻着倒是颇有异域风情,小熙觉得呢。”子安微笑着看着夜熙。“蔷薇幽深内敛,龙涎张扬浓丽,搭配的天衣无缝。”夜熙从千丝万缕的考量中抽身,随意应景的附和了几句,
众论纷纭,但安陵郡主却似不甚在意的样子,背倚在案旁,素手从案台上拿起一沓罗纹销金纸笺,听着大家论的差不多了,便开始唤侍女来分发。
子安比夜熙稍微高一些,夜熙低着头,莫明就觉得好像有目光落在身上,提笔写鉴句,不知不觉竟将写惯了的行草换成了一行娟丽委婉的簪花小楷。
“愿取夜光度华年”身旁的沁凉如月光的男声读出,夜熙不自觉的抬头,子安一愣,也就没了下文,片刻的沉默,流溢出微妙的暧昧。幸而天色微沉,遮掩了面色,夜熙一句,“如何”便又轻轻巧巧的带了过去。
“初闻潋滟,再品却是清淡的很。”
“那是熙笔力不到家了,让殿下见笑。”
夜熙感到子安好像笑了,看过去,却见他只是微微远了身子,右手把玩自己那片销金笺,脸依旧对着她,没有笑,但也看不出严肃的样子,“哪里,深得我心。”
香宴虽风雅,待久了也不免让人觉得烦躁,下午因为试衣,没怎么正经吃东西,宴中虽有侍女穿行送来时新的糕点,但在阵阵熏风里,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随意吃了几口,便闻见凉风传来的各式香气,杂乱无章,互相冲撞,一时竟觉得有些恶心。
长公主还在和凤家大公子探讨凉州黑方是有七种变化还是九种;安陵郡主和自家两位表兄言笑晏晏,时不时拿起一两块点心往嘴里送;肖菲兄妹和庆家兄弟聊什么东家歌姬西家宴会的,夜熙觉得自己已经快晕过去了,她开始思考此时悄悄退席会不会显得突兀,同时在心中默默敬佩这些京贵,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还能镇定自若突然笑风生,不可小窥,绝对不可小窥。
太子看着她脸色不大对劲,“怎么了,不舒服吗?”夜熙以袖掩半面看着他,“殿下不觉得熏得慌么。”
“呵呵,原来是这个。”子安微笑,“念白带你来香宴竟没有帮你准备一二嗅物。”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鎏银墨玉小瓶,“那这个就给你了,闻一闻可能会好些。”
夜熙突然想起自己怀中的确还揣着一个类似的小瓶子,但当下倒也没多说,道了声谢谢便接过,拔开软塞,用力一嗅,一阵恶臭灌满鼻腔,差点了就没控制住,把小玉瓶摔了下去。但随后晕沉沉的头便奇迹般的觉得清醒起来。“真是神奇,多谢殿下赐药。”
丝竹缭乱间,夜熙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山脚下打更声,约摸是三更了吧。举杯小小的掩饰了一下哈欠,到底什么时候能散呢,凤扶桑和肖绯没注意到她困顿,还在兴致勃勃地跟她说着纨绔间流传的趣事,子安与她隔的不远,看见她的小动作不由得微微一笑,用唇语快速向她说了句什么,恩,是你完了还是快完了?好吧,看表情似乎不是前者,谢天谢地。
不过总觉得好像漏了些什么。今天的赏香宴,她确信自己闻到了大越可以找到的每一种香料,甚至也包括西域的。还见了四大家各位子弟,安陵郡主,太子殿下及其姐。对,其姐,和欣长公主,传说中的香君,今晚居然不出手么,太遗憾了,结果她的夜晚就这样奉献给了极品原料做出来的残次品,还没有补偿。将叹息扼杀在喉咙深处,她笑吟吟的看着凤扶桑,“君家的舞姬么,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下阿。”
女侍俯身在安陵郡主耳边说了些什么,安陵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突然隐隐有了期待,“子漠,三更了,你终于可以开始了吧。”
子漠笑了笑,“把香具摆上来吧。”女侍撤去食盘,端上一个朴素有些斑驳的青铜小炉,炉壁上有几个阳刻的小篆,夜熙见了微微讶然,不是觉得小炉寒碜,恰恰相反。
“西周东鲁侯的香具,这就是助他成仙的那个蒲姑鼎么。”肖绯惊叹,有些敬畏的看着铜鼎。东鲁侯以香道通天道,本来不过是个野史里的怪谈,信不得真,但能触得传说一角,还是让在场各位都兴奋不已。
“有没有助他升仙是不知道,但皇弟说是蒲姑鼎,那想来应该就是了。”
子漠调香的感觉与所有人都不一样,其他人是谨慎的,但她却是潇洒随意的,如神话里的山水郎,掷雨遣风,举重若轻,平淡的眉眼也一下子突然间有了光彩,平凡不起眼的气质一时间竟有种仙人的味道,果真称的上是香君。
香气在夜风中弥漫,夜熙细细品味,居然一种香味也分辨不出来。只觉得这香气意境着实宏大辽远,有一年,她跟着姑父去了西疆的荒原,那里贫瘠的沙土上只有一点稀疏的小草,狂风无遮无拦的肆意奔跑,就是这样的开阔与暴烈的味道。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驰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血脉里沉淀下的激昂瞬间就被唤醒,她几乎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变得高傲肃杀。
“香君出手果真是气象开阔。”她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偷偷在袖子里打开念白给的嗅瓶,凑在鼻下闻了闻。没想到大家竟都惊讶的看着她。
“气象开阔?”庆礼文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不觉得太甜腻,简直称得上是靡靡。”
这差的太远了吧,一点可以称得上是甜蜜的气息有没有阿。
“靡靡算不上,最多是幽深晦暗,开阔是真不觉得。”子安微讶接口。
念白疑惑的开口“我们闻的是一种东西么,怎么我觉得空灵的很,若空山新雨。”秋白道“我倒觉得这香闻着爽利辛辣,有似有江湖豪情。”
“我的答案和皇兄差不多,感觉是深邃绵密。”子瑾停了停,笑道“一样香竟被我们嗅出百样滋味,敢问皇姐此香何名。”
“照心。”子漠脸上隐隐有些傲然,那是对自身技艺极度自信下挡不住的骄傲。“基调是火麻,辅以罂粟,曼陀罗,曼珠莎华和忘忧草。”
夜熙一听总算明白了,全是致幻的香料。
子漠还在讲解,“可以让你闻见幻境,闻见内心深处。”子漠嘴角绽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众人脸色各异,最尴尬的怕是庆公子,甜腻靡靡,当然其余各位也不好受,心底的东西被刨出来给人看,怎么都让人不太舒服。
一场赏香宴就结束在各人言不由衷的赞叹中,夜熙只能默默庆幸自己没说出什么杀气太重,暴烈疯狂一类的评价。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京师,果真如阿母所言,每一步都暗藏着深深浅浅的陷阱。
她看着亭外远山高低起伏的轮廓,在夜色中像沉睡的巨兽。她不禁开始想,身边的那个人,他说的,幽深晦暗,那又是怎样的一片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