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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之四 ...

  •   我对自己的生活总是心不在焉,
      因为我做任何事都会联想到你,
      快乐的你,低落的你,我,很爱很爱你。

      8月9日,星期三。
      一阵白粥的清香气息在室内弥漫开来。
      白色的纱帘被轻风撩起优柔的弧度,慕恩轻手轻脚地拉上窗户。
      蔚蓝慢慢睁开眼睛,酸软的四肢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她皱眉,“几点了?”
      他抬手看了手表一眼,“八点十分。”
      “你怎么不叫醒我?”她勉强用手肘撑着身体坐起来,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耗去了太多的力气,她的脸色看来更加苍白。
      “小蔚,我们必须去一趟医院。”他走到床边坐下,郑重地看着她。
      “我不想去。”她微微摇头。
      “我已经帮你换过三条冷毛巾了,但你的体温一直没有退下来,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他打开衣柜选了一套纯棉质地的衣裤放到她手边,“我们去医院,打完针就回来,好不好?”
      她缄默半晌,终于与他妥协,“那你出去让我换衣服。”
      他微笑,“我熬了一锅粥,你想喝咸的,还是甜的?”
      “甜的。”
      得到回答后,他离开寝室,愁绪悄悄漫进他的眼内。
      在电话里听到蔚蓝的哭声,他立即清醒过来,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里,一进卧室,就看到她蜷缩在棉被里抽泣的情景,这画面让他的心一窒。
      他一直都知道蔚蓝心里的创伤没有痊愈,可是却意料不到,那个伤口依然那么鲜明,那么惨烈。
      搂着微微颤抖的蔚蓝,他脑海中生出一个念头:蔚蓝的伤口会不会再也愈合不了?
      “你在发什么呆啊?”
      蔚蓝从卫生间里出来,就见慕恩坐在餐桌前对着面前盛好的稀饭发呆。
      “尝尝看,甜味够了没。”他绅士帮她拉开椅子。
      “够了,”她喝了一口,不解地看着他紧绷的侧脸,“你在紧张些什么?”
      “没什么,”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快吃,然后我们去医院。”
      她说:“公司的事怎么办?要不你回去工作,我打电话给妈妈,让她过来照顾我。”
      “公司那边我已经交代好了,有事他们会打电话给我。我之前打过电话给伯母了,我跟她说我会照顾你,请她给你熬点汤就好,她现在大概已经买好食材在煮汤了。她说熬好汤后她会和我们联系,所以你就放心吧。”他已经很习惯妥帖地打点她的生活。
      她安静地喝着粥,每次只喝一小口,粥其实已经不烫了,她喝的那么慢无疑是在拖延时间。
      “小蔚,医院二十四小时都有人上班。”他低声笑着,她明明已经二十五岁了,却常常会做一些小朋友才有的举动。
      她不做声,只抬头“愤恨”地瞄了他一眼。
      “好喝吗?”他装作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兀自开心地问。
      她别扭地回答:“一般般。”
      “那我们五分钟以后出发。”他说完便走进卧室去给她拿了一件外套,为外出做准备。
      一进医院,呛鼻的消毒水味就迎面而来,蔚蓝微微瑟缩了一下,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慕恩的视线,从抵达医院开始,他就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她的反应。
      他很清楚,她对医院有着深深的恐惧,这个阴影一直没有消散,所以她才会那么抗拒有关医院的一切,甚至尽量不穿白色的衣服。
      他将她安置在一个较为僻静的角落后,便去办挂号手续,排队等候的十分钟,他倍觉难熬,尤其是看到她靠在墙角落寞的神情,让他想起当年那个不哭不笑面色木然的她。
      见过医生,慕恩拿着处方去药房领药,蔚蓝则在注射室等待。
      二十分钟后,护士端着配兑好的针水来到蔚蓝身边,由于急诊的床位已满,他们只好坐着打点滴。
      当护士拿起针头准备埋针进血管时,蔚蓝紧张地闭上眼睛靠在慕恩肩膀上。
      “小蔚,已经好了。”他轻声附在她耳边对她说道。
      护士熟练地收拾好用具后便转身走开。
      “这瓶针水大概四十分钟就可以打完,你靠着我休息一下。”他搂近她,让她舒适地倚着自己。
      他们对面也坐着一对情侣,女孩子看见慕恩的温柔举动,转头对自己的男朋友嗔道:“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对待自己的女朋友的,你要是再对我这样,小心我休了你。”
      “好好好。”男孩子立刻赔不是,“我以后一定注意。”
      听了他们的对话,慕恩莞尔地与那个男孩子对视了一眼,外套口袋传来一阵震动,他赶忙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压低声音,“爸…我在医院,小蔚病了…不要紧,只是有点发烧,打过针应该就会降下来…阿姨已经知道了,她在家里给小蔚熬排骨汤,一会儿送过来…我知道,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好,挂了。”
      “慕恩……”蔚蓝喊了他一声。
      “什么?”他替她拉好外套的衣领,对她举止之间的呵护,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谢谢你。”她轻声道谢,虽然不必要,可是她仍然说出了口,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依赖他,就是因为离他太近,将他的体贴用心看在眼里,她越加苦恼自己和他的关系,到底是朋友、兄妹,还是比朋友更多一点、比兄妹更近一些?
