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亦水

87、无悔（5）

　　原本已经寂然无声的众人因为她这一剑招又议论声四起！
　　那是剑招么？那根本就不像剑招！
　　剑招，无论快、狠、险、峻都是讲究力度和速度的。
　　强大的招式，不外乎速度的莫测和力度的深入，但这是什么？没有速度——哪怕三岁的孩童都可以看穿她一剑刺出的轨迹，力度更是不知道从何处谈起——这样近乎飘在空中的剑招怎么可能拥有千钧的力量？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下无心’？这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天下无心？！
　　“原来如此···”风离绝了然一笑，“怪不得白定天从不在人前施展‘天下无心’···因为他缺少一样东西···”
　　他缺少‘踏莲九步’。
　　这一招正是因为太显太明，所以需要踏莲九步作为防御，全身空门尽露，手上剑势缓慢，这样全身的破绽，若没有绝世的轻功作为抵挡，将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这就是白定天为什么虽然创出了这一招却从不施展的理由。
　　“好狠的一招！”在一旁分心观看的白听雨已经无法呼吸，“从来没有想过剑有这样的境界···”
　　“全身都是破绽，所以没有破绽，求雾，面对这样一招，你能想到应对之法吗？”
　　“我只能恐惧。”柳求雾皱眉，“因为这样的一招是从心到身彻底的毁灭。如果被这样慢、这样轻的一招击中，我肯定会怀疑我的武学造诣的。”
　　如果之前一招‘水天逆卷’是气势的极致，那么这一招‘天下无心’就是淡泊的极致。
　　所以正因为‘天下无心’是这样淡泊的剑招，淡泊到了几乎无欲无求的地步，所以会让人很疯狂。
　　无心于天下的疲倦、淡泊、自省。
　　所以这一招剑势极缓，缓而且舒展。
　　但这也正是这一招的狠辣之处。
　　因为缓，所以可以千变万化，因为舒展，所以一剑挑起的力量可以轻若云烟，也可以重于千斤！
　　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一剑的最终剑势，因为这一招根本不是无心于天下，而是有能力而夺之却偏偏无心偏偏不要！
　　洗尽铅华，化暗为明，舍弃所有浮华算计的一招，却是最难战胜的一招！
　　白定天当年有这一招的构思，却始终没能付诸实施。现在白临霜施展这一招，修为只在白定天之上！
　　用这样一招对付心性傲慢的惘湮，白临霜的胆子，比想象得还要大，也还要···切中要害。
　　风离绝微笑，仍旧以一招‘魅杀’跟了上去。虽然看似没有不同，但他是双手握刀的。
　　双手握刀，所以将全身全心的力量都扑在了这一招上！
　　他这一招比白临霜的‘天下无心’要快很多，气势上也强盛至极，但这一招刀势因为强盛而易老，但那时正好是‘天下无心’发挥到鼎盛的时刻。
　　命运是什么东西？我不相信便不存在！
　　破命、未知，二者只能活下一个又怎样？那是你们的规定，不是我的选择！
　　所谓宿命，不过是失败者用来搪塞的借口！
　　刀——已经触碰到了——那把——蓝色的软剑——
　　邀请着剑——对神——的心口——刺下——
　　对命运——刺下——
　　风离绝的微笑突然凝住！
　　与他并肩作战的女人突然掉转身子，以一种无比缓慢优雅的剑势，刺进了他的肩膀——
　　这一剑，贴着他原来的伤疤一路刺下——
　　鲜血狂涌——
　　“我从一开始，就没说不杀你。”白临霜低低道，笑意盈然，“要杀了惘湮，就要献祭上‘未知’的性命···我相信我这么做应该够有诚意了呢。绝，破命和未知两个中只能活下一个，记得吗？”
　　她笑得依然很幸福的样子。
　　“临霜你！”秦倚雪吃了一惊！“你！”
　　她和柳求雾相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有不敢置信的表情！
　　迭焰眼看事情直转之下，突然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刚刚施术过度，伤及内脏，一口鲜血忍到现在终于再也忍不住。
　　她也不敢置信的看着白临霜这——残忍到——极致——的一剑——
　　白临霜，你···若真的这样做了···就···根本没有心。
　　有心的人面对一个和你并肩作战、为你自伤自己、将心与要害全部都交给你的人不会想要杀他！
　　或许这江湖狡诈，或许这江湖无情，但你面对的不是别人，是他，是风离绝啊！
　　这个男人曾经为你很横跨大半个江湖，这个男人曾经为你挡下忆弑，这个男人一生痴情只为你！
　　而你，就这样一剑！
　　枉我以你为知己，你根本太让我失望！你没有心！
　　迭焰突然杀气弥漫，如果风离绝杀不了你，我当替天下杀你！
　　月残依霍然转身！一双眼睛突然锐利起来！你答应过我不杀楼主的！你答应过的！你居然失信？我为你卖命，条件之一就是要离风楼楼主活着！你这算什么意思？月残依手腕突转，将手上匕首的刃锋对着白临霜的方向！
　　“你看到他们恨你的样子了么？”风离绝看向白临霜身后的众人，“你看到了么？杀了我，不只我会恨你···他们也会，这样值得么？曾经那么信任你的人现在这么恨你···我本来以为我们有幸福的呢···临霜，我本来以为爱···可以改变一些什么，改变野心···或者改变宿命，但现在，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杀了你，他们，同样也会！”
　　他手上的魅渊依然明亮锋利，风离绝垂下眼睫抚摸它的刃锋，肩上鲜血不停，那种感觉非常熟悉，就像那一夜他以为她死了，就像这一夜，她用同样一剑告诉他——她不在了。
　　那一袭白衣背对着他，刺了他一剑以后她就飞速调转身子背对他，上一次背对他，是因为她信他，这一次背对他，是因为她确定他没有还手之力。
　　那一个背影的残忍，那一个折转的寂寞，那一生算计的狠毒。
　　风离绝捂着伤口只是望着白临霜的背影，并不知道此刻的白临霜究竟在做着什么样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