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明白犹未晚》二小乔

4、梅为精神玉为骨

　　我想来想去，觉得是什么原因得罪了皇上。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老地盘。还是藏经阁好，书不会变脸色，更不会攻击你，还给你讲故事听，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又去摸了摸空白的《石头记》，第一次有了想回去的念头。仲秋要到了。以前求学在外，和同学们吃馆子，看哈利波特，玩杀人游戏，从没想回家团圆的。现代人嘛，打电话就可以了。现在这么久没和家里联系，思念才开始像花香一样，将人萦绕。
　　“诺衣丫头，给师傅泡茶来。”师傅入了秋就更懒怠了。看书的速度也慢而悠长。
　　我到东厢房去拿了青缎子披风出来，师傅抬眼看到，说：“听错了？老夫的耳朵都还康健，小姑娘可还安好？”
　　这么清淡的笑话我也很赏脸的笑了。“师傅，秋凉，该是少喝茶的时候了。现在也将晚了，就免了吧，啊？诺衣炉子上熬着枣儿粥呢。一会儿少吃一碗，我可就生气啦。”
　　师傅顺从地让我给他围上披风。
　　“师傅，”我实在忍不住了。“下午在御花园我见到皇上了。”
　　师傅翻书的手也没有异样，似乎早已料到。真是不喜欢师傅每次都这么淡定。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一样。
　　“师傅合计着别人一起骗诺衣。”我故意说小气话。
　　“怎么？你笨，我还要提醒你有多笨不成？”师傅居然耍赖。
　　“好吧。我说不过您。这一桩就算了。反正十三的事情您也是装糊涂，我统统不计较。不过师傅，皇上最喜欢的不是菊花吗？怎么我今天这么一说，他就龙颜不悦？”
　　师傅合上书，以太极拳的速度慢悠悠起身来。“少说少错。你这是揣测君心呐。”师傅用书敲我的脑袋，“笨啊。”说完摇着头往屋里去了。
　　“那皇上是要人懂他还是不要别人懂他呢？”我追问师傅的后背。古时候的人真是喜欢话说一半截，噎死人了。
　　“粥还没好？”师傅关心起别的事情来，我知道又别想搞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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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搞不清楚，我还是一心一意做起桂花糕来。先要晒桂花。这可是一件美差。把一把一把的桂花铺洒在竹编圆匾上。竹篾条的拙朴之气，秋天的阳光和风，我这样一个十指纤纤的美女。这样晒出来的桂花不香才怪。
　　将细柔的桂花朵朵捻了一撮放在手心，凑过去闻啊闻。秋天就这样被收藏。我的时光呢？每一个人的时光呢？十三，他是在清朝的历史上也记载的人吧？对康熙的儿子不了解。什么时候问一问十三叫什么名字。哎，还相识一场呢。连名字都不知道。
　　十三就被我想来了。这不，一身秋香色织锦袍子，一脸神采奕奕。手背在后面，好像藏了什么。“诺衣，我得了个好东西。”