      她所有的喜好、习惯,他都知之甚明,这让她常常错觉,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除了温柔,还包含一丝隐隐的眷恋。
      “我只希望你的病快点好,还有,”他不自觉地皱眉,“卸下心里的包袱……”
      “嗯。”她应了一声。
      “明天还要再来医院一趟,医生开了两天的针水。”他握住她的左手,想让她知道,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能不能不来?”她不想在医院多待一分钟,浓浓的消毒水味总是会勾起那一天的记忆,她不愿再想起当时的情景。
      “那…我跟医生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针水带走,要是能的话,我请梁医生明天到家里给你注射。”他知道今天她肯来医院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她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才勉强自己,她的心思他怎会不明白?
      针水输完后,慕恩向医生说明了蔚蓝的情况,医生同意他们把针水带走,蔚蓝于是松口气。
      “小蔚,打个电话告诉伯母你已经输完液了,让她安心。”坐进车内,慕恩将自己的手机递给蔚蓝。
      她依言拨通家里的电话,母亲听到她微哑的声音,便埋怨着她怎么不照顾好自己,她听着母亲的叨念,看着身边正在开车的慕恩,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妈说她一会儿就把汤送到我那里去。”她合上手机,握在掌心里。
      “那我们现在就回家,我本来还想带你去吃饺子呢。”他按下CD开关,音乐流淌在整个车厢内,是她最喜欢的钢琴专辑《七月九日。天气晴。》,这张CD发行时内地没有引进,他于是特地托朋友从台北带了四张回来,让她在家里和车里各有一张,剩下的两张他自己留着。
      “我想听《想念》。”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脑海中回味着他的话语——我们现在回家。
      他和她的“我们”,暧昧地伴随着时间的延续,缓缓成立。
      他伸手按下快进键,“想念”的声音四散开来。
      轻缓的乐声中,她忆起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她常会想,相较于其他的情侣,自己和他之间有什么不同:
      她的生日,他在身边庆祝;她生病了,他在身边照顾;
      他从外地回来,她一定会去接机;他公事烦琐,她和他一起分担;
      他和她感到孤单时,必定会约对方出去散心;
      他们像朋友,又像恋人,却比朋友多了一些亲近,比恋人少了一些亲密。
      “小蔚,”他关心地问她:“现在有没有好过一点?”
