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与君相决绝》》亦水

10、相处

　　前情提要：风离绝提议让白临霜住在小木屋中好好养伤，白临霜原本想拒绝可是却在风离绝任性疯狂的说辞下动心——赌他们来一场人世的豪赌，她赌她自己能在解毒伤好之后反转棋盘，为自己报仇，而他赌自己能彻底让眼前女子臣服，成为他离风楼棋盘中一枚极其得力重要的棋子···

　　于是白临霜就住在了这座小木屋中。
　　这天天气和暖，风离绝兴致很好同白临霜出来一起看看屋外的景致。
　　连日来他们相处得很平静。
　　既然答应风离绝好好养伤，白临霜就不会选择反悔。更何况她的性子本就沉静，如今看她浅笑的眼神里，竟是看不出一丝一毫仇恨的痕迹。
　　但那仇恨是存在的。
　　风离绝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辨别不出那水一般清浅的笑容之下，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匕首，还是她真的想要暂时放下的倦然？
　　“好美。”并不在意身旁风离绝对她的防范猜疑，白临霜停下脚步真心实意地赞美了一句。
　　只见这小木屋所处的山顶上并不是完全处于冬天，有一池天然的温泉，温泉四周开着各色花朵，映衬着温泉上盛开的白莲，实在是有景如诗，有景如画。温泉旁就是她住的小木屋，四周兰花满蹊，掩映缤纷，“相逢方知相诺迟，妄笑桃源明镜台。”白临霜随口低吟，浅笑嫣然的，“所以风楼主，在这样美丽的地方，不应该存在谎言的呢。我既然答应你玩这个游戏，就不会再反悔了。何况这里那么温馨，我和你，谁都没有资格毁了它一分一毫。”
　　风离绝闻言一怔，随即弯眉一笑，“好。”
　　“何况我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她索性坐在了草地上，一派自然之色——也许这地方就是有这般魔力，可以让人暂时忘却尘世的烦忧，“这小木屋是风楼主爹娘隐居的地方吧？”
　　“是的。”
　　　“那么你爹当年，一定很爱你娘。”白临霜微笑，意味却极凄凉，“原来•••有些感情，可以持续这么久啊，原来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居然可以差的•••这么远。”她慨叹，如烟似缕地缭绕着倦意。
　　正当她感叹之时，却感觉有水滴滴到自己的手上。
　　居然——下雨了？
　　　白临霜抬头，惊讶地看着雨滴一点点落下，阳光依然明媚，雨滴却十分冰凉。
　　是太阳雨。
　　温泉泛起阵阵涟漪，彩虹阳光雨滴交织在一起一片空濛，白莲花瓣映着五色霞光，白色兰花却晶莹地仿佛透明，一时既是五彩又是空灵，既是缤纷又是清冷，花香缭绕，青草宜人，真教人分不清天上还是人间！
　　“原来失落的桃花源，躲在这里了啊•••”她抬头望天，喃喃。
　　“别惊讶，这里常常这样的，山下的空气凉，温泉的水汽暖，遇在一起就容易下雨。”风离绝解释着，侧眸看见白临霜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还不躲雨？”
　　白临霜还是一动不动，全身都被雨打湿，顺着眼角滴下的，不知道是雨滴还是眼泪。
　　只听风离绝皱起眉头，硬牵起这个心思复杂的女人的手往小木屋走去。
　　回到小木屋的白临霜仍旧坐在桌边发怔，望着外边的雨滴似乎在望着一段消逝的爱情。
　　直到有人将一杯热茶和一块毛巾放在了她的面前。
　　“那天•••也是太阳雨。”白临霜默默拿起毛巾，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语气里却充满追忆。
　　“嗯？”风离绝一怔，“什么？”
　　“没什么。”她飞快转移话题，“只是在想，如果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呢•••我真的真的•••很喜欢这里•••”她说着伏在的木桌子上，像个赖皮的孩子，这一场雨不知为什么似乎真正打开了白临霜的心结，让她终于想开想要好好享受这一段日子来难得的平静。
　　当然也是这屋子的功劳，难得看到白临霜有这般动容的表情。
　　她是真的喜欢这座木屋。
　　其实这桌子包括屋子陈设特别简单，甚至这些桌床登椅都是完全凭着双手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很粗糙，看得出当年风离绝的爹并不擅长木工，也绝对没有用内力，本来用内力削刻木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他爹却坚持不用•••但倒是可以看出那些木头上的痕迹拼凑的花纹，全都是一朵一朵的兰花，一朵兰花连着一朵兰花，一片汪洋的花海。
　　所以这屋子很温暖，充满着爱情的味道。
　　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个男人，深爱着一个女人，所以，将他的爱情和幸福，全都刻进了木头里。
　　　风离绝的娘，想必很爱兰花。
　　屋子被打扫得很干净，纤尘不染，东西也被保护得很好，虽然是有些年头了，但看起来像主人刚刚离去不久，桌上放着的兰花也仍旧盛放。
　　有人，很精心得保护着这里的一切，保护得近乎苛求，近乎强制，近乎•••脆弱。就好像失去了一切，在濒死的绝望中把这幢房子，当作了他唯一剩下可以把握的东西，
　　回眸看着风离绝，白临霜的眼底有很复杂的情愫。
　　“你的爹娘是谁？能上这绝高的山顶，能徒手造木屋的必定不是一般爹娘。”
　　“风霸时和容情。”