　　我可不要啊。”我来欲擒故纵。
　　十三很了解我地坐在青磁凉墩上，笑道：“你先别这么肯定。我知道你一定喜欢。我们来打个赌。”
　　“好啊。赌注可得有意思点儿。”
　　“容我想想。”十三思量着。
　　“我赢了呢，你男扮女装。你赢了呢，我背你。”我随口说。光是想想他扮女装的样子就笑个不停。
　　“你呀你。”十三也被我的荒诞折服了。“你自己看吧！”
　　他摊开左手，原来是一颗玉雕镂空球。鸡蛋大小，通身晶莹。镂空的花纹是梅花状。大球中间一粒小球，小球可以转动。球身也镂着梅花。整块玉色由翠绿到淡白，温润高雅。
　　我爱不释手。虽不懂玉，也是喜欢这巧夺天工。
　　“这可是一块整玉石细细雕琢而成，玉匠一辈子的心血。”十三感叹。
　　“用玉的质地来表现梅花的高洁，最最恰当。功夫深，心思也巧。哪儿得来的？”
　　“别人送四哥，四哥又送给我。”
　　两个人感情果然好。
　　“四阿哥送你的东西，你随便就送人啦？”
　　“那要看送谁了。四哥觉得我配它好，我觉得你配它更好不过了。就算四哥知道了，也只有比我更高兴。”十三说话有一种天地坦荡荡的大气。
　　“还是莲花是你的本尊。梅花嘛，就赏给小的吧。”我把梅花玉托在手心，借着暖暖的秋阳赏玩。玲珑剔透，真是越看越耐看。
　　“话说，谁要背我来着？”十三开始计较起来。才被我称赞为花中君子的人眼神调皮的闪烁着，像是“就等这一天”似地。
　　“背就背啊，只要你好意思让我这么柔弱瘦小的女子背你，我是不会推辞的。”他们是满人，又精骑射，身量本就高大挺拔。我都这么放话了，十三就该发挥发挥大男子主义一笑了之。
　　“打赌说要背我的是你，拐着弯儿说不能让你背我的也是你。这么伶牙俐齿，那日在御花园碰见皇阿玛怎么不灵了呢？”十三突然提到我没有告诉他的御花园事件。
　　“我自己都忘了，你怎么知道呢？”
　　见我盯着他，十三坦然道：“这个皇宫里，皇阿玛的事都是大事。你就是不想说也会有人替你说。”
　　“这么说来，皇上偶尔来藏经阁，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别人也都知道吗？”难道就只有我一个傻瓜？
　　“那倒未必。藏经阁人迹罕至，不像那天御花园人多嘴杂。”十三随手去捻桂花，他的手指也是由细又长。虽然练射箭也没见到粗糙。我一向以自己的手指自豪，这时候也少了底气。
　　“在听没有啊？”十三从话头里醒过神，不解地顺着我的视线看去。
　　“十三，什么时候带我去射箭嘛。我以前就想学学射箭。北京城的鸽子这么多，饿了就可以射一只下来。”我不着痕迹地换话题。
　　十三诧异我可以从一个严肃的话题转到吃喝玩乐上，小楞小楞地看着我，到底忍不住哈哈大笑。我把这种洒脱无羁的笑声称作十三式的大笑。
　　“算了，我就知道你是不爱管这些俗事的，只是。。。”十三的语气幽然。
　　“只是什么？”我收敛玩闹的表情。
　　“只是，替你担心。”十三真挚的看着我。眼神里已经有了些担忧。十三生于这帝王之家，自然比我清楚这里许多争斗许多无奈。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可是十三阿哥的好朋友。”我故意大大咧咧的。“那你想必知道为什么皇上突然不高兴吗？”这个死结非得解开才行。
　　“我猜是因为太子爷。”
　　我想起来有个“两废两立”的说法，脱口而出，“太子被废了吗？”
　　十三捂住我的嘴，他一向淡定自若的，此刻满脸惊骇：“还说让我不担心，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幸而我知道你，有心之人听了，保不准拿你说事，以为你背后有人指使造谣了。”
　　我拨开他的手，“在你面前我才没留神嘛。我一个藏经阁的丫头，谁指使我啊？你快说呀，怎么和太子有关啦？”
　　“我听闻那天太子爷送了皇阿玛一副恽南田的写意菊花图。”十三缓缓道来。
　　“这有什么不好吗？”虽然不知恽南田是何许人也。应该是名家。
　　“我猜太子爷想必向皇阿玛求情，放他手下人。。。懂了没？”
　　前后都不清晰怎么懂啊？但是我隐隐约约明白十三不想把细节让我知道。朝堂之事，我也没兴趣。
　　“懂了。”我将心比心推测道，“儿子孝敬之心却成了别有用心。是不是？哎呀，我那句话完全就是火上浇油啊。”
　　十三大呼一口气，“总算明白了。”边说边夺过我手里的梅花玉敲我的头。
　　“怎么都喜欢敲我的头啊？师傅也是老敲我。我头看起来不是和你们一样吗？敲一下才知道是软的啊？”没好气地揉额头，嘀咕嘀咕碎碎念。
　　“因为嫌你笨啊。”十三居然对答如流。
　　“笨还敲？不是越敲越笨了？”这种逻辑思维还好意思说别人笨。
　　十三式的笑再度响起。“你还是笨一点好。”
　　我怔怔的望着十三。傻瓜，如果太笨，怎么懂你的好呢？如果可以，希望能一直看他那么笑着。
　　还没说话，小李子急火火跑进来。“诺衣姐，皇。。。皇上驾到。”
　　“穿的黄袍？”我忙问。这一点可至关重要。
　　“没。。。跟以前来咱这儿的打扮一样。”小李子天真地看着我，心里估计在想：还不是一样的，都是皇上啊。
　　可见皇上没有真是生气。这就好。放心了。
　　我看向十三，打量他的意思。父子俩都爱微服私访，今天倒可以做一对布衣父子。
　　“走吧。”十三清风拂面地抬脚就走。不知怎的，我立在原地，看他远去的背影，心里面涌上淡淡的莫名情绪。我一直想要遇到又没能遇到的人，是不是在这里呢？偏偏我是不属于这里的。在这里的一切都虚幻得像清溪水里面的鱼影。在那里，却抓不到。
　　“怎么了？”十三转过身，疑惑我纹丝不动。
　　“哦，来了。”脚下的花盆底儿带着主人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