      “嗯,不像早晨那么怕冷了。”她睁开眼睛,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
      “那就好。”他扬起唇角,熟悉的宠溺再度漾进他的眼底。
      只要他在身边,那就好;只要他在微笑,那就好;只要他一直唤她“小蔚”,那就好……
      这幸福,是假象,还是真实,她怯懦地不想去分辨……

      他们刚进家门不久,楚母便带着熬好的排骨汤来看蔚蓝。
      “阿姨。”慕恩接过楚母手里的保温壶,“蔚蓝在卫生间。”
      “她怎么样?”楚母走进客厅坐下,颇有深意地看着慕恩。
      “已经好一些了,等她出来再量一次体温看看。”慕恩微笑,自己已经非常习惯双方家长饱含各种疑问的目光了。
      “小恩哪,你和蔚蓝……哎,算了,有你照顾她,我也少操点心。”楚母止住即将脱口的疑问,年轻人的事,她不好太干涉。
      “阿姨要是真能少操心,就不会常常趁蔚蓝上班时,跑过来熬汤了。”慕恩用大号的微波碗将保温壶里的汤腾出来。
      “能怎么办呢?她不愿回去,我只好过来了。”楚母感叹着,还好天蓝在身边,不然家里就冷清得不象话了。
      “她不是不想回去看您和叔叔,只是……”慕恩谨慎地望卫生间那边看了一眼。
      “她是我女儿,我当然明白她的想法,做父母的只要儿女开心就好,哪会强求那么多。”楚母无奈地叹息。
      “小蔚她…一直装作很坚强的样子,不让别人担心她。她很懂得开解我,可是却开解不了自己,她一直都认为当年…是自己的失误,表面上看她已经没事,但其实在潜意识里,她在变相地惩罚自己。”慕恩一口气道出自己的担忧,他太了解蔚蓝,所以更加担心她。
      “妈。”蔚蓝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母亲,亲昵地走到母亲身边坐下。
      “那么大了,还在撒娇。”楚母搂住女儿,亲眼看到女儿病得不算严重,她总算放心了。
      “我病了啊。”蔚蓝笑嘻嘻地亲了母亲一下。
      “是,病人最大,所以小恩才会请假照顾你,看你好了以后怎么谢人家?”楚母爱怜地捋了捋女儿的长发。
      “那我就多介绍几个女孩子给他认识,当是报答他喽。”她嬉笑着躲到母亲身后。
      “说到要做到,万一到时候小恩忙着与女孩子约会,不能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你可别又哭鼻子哦。”楚母调侃地看着女儿,完全不把她的话当真,两个年轻人之间的纠葛,他们这些老人家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慕恩是决计不会不管蔚蓝的。
      “贺慕恩,你是怎么收买了我妈妈,她竟然向着你哎,我那么可怜,没人帮我。”蔚蓝朝正在厨房煨汤的慕恩说道。
      “你啊,得了便宜还卖乖。”楚母轻轻戳了女儿的额头一下。
      “帮你的人可多了,”慕恩端着一碗汤走出来,“我妈我爸、亭轩、扬筝、天蓝,他们可都是帮着你的。喝汤了。”
      “亭轩和扬筝最近怎么样?好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们了。”想起那对欢喜冤家,楚母不禁笑了起来。
      “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吊嗓门,真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怎么谈恋爱的。”慕恩无奈地摇头。
      “有的人就是越吵感情越好,我看他们也差不多了。”楚母经验老道地下了个结论。
      “全世界都把他们看作一对,他们却死不承认,没见过那么别扭的人。”慕恩想起前天堂弟提起扬筝时的样子,明明那么在乎,却总是用吵架来表达对彼此的关心,这两个人还真是绝配。
      “你们两个不也是如此。”楚母顺着慕恩的话接下去,他们这两个晚辈不急,他们这些长辈可着急啊。
      “妈……”蔚蓝没料到母亲会这么直接,尴尬地出声制止母亲说出更多的“惊人之语”。
      “阿姨,我们出去吃饺子吧,我知道有一家面馆的饺子做得特别好。”慕恩神在在地转移了话题,对于这样的场面,他已经习以为常。
      临出门前,楚母趁蔚蓝不注意附耳对慕恩说:“小恩,好好想一想你习惯照顾蔚蓝的原因,都这么多年了,以你对她的了解,她的心思,你怎会不明白?”
