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亦水

82、最后

　　“你就不劝我先保住自己性命？毕竟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想劝，你会听吗？你放不下那个给你重生机会的‘阁主’···倚雪。”
　　“嗯？”
　　“没什么。只是突然很想说，人的现在是由过去组成的，不要看不起自己的过去。因为正是有了那样的过去，才成就了现在的你···我爱上的你。”
　　“木头。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呆板表白的话，这天下就没有情侣了。”
　　“···”
　　“还有啊，在意临霜的可不止我一个呢。灵魂这种东西，其实从来不看表面，清澈的灵魂···即使这人表面再冷酷，也会让人直觉地去追随，去在意的···”她边说边走，脚步不慢不快，“临霜或许并不知道，不管她是胜是负，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一个很博爱很傻瓜的···阁主。”
　　正如秦倚雪所说，迭焰也不放心白临霜。但以她现在这样的状态，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远距离读心术，暂时她的体力已经耗尽，只能慢慢等力量恢复再说。
　　但是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该死——迭焰有生以来第一次有骂人的冲动，这个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她的疯子！
　　该死——白临霜你到底要做什么！
　　迭焰勉强提起一口真气——白临霜只怕知道此刻她在读她的心，这一切是她故意告诉她的！
　　因为白临霜，需要一个人，来为她见证——一个——震动天下的——可能！
　　原来白临霜的目的根本不是要杀了风离绝！甚至不是覆灭离风楼！
　　该死！迭焰踉踉跄跄没走几步就又跌倒在地！此时眼里的激动终于随着这一跤略略退去了一些，抬手擦去唇边的血迹，迭焰微微苦笑——心绪已经完全乱了呢···上一次心绪这般凌乱···是什么时候？上一次是因为灭族吧？她还以为自从灭族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让她激动、可以让她动容。
　　结果是她错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段太冷酷的绝恋、一份太任性的大爱、一种太杀戮的善良。
　　因为既然遇见了他们，就已经注定感动，就已经注定动容，就已经注定要不顾一切地帮助那个为了做到这一切、牺牲了自己所有的女子！
　　所以是她错了，因为她···遇见了白临霜。
　　迭焰尝试了几次，终于能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转身就欲奔去。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股很柔和绵密的内力，由这只手缓缓度了过来。
　　迭焰转头看向玉冰痕，眼睛里掠过一丝迷茫。
　　“你看见的我也看见了。”玉冰痕笑笑，“我曾经答应过绝要守住离风楼上下，现在看来···不用我守，离风楼也永远不会覆灭，因为右护法和风离绝所坚持的东西其实并无不同···所以你一定要去见证，迭焰，我不想看到一个人做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却没有一个人承认她的牺牲···这样我会失望的。”玉冰痕语气温柔，“我会非常非常失望的。”
　　迭焰闻言闭了下眼睛又睁开，眼瞳里流转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你的能力原来已经觉醒了。木系的恢复力，是我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呢。”她这样说，却挪动脚步走向玉冰痕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还不快走？”玉冰痕却催促道，“你再不走，也许就是另一种结局了。”
　　迭焰闻言犹豫了一下，本想施展术法查探玉冰痕的伤势，但看见玉冰痕说话流利，脸色和暖，似乎又觉得自己多事，于是停顿一下，施展缩地术走了。
　　一直到她走远了，玉冰痕才又坐回树边，脸色迅速由和暖变为死灰。
　　他就要死了。
　　玉冰痕抬脸感受从枝桠之间落下的点点碎碎的阳光，他其实早就已经身受重伤内力耗尽了呢——如果刚刚不把剩余一点内力全部都度给迭焰的话，他或许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可能，但现在元气尽失，已经必死无疑。
　　为什么要度给她内力呢？玉冰痕闭上眼睛，眼睫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纤长而脆弱，是因为如果不度给她内力···她也是会死的吧？
　　他的伤有多重，她的伤就有多重。何况她其后替他疗伤又损耗了不少元气，现在又这么不知死活的想施展术法去帮白临霜忙···她好像从来没考虑自己也是会死、也是有极限的人呢···这种人啊，好像很冷漠，好像很通透能够想通很多事情，其实从来没有原谅过自己···这种人啊，看得清未来，看得见过去，却独独参不透现在。
　　所以他会给她内力，不是为了报恩，也不是为了在最后一刻卖白临霜一个人情，他只是单纯为了不忍心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睛···有一丝一毫的暗淡···只是不忍心···而已。
　　玉冰痕略略叹了口气，寒意已经一点一点从腰蔓延到了心口，此刻他的脸色连死灰都没有了，人好像正在一点一点变透明，原来还以为自己在知道到底是谁杀了哥哥以后就可以毫无牵挂的死呢···玉冰痕的笑容有一点苦涩的意味，结果还是有牵挂不舍的感觉呢···
　　牵挂不舍着谁···呢？
　　终于微笑的弧度渐渐平缓，这个总是温润如玉的男子仿佛疲倦似的闭上了眼睛，阳光依然那么暖那么轻地拥抱着他，拥抱地玉冰痕眼角眉梢都有一层淡淡玉色的光芒，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身体里的温暖，释放那些被掩藏在淡漠外表之下的···真正的柔软和淡泊。
　　风离绝说他不懂拒绝，他想他是的。
　　毕竟他的身体，有一部分，永远拒绝长大。
　　如今，不管长大的，还是注定永远长不大的···都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毕竟回天乏术，油尽灯枯。
　　“魅···杀···”白临霜吐掉嘴里一口鲜血，未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居然又是一口鲜血！此刻她的呼吸已经不能用急促来形容了，几乎是有些破碎的呼吸一口一口从肺里被挤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终于到了最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