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吾篱下》夏愁眠

10、第十章 大叔的乞求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空气里弥漫的是男子特有的清冽的气味，海珀一点睡意也没有。

　　“睡了吗？”李斯恒的声音像是从地底很深的地方传递上来的。

　　“没，睡不着，你呢？”

　　“我也是。”李斯恒说：“要是有星星就好了。”

　　“为什么？”

　　“那样就可以数星星了，数累了就能睡着了。”

　　“还是睡不着呢？”

　　“那索性看星星呗！”

　　“可现在只能听雨了。”

　　“还可以听故事，如果你不嫌烦。”

　　“如果是你的故事，我倒不会嫌烦。”

　　“别人的呢？”

　　“我又不认识别人，我只认识你，你讲别人的故事我只会想睡觉。”

　　“那不正好催你入眠吗？”

　　“可我现在还不想睡，只想听故事，关于你的。”

　　“好吧，给你讲一个我小时候的故事。小时候，家里只有我和妈妈。有一次，一个长得很胖的小伙伴和我比赛打游戏，结果输给了我。他很不高兴，于是嘲笑我，说我爸抛弃了我和我妈。我一气之下就狠狠报复了他，后来他再也不敢惹我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报复他的吗？”

　　“怎么报复的？”

　　“我捡了一块石子，然后去河岸的草地上掏了一大坨牛粪将石子包好，远远见到那个胖小子之后就奋力朝他一扔，刚好砸中他的脖子。他流了不少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海珀噗嗤一声笑了，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妈知道了，追着我到处跑，想要打我。我跑得快，哪能让她追上啊！倒是我妈，因为我惹的祸，又给人家赔礼道歉。说实话，那个时候我对我一边心疼我妈，一边又觉得她可恨。为什么要给别人低声下气呢，不就是没有男人吗？她独立抚养我，又当爹又当妈，比那些人高贵得多，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低眉顺眼？可我妈就是这么恭顺的一个人，从不对任何人生气，柔软得如一团棉花，却又比钢铁还要坚韧。”

　　海珀听说李斯恒的语气有几分怪异，试探着问道：“你母亲，现在在哪？”

　　“去世了。”李斯恒叹了口气：“在我还在国外的时候。”

　　“对不起。”

　　“没关系。人从一出生就开始走向死亡，死是命中注定的事。只是我妈真的很可怜，辛辛苦苦把我养大，还没来得及享几天清福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没有办法，我想，可是我没有办法……”李斯恒哽咽了。

　　海珀下床来到他身边，把这个悲伤的男人揽到自己虽不宽广却足够温暖的怀抱里，安慰他：“我明白，我都明白。”

　　男人的脆弱有助于激发女人延绵不绝的母性。李斯恒将头深埋在海珀的怀里，像一个婴孩眷恋着母亲温暖的拥抱。

　　慢慢的，有一种诡异的化学物质在这对男女之间产生了。敏锐的触觉使他们很快感觉到了这种物质的存在，他们一点点从彼此的怀抱中撤离，彼此的眼神却依依不舍的纠缠到了一起，他们的目光如澄澈的湖面，在黑夜的微光里斑驳的摇曳着。

　　目光是最摄人心魄的魔咒。在这魔咒的蛊惑下，他们再次默默的靠近对方。她感受到他紊乱的气息，他嗅得到她甜腻的呼吸。

　　倏地，“哐啷”一声巨响打破了这氤氲的氛围。两个灵魂迅速被击散，李斯恒清了清嗓子，一边站起来一边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微凉的夜，海珀竟感到几分燥热。

　　过了一小会，他重新回到房间，说：“没事，就他们家的猫把杯子打碎了。”

　　“哦。”海珀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呆坐在凉席上。

　　短暂的沉默。

　　“那睡吧。”李斯恒说，语调相对平时怪异了些。

　　“哦哦，好。”海珀终于还了魂，爬回自己的床上躺下：“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一早，李斯恒就找代驾来接他们回市区。

　　他们一起坐在后座，双方都和拘谨，不约而同装出在看窗外风景的样子，以避免由于不讲话而引起的尴尬。

　　“是直接送你回家吗？”车子已经进入了市区。

　　“不用，”海珀说：“把我送到最近的地铁站就行。”

　　李斯恒对代驾司机准确无误的报出海珀家的地址。

　　海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忙推辞道：“不用了，李总，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李斯恒转过头，目光坚毅：“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是什么李总。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朋友？李斯恒把自己当朋友？海珀心里产生了几丝按捺不住的甜蜜与欣喜，鼻子却因感动而微酸，没出息的她差点没在这个男人面前哭出来。

　　“逃亡”的海珀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就算是灾难，也不能再逃了。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手不自主地微微颤抖着。门一敞开，她就看到陆皓晖大大方方的躺在她的床上，