      慕恩怔愣,回头看向正在绑头发的蔚蓝,眼中有一种复杂的情绪。
      楚母将一切看在眼底,微微叹气,有些话只能点到即止,说的太明白只会弄巧成拙。
      “阿姨,我很清楚该怎么做,对蔚蓝最好。”慕恩坚定地看着楚母,轻声承诺。
      此时正是用餐时间,面馆里熙熙嚷嚷地坐着许多人,慕恩跟在蔚蓝与母亲身后安排好他们的坐位后,方才去点餐。
      楚母望着挤在人群中的慕恩,感慨良多地对女儿说道:“小恩对人真是体贴,现在像他这样的男孩子不多了。”
      “妈,你这番论调很老套哎。”蔚蓝嬉笑着握住母亲温暖的手。
      “嬉皮笑脸的,你就不担心小恩被别的女孩子抢走吗?”楚母无奈地看着女儿的笑容,她非常清楚,这样的笑容背后藏着的是一颗比任何人都感到不安的心。
      “他,从来就不是我的……”蔚蓝低头,嗓音里的疲惫出卖了心底的落寞。
      “那他为什么一听到你生病了,就立即赶来照顾你,甚至请假陪你去医院?”楚母试着让女儿客观地看清事实。
      “妈,我知道他很关心我,可是……”蔚蓝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对母亲解释自己的想法。
      楚母抬手拨开女儿脸颊边的发丝,“这样还不够吗?”
      蔚蓝轻轻摇头,眼底的无助宛若一个迷路的孩童般让人心疼。
      楚母看了女儿忧伤的神情一眼,咽下几欲出口的话,因为慕恩已走至他们旁边。
      “小蔚,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慕恩一坐下来,就发现蔚蓝有些不对劲,于是关心地倾身询问道。
      “我很好,只是有些头晕。”蔚蓝扯出一个笑容。
      慕恩不放心地叮咛:“如果不舒服要说,别勉强自己。”
      “我知道。”蔚蓝接过他递来的免洗筷。
      服务员端着调味料来到桌边给他们上味碟。
      慕恩问向楚母:“阿姨,您要不要辣椒?”
      “要一点。”
      “那,两份加辣椒,一份不加,谢谢。”慕恩礼貌地对服务员要求道。
      待服务员配制好味碟后,慕恩先将一份有辣椒的摆到楚母面前,又将那份没加辣椒的放到蔚蓝面前,完全不理会蔚蓝抗议的眼神,“小蔚,你在发烧,不能吃刺激辛辣的东西。”
      蔚蓝看着慕恩放在自己面前没有加辣椒的味碟,忽而想起旧日的同学,不知身在异乡的她是否安好。
      “慕恩,你不是有个同学在墨尔本读学位吗?能不能托他帮我打听一下秦阳的近况?我已经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怎么会突然想到她?”慕恩不解地询问,他和秦阳只有数面之缘,偶尔会从蔚蓝口中听到一些有关她的话语,蔚蓝对她极其地钦佩,至于钦佩的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之前她差不多一个月就会给我发一封电子邮件,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我有些担心。”蔚蓝皱着眉,忽然断掉音讯,这现象让她越想越担忧。
      “知道了,稍晚我发个电子邮件给同学请他帮忙。我想,秦阳大概是太忙碌了,所以才会忘了和你联系,你不要胡思乱想。”慕恩安慰地拍了拍蔚蓝的手背。
      “谁是秦阳?”楚母看着慕恩,好奇地插嘴问了一句,以前不曾听女儿提过这个名字,听女儿的语气,对这个人似乎颇为重视,做母亲的自然想了解一下。
      “蔚蓝大学的同班同学,还和她住同一个宿舍。”慕恩微笑着回答。
      “原来是这样,以前没听你提过有这么一个人啊,你呀,多让父母知道一些自己的事不好吗?保密功夫做得那么充足,又不是要去当特工。”楚母取笑着女儿,蔚蓝好安静,回到家里很少谈起自己在外的生活,让她和老伴总是要从别人那里打听女儿的状况。
      “妈,你最近又在看什么电视了,不要被洗脑哦。”蔚蓝简直无语了,母亲是典型的电视剧迷,老把电视剧里的情节联系到自己的生活中。
      “《24小时》,情节很精彩哦。”说起自己的爱好,楚母立刻眉飞色舞。
      “阿姨也喜欢这类型的电视剧?”慕恩有些惊讶,没预料到楚母的品味这么广泛,竟然捞过国界看起美剧了。
      “闲着没事,打发时间而已。”楚母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角。