　　　“果然，我也是这么猜的。”这样的容貌和气度，风离绝果然出身名门，是江湖第一刀客与‘空谷幽兰’容情的儿子。白临霜淡淡叹了口气，这样出色的一对父母，如果突然有一天横死，对孩子，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而又要多少打击，才会让这个温柔的孩子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来来来，绝儿，爹给你讲啊，爹当年是怎么追到你娘的啊。你别看你娘现在这个样子，当年可是江湖三大美人之一的‘勿见’容情啊。”
　　　“爹爹，什么是江湖三大美人？”被风霸时抱在腿上的小风离绝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问道。
　　　“江湖三大美人，就是‘勿思’楚暮烟，‘勿恋’唐滇儿还有‘勿见’容情。这是当年焚斋老人的评语，说这三个女子都是一时倾城的绝色，而且都美得各有特色，一时分不出高下，所以就送了这三个评语给这三个江湖奇女子。”
　　　“爹爹，我还是不懂。”小风离绝显然深谙‘不耻下问’之道，一径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哎呀呀！我的儿子聪明绝顶俊美无双，怎么可以在这方面这么不开窍啊。绝儿，我开始为你的未来担心了哦，”风霸时‘大惊失色’，一付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的摸样，“勿思楚暮烟就是说她太绝尘飘渺，思之越思越不可得，所以勿思。所以她又叫‘天山云烟’楚暮烟。而勿恋唐滇儿说的是唐滇儿绝艳无双，恋之越恋越易被这种太艳丽的容貌灼伤，所以勿恋，所以她又叫‘火海棠’唐滇儿。而你娘是鬼谷孤崖子的唯一徒弟，平时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而据说，”风霸时特别强调据说两个字，“据说你娘拥有精灵一般的美貌，看过的人都永生不得忘怀，相思不止，所以最好连见也不要见，所以‘勿见’容情，又因为你娘酷爱兰花，气质又清幽，所以也叫‘空谷幽兰’容情。”
　　　“爹爹给我讲这些干什么？”小风离绝打岔。
　　　“是呀，我给你讲这些干什么•••”问得风霸时也是一怔，一时忘了自己的初衷，“哎呀，不对不对，爹是要讲怎么追到你娘的，是这样的，当年你娘曾经救过你爹一命，而你爹我于是就非常倒霉得看见了你娘的长相，非常没有头脑的觉得你娘很漂亮，所以非常没有主见的一直跟着你娘，直到你娘又一次不慎受伤，爹我就扮成一个农夫将你娘捡回家养伤，利用自己风流倜傥帅气无双的特点，将你娘迷得七荤八素，直嚷着今生非我不嫁，所以爹就勉为其难娶了你娘，隐居到这里生了你。所以绝儿，爹看你呢，一般的红尘姿色也难让你动心，你喜欢的恐怕是要和你娘要差不多一个级别聪明绝顶的美女，这种美女一般不易碰到，但一旦碰到，你就千万不要迟疑，像爹一样，先装得弱一点，纯真一点，然后再出其不意露他一手，制造制造神秘气氛，也就离成功不远了。这是爹的秘籍，今天可是传授于你啦！你可千万不能让你娘知道呀•••”
　　　“不让我知道什么？”好听的女声此刻阴测测的，“是不让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是不让我知道我只是‘据说’长得很好看，是不让我知道你是勉为其难才娶了我，还是不让我知道你在向儿子灌输这些不良的思想？”容情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倒是说说是哪一样呀•••”容情的五官和小风离绝很相似，一看就知道是风离绝的娘亲，作为江湖三大美人之一的她果然很漂亮，五官精致得如同精灵一般，加上她本身幽静的气质，更令整个环境都为之一亮。
　　　“嘿嘿•••”风霸时傻笑数声，“阿情，你都听见啦？”
　　容情懒得跟这个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丈夫计较，“今天你不许吃饭，睡在书房，听到没有？”
　　　“阿情？”风霸时顿时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人家知道错了啦•••”
　　容情吸气，叹气。“我真不明白江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女子倾心于你的，你到底有什么好啊？”
　　一旁的小风离绝则无比欢乐地看着他吵吵闹闹恩恩爱爱的爹娘，猜想着晚上娘亲会煮什么好吃的东西来气爹爹。
　　　“阿情•••人家知道错了嘛。”风霸时依旧拉着容情的衣角撒娇。风霸时是与白定天并称‘一刀一剑’的江湖第一的刀客，刀法出神入化，容貌俊美，为人风流倜傥而又狂放不羁，不知迷住多少芳心，而那些女子要是看到他今天这般摸样，恐怕此时已是都碎了一地的芳心了。
　　私下里，风霸时其实就是一个很爱老婆，没事逗逗儿子的——带着妻儿隐居的——并不执着名利的人。
　　但人只要有一天在江湖，那就永远是江湖的人。
　　绝世的刀客和绝世的美人，不可能永远都住在这幢小木屋里。
　　所以有一天，他们仍然被仇家找上门，所以有一天，他们将风离绝托付给了无道老人，然后，相携而出。
　　那一年，风离绝八岁。那一年，风霸时容情惨死。
　　死的时候，世人不知道他们尚有一个儿子。
　　有些东西，曾经拥有的越多、越鲜明，失去的时候就会越痛，越痛•••越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