　　果然，真不能指望大叔会低头思过面壁思过，海珀一走他立即鸠占鹊巢了。一见这状况，海珀立刻气血上涌，过去就给了陆皓晖一脚。

　　陆皓晖竟然给她装死，动也不动。

　　“诶，起来！”海珀不耐烦道：“你给我起来！装什么死啊！”

　　“诶！”海珀用手猛地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那烫人的温度立刻让海珀觉得不对劲，她伸手触碰他的额头。这热度估计都超过了海珀救他回来那一晚的。

　　一见他这个样子，海珀的心立马柔软了起来。

　　她从抽屉里拿出体温计放在陆皓晖的腋下，五分钟后他取出来一看，39°8。她慌忙翻出上次剩余的退烧药，给陆皓晖服下，接着又端了一盆凉水到床边，沾湿毛巾后给陆皓晖擦拭身体。

　　陆皓晖的身体烫得吓人，特别是手掌心，像是要融化了一样。昏睡中的他眉头紧锁，嘴里不时小声嘟囔着什么。一开始，海珀听不清，也不想管。后来，她怕是他有什么要求，于是凑近一听，才辨清他是在叫“妈妈”。

　　妈妈？原来无论是谁，不管年龄和性别，只要一生病，都本能的想要妈妈陪在自己身边。海珀有些想哭，自己是有多久没有叫过“妈妈”了呢？

　　她伸出臂膀环住陆皓晖的颈项，脑袋贴在他的胸口，聆听他的心跳，安慰的却是自己。陆皓晖可能真以为是妈妈在拥抱他，也从被子里抽出手搭在了海珀的后背。

　　节奏均匀的心跳声清晰的传入海珀的耳中，她感到十分安然，世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她来到了一大片向日葵花海，天很蓝，风很轻，金灿灿的向日葵随风摇曳，她的身体又随向日葵摆动。她是身体很轻很轻，像风筝一样缓缓飞起。她真的飞了起来，像一只没长翅膀的小鸟。

　　突然，她感觉到有个人牵起了她的手，她回头看到了陆皓晖的脸。对，是陆皓晖，不是李斯恒。可是她竟然一点也不排斥，甚至打心底里欢喜，任由他牵着，和他一起在天空里自由翱翔。她哪里也不想抵达，哪里也不愿意栖息。她只想和他一直这么飞下去，飞啊飞下去。

　　“啊！”一声尖锐的叫喊让她从美梦中惊醒。

　　“怎么了？”海珀猛地睁开眼，看到了陆皓晖额头缜密的汗珠，她问道：“做恶梦了吗？”

　　陆皓晖腾地一下坐起身来，惊恐的看了看海珀，又看了看四周，像只受惊的小兽。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却一言不发，身体像是被恐惧占据着。

　　他试图下床，被海珀阻止了。

　　“你要干嘛去啊？你在发烧，快躺下！”

　　“我想喝水。”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

　　“你坐在，我去给你倒。”

　　那一晚，海珀离家后，他想丢了魂一样，疯狂的找了她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头一天晚上那么大的暴风雨，他不躲不避，仍在这个城市里穿梭、找寻。他只有一个信念，他必须把她找回来，他不能失去她。

　　在雨里淋了几个小时，后半夜回到家的时候，他的肺想要炸开了一样。在极度的疲惫和难过中，他终于昏睡了过去。

　　“给。”海珀见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没有接过水杯的意思，说道：“拿着啊！还要我喂你喝啊？”

　　他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又将水杯递还给海珀。海珀刚伸出手握住水杯，陆皓晖一把将她拉到怀中。

　　海珀挣扎着说：“放开我。”

　　“别动。”他声音微弱：“我没力气和你斗了。求你了，别动。”

　　海珀心一软，就真的不动了，手里还拿着刚才陆皓晖用来喝水的那只杯子，那上面一定还残留在他的唾液和气味。

　　“别再离开我好吗？”陆皓晖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几分乞求。

　　海珀不知该怎么应对，他握住她的双肩，眼睛里发散着迷离的光，她不敢直视却又感觉自己的目光被他深深牵引，无法移开。

　　他的唇渐渐凑近，不急不躁的一点点的贴上了她的。她心底明明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声音在呐喊着“不要”，可是他那一声“别再离开我好吗”瞬间将所有的一切土崩瓦解得彻彻底底。

　　开始她像一只木偶任由他的唇的恣意，舌的旋转，牙的轻噬。后来，她那深藏的欲念再也压抑不住，一下子全都被他勾引了出来。她经验浅薄，小心翼翼试探着回应他。他带领她，耐心的教导她，携她一同进入感官的天堂。

　　过度沉溺和往我沉沦豢养着罪恶的孩子。在天堂的门口，海珀的脑子里想起了头一晚的李斯恒，她似乎闻到了鼻尖停留的他的气息。她如梦方醒，猛地推开陆皓晖，胸口微微起伏着。

　　陆皓晖气息未定，目不转睛的盯着海珀。

　　海珀躲避他的直视，转身说：“我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