      “您有没有别的想看的片子,下次我过去看您和叔叔时给您一块带过去。”慕恩体贴地问着楚母。
      “我听那些年轻人说,有一部叫《越狱》的,好像挺好看的。”楚母大方地说出自己想看的DVD名称。
      “妈……”蔚蓝有些难以置信母亲的不拘小节。
      “怎么了?小恩和我们那么熟稔,就像一家人一样,有什么好客气的?”楚母一语双关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阿姨,”慕恩从盘子里拈起一个服务员刚端上来的饺子放到楚母的碗中,“吃饺子吧。”
      “小恩你也吃。”楚母礼尚往来地也拈了一个饺子给慕恩。
      “那我呢?”蔚蓝不甘被母亲冷落,嘟囔着嘴巴。
      “你不会自己拈啊?”楚母斜瞥了女儿一眼。
      “差别待遇。”蔚蓝气恹恹地拈起一个饺子,再气恹恹地咬了一口。
      慕恩轻笑,识趣地没有加入她们母女间的对话。
      像是真的在与母亲赌气一般,蔚蓝闷不吭声地一口气吃下十多个饺子。
      “小孩子心性。”楚母看到女儿幼稚的行径,感到好笑地摇摇头,“慢慢地吃,没人和你抢,这么粗鲁,也不怕吓到小恩。”
      “要不要喝汤?”慕恩善解人意地递纸巾给吃下最后一个水饺的蔚蓝。
      蔚蓝摇头,“我吃饱了。”
      言下之意就是该带她回去了,慕恩自是明白,蔚蓝不喜欢待在太过嘈杂的地方。
      “阿姨还想吃点什么吗?”慕恩礼貌地看着楚母,征询长辈的意见。
      “不用了,我们走吧,再不走,这丫头又该耍性子了。”知女莫若母,楚母当然明白自家女儿的想法,于是提议离开。
      “说的我像小孩子一样。”蔚蓝用刚好被母亲听见的声量咕哝着。
      “不用我说,你拿镜子照一下自己现在的表情,眉眼耳鼻都写着‘我是小孩子’几个字。”楚母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尖,宠爱地牵起她的手。
      到了餐厅门口,楚母停下脚步,“小恩哪,你带这丫头回去吧,我还要去一趟百货商场给天蓝买点东西。”
      慕恩贴心地对楚母说:“阿姨我送您过去吧。”
      “不用了,这丫头还病着,赶紧带她回去,省得她在外散播病菌,我叫辆出租车就好。”楚母回绝了慕恩的好意。
      “那好吧,我帮您叫车。”慕恩走到人行道边,张望着来车的方向。
      “笨女儿,你自己好自为知。”楚母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给蔚蓝后便径自走到人行道边,坐进慕恩替自己拦的出租车内。
      慕恩走回来,就见蔚蓝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怎么了?”
      “我好像被我妈骂了。”蔚蓝呆愣地看着母亲离去的方向。
      “她,嗯,骂你什么了?”慕恩用力忍住快要脱口而出的笑意。
      “干嘛告诉你?”蔚蓝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兀自向他的车走去。
      慕恩加快脚程追上她,轻轻扶住她的手臂,让还在发烧的她走路不必那么费力。
      “回去要乖乖吃药。”
      “知道了。”
      “要是累就睡一会儿。”
      “哦。”
      “晚上想吃什么?”
      “还不知道。”
      “阿姨带来的排骨汤还有一些,晚上再热给你喝。”
      “嗯。”
      “还有……”
      “你很罗嗦,你不知道病人需要安静吗?”
      终于,某个难得仗恃着自己“正在生病”的大小姐开始对身旁的好好先生发难。
      “好,那我不说了,你要是想念我的声音就吩咐一声。”
      好好先生一点都不愧对自己的名号,充分发挥起极高的配合度。
      “谁会想念你的声音啊?”
      “不是你吗?”
      一路抬杠地迤俪向前方的停车处,两个人的影子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中相互交错,幸福若隐若现地闪烁在他们身后,没有被言说的爱情执拗地揪着他们的衣角,被他们缓缓拖向暖色的未来……

      为什么会在吃午饭时突然想起秦阳?
      回到家后,蔚蓝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连上网络,登录邮箱后,她一封一封地仔细查看着秦阳写给自己的邮件,终于在点开最后一封时,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内容——
      “并不是所有认识你的人,都会在你生病时细心地提醒你忌口,在你不快乐时耐心地劝导你,在你哭泣时担心地为你擦去泪水,在你寒冷时贴心地将外套搭在你的肩膀上。蔚蓝,我要的从来不多,只是没有运气遇到这样一个人。”
      字里行间的失望,蔚蓝当时并没有在意,只是如今细细端详,秦阳应该是遇到很不开心的事,所以才会这么悲观,这会不会是她失去消息的原因?
      “在看什么?”慕恩凑到液晶显示屏前,“嗯,看来秦阳似乎在那边过得不顺当。”
      “你也这么觉得?”蔚蓝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
      “小蔚,无论我们在什么地方生活,都会被烦恼逮到,秦阳那么独立坚强,就算是遇上不开心的事,给她点时间,她总会想开的,所以你别太担心了。”慕恩握住她的手,出言安慰道。
      “可是,她一个人在国外……”蔚蓝不敢再往下想。
      “我记得秦阳的母亲是一个人生活,对吧?”慕恩想起以前听蔚蓝提起过秦阳的家庭环境。
      “嗯。”
      他微微一笑,“所以为了她的母亲,她是不会做傻事的,放心吧。也许她只是想冷静一下,所以才和你失去联络的,说不定过两天你就又收到她的邮件了。”
      静默了半分钟,她总算安心,“慕恩,谢谢你。”
      “你回来的时候不是还说‘病人需要安静’吗?别想太多了,现在好好去休息一下吧。”慕恩关掉电脑电源,拉起她向沙发走去。
      “可是我不想睡觉。”她低头看着彼此交握在一起的手心,讷讷地说。
      “谁说休息就是睡觉?去沙发上坐着,你该吃药了。”他放开她的手,走进开放式的厨房拿出水杯准备倒水。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为自己张罗的身影,再次想起了秦阳的话。
      何其幸运,她不必辛苦地寻觅就遇到秦阳说的那样一个人——他在她生病时细心地提醒她忌口,在她不快乐时耐心地劝导她,在她哭泣时担心地为她擦去泪水,在她寒冷时贴心地将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
      虽然她不能确定这些举动背后是否意味着爱情,但她仍然会感到幸福,暖暖的幸福。
      她起身走到放置DVD播放机的柜子旁,从碟架上抽出一张CD,打开DVD电源,把CD放了进去,调置好音量,她按下遥控板上的数字键七,乐曲《想念》悠扬地从音响里传了出来。
      她走回沙发,上半身侧趴在扶手上,闭着眼睛静静地聆听着音乐。
      听到她又在播放《七月九日。天气晴。》这张CD,他停下了动作,一抬头,便看见她闭着眼睛一脸柔和地靠在扶手上的画面。
      他知道她非常喜欢这张CD,尤其钟爱《想念》这首曲子,细细回想,自己似乎不曾问过她如此喜爱的原因。
      其实刚刚看到秦阳写的句子,他的心不知为何打了个突。
      他在她生病时细心地提醒她忌口,在她不快乐时耐心地劝导她,在她哭泣时担心地为她擦去泪水,在她感到寒冷时贴心地将外套搭在她的肩膀上。
      他险些就想要问她,他这些举动所代表的用心,她是否明白?
      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他不忍心以自己甘愿的守护来勒索她的感情,因为,他一直都忘不了那一年她绝望地哭倒在自己怀里的情景。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在爱着她的?
      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吧,她凄恻的哭喊一声一声地回荡进他的心底,他的双手为此而忍不住颤抖。
      她的脆弱,让他开始了寸步不离的守望,一眨眼,已是六年……
      他不想束缚她,因为,她的心,已经伤痕累累。
      所以,如果,如果她只想要一个可以安心依靠的兄长,那么,他会敛去自己眼里的爱意,纯然地给她没有情愫但温暖依旧的拥抱。
      然而他也渐渐会想,如果,如果有一天,她想飞向另一个怀抱,他又该怎么办?
      他忽然想起,她已经飞向另一个怀抱了,正是因为那个人此时无法在她身边,所以自己才有机会照顾生病的她。
      他默默咽下喉咙内翻涌的苦涩,他还是免不了嫉妒那个人呵,怎么会不嫉妒呢?怎么能不嫉妒呢?
      这没有出口的感情,不能言传的感情,被他狠狠地压抑在心底,终年不见天日。
      望着她沉静的脸庞,他深深叹息,放下玻璃杯,走进卧房拿了一张薄毯出来,轻轻盖在她身上。
      她睁开眼睛,看着他平和的双眸,唇角微微上扬,“谢谢。”
      “吃药了。”他转身回到厨房,再走到她身边时,他手里端着温度适中的开水和剂量恰好的药片。
      她接过药片和着开水吞了下去。
      他的手机在方几上震了起来,看到来电,他不自觉地蹙眉,“我接个电话。”说着便走到了阳台上去。
      他的声音很轻,让她听不确切,隔着玻璃窗,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由失落。
      因为,他的回避,说明这通电话,来自另外一个女子——那些她不曾见过却存在于他的生活中的美丽女子。
      她呆滞地盯着地板上的某一点。
      他回头,看到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四周的一切也看来毫无生气,时间和空气仿佛都静止在她的周身。
      他匆忙地结束了无意义的电话,走到她面前蹲下,将她的视线找回,“在想什么?”
      她回神,“发呆而已。”
      “嘉若打电话来,听说你病了,想要来看你,我帮你回绝了。”他把手机丢在沙发上。
      “我现在…”她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不想见她。”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看见那张无时无刻都在灿笑的容颜。
      “我知道。”他了然地微笑,盘腿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
      “地板上很凉,你到沙发上坐着,好不好?”她别扭地对他要求,他坐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这让她呼吸一滞,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你在害羞哦。”他捉弄地凑近她,“我觉得坐在这里,风景很好。”
      “你真的不怕被我传染吗?”她故作凶恶地瞪着他。
      “小蔚,我有一个疑问。”他顾左右而言它,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他实在很享受与她这么接近的感觉。
      “转移话题的伎俩一点都不高明,说吧,你想问什么?”她直起身子靠在沙发背上,拉好毯子。
      “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想念》?”
      她有许多钢琴CD,却偏偏最喜欢这首曲子,他很好奇这样的偏爱是出于什么原由。
      “因为,它叫‘想念’。”她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不明白。”他困惑地摇头。
      “干嘛好奇心那么重?你要是太闲,我不介意你把我洗衣机里的那一套衣服给洗了,谢谢。”她不想在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下对他解释更多,只好分散他的注意力,想来,她和他在某些方面的确有些相似。
      “你叫我一个大男人帮你洗衣服?”他诧异地几乎跳起来,“小丫头,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你就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吗,大叔?”她昂着头,斜瞟着他。
      “大叔?”他倒抽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我只比你大一岁,楚蔚蓝。”
      “呵呵……”她浅笑。
      “啊,对了,我回去一趟,拿一套衣服和笔记本电脑过来,最多一个小时,我就回来。”他从地板上起来,把手机放回裤袋里。
      “拿衣服做什么?”她不明白。
      “我总不能明天还穿这套衣服吧。”他指着身上有些皱的衬衫。
      “你…你是说…你今晚要住在这里?”她惊讶地张大嘴巴。
      “你还在发烧,我留下来,晚上也好有个照应。”他的动机很纯良,绝对没有任何不当的想法。
      “那你睡哪里?”她这一室一厅的小套房可没有第二张床可以让他睡觉。
      他拍了拍她坐着的沙发,“这里,你只要提供我一床棉被就可以了。好了,我速去速回,要是有什么事,立刻打我手机。”
      他抓起车钥匙,走至玄关穿鞋,待她回过神来,他已经离开。
      面对静悄悄的房间,她有些坐立不安。
      他睡客厅,她睡卧房,只隔着一堵墙,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的照顾,会不会设想的太周到了?
      她靠在沙发上,拉起毯子盖住脸。
      这混沌不清的局面,要搅和到什么时候,才能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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