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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之三 ...

  •   一早醒来,我就想立刻见到你,
      你的嗓音蛊惑了我的耳朵,
      让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直达我的心底。

      8月8日,星期二。
      早晨七点三十分,闹钟恪守自己的职责准时响起。
      各国的早安问候语轮番轰炸着还蜷在薄被里的蔚蓝,她不耐地伸出手按下闹钟的开关。
      清脆的响声宣告了闹钟在主人的重击之下不幸光荣就义。
      一阵开锁声惊扰了蔚蓝尚且迷糊的意识,待她懒懒地睁开眼,就看到那抹极其熟悉的身影推开了卧室门,温柔的笑脸在晨光中逐渐清晰起来,“早,我买了早餐,快点起来,不然就来不及了。”
      “你怎么会来?”蔚蓝刚睡醒的声音透着一丝沙哑,刹时空气中漂浮起暧昧的因子,让她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慕恩愣了一秒,弯身拾起掉落在木地板上的闹钟,尽量忽略她的慵懒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嗯,昨天不是和你说好我今天会过来接你上班吗?闹钟又被你摔坏了。”
      “哦,我忘了。”蔚蓝坐起身拿过放在椅子上的晨袍套上。
      “先去洗脸,我出去摆餐盘。”慕恩转身离开寝室,他宽阔的背影映在朦胧的阳光中显得温暖不已。
      蔚蓝轻声叹息,自己任凭他自由地出入于这套房子,他什么时候才会懂,这举动背后所隐藏的心思?
      她洗漱换好套装后进到客厅,便见他舒适地倚着沙发看报纸。
      听到脚步声,他放下报纸,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过来吃早餐。”
      她再次在心里叹息,脸上漾着笑容向他走去,“你总是把身边的人都照顾得很好。”
      “举手之劳而已。”他没听出她话语中的深意,将刚温好的牛奶递给她。
      “你有没有想过,有时候,对别人太好,会造成他们的困扰?”她回避着与他的目光接触,不让他看清自己此时的心意。
      “怎么了?心情不好?”他拉起她的手腕,要求她正视自己的眼睛。
      “不是。”她轻轻摇头,从他温热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腕,拒绝他提供的温暖,虽然那一直是她所希冀的。
      “刚过完生日的人,要开心一点。”他以兄长的口吻开导着她,生日对任何人来说都会是一个愉悦的日子,可是,对蔚蓝而言却不是。
      “慕恩,我和你这样相处,有多长时间了?”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他不该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闯进她的世界,这只会让她更加依赖他,她就怕自己离不能失去他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除去高中时期不算,从大学到现在,已经六年了。”他在脑海中细数着与她做伴的岁月,六年的时间,对短暂的青春来说,是一个相当奢侈的长度,他不懂,她是否因此而伤感起来。
      “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她低头拨弄着瓷盘中的糕点,耳旁的头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布满哀伤的脸庞。
      他有些犹豫,“嗯,是在爷爷六十岁生日的宴会上,你穿着一件嫩绿色的洋装,和蔚然躲在角落窃窃私语,完全不理会四周的人,包括我。”
      “你……”她手一滑,银叉“噌”的一声落在方几上,她被眼中微弱的泪光模糊了视线,看不仔细他的表情。
      “小蔚,我一直都记得。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他看到她眼里的疑问,笑着说:“别问我为什么,我也想知道原因,好像只要是有关你的事,这颗脑袋就会自发地记得很清楚。”
      泪水冲破最后的防线,彻底打湿了她的脸颊,他拿过纸巾轻轻擦去她的泪滴。
      “你那时很小气,连名字都不告诉我,我一直记仇到现在哦。”他轻笑,一转眼,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轻狂的少年,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娇弱的少女,人生中最耀眼的时光,他和她一起走了过来,其中的快乐与伤痛,他懂,她亦懂。
      他们已经太熟悉彼此,熟悉到拥有对方居所的钥匙,可以自由地出入对方的生活。他已不能清晰地记起这样的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却为此而感到天经地义,仿佛他和她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合该如此相遇相知。
      “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她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揩去脸上的湿意。
      “你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啊?你这样让我很为难呢。我刚说过了啊,关于你的事,”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它记得特别清楚,这算不算是一项特异功能呢?”
      “你要真会特异功能,那麻烦你告诉我今天开奖的彩票号码是多少,我买了中奖后说不定可以分一部分给你。”她马上一点都不客气地泼他凉水。
      “只分一部分?还是那么小气,分一半好不好?”他厚脸皮地讲起价来,刚才伤感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好啊,你先给我涨工资。”她不计形象地把玻璃杯里的牛奶一口喝干。
      “那么会算计,你要是真中奖,何必在乎那点工资?”他继续逗着她。
      “你还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哎,现在物价那么高,多一点收入压力自然小一点,我为什么不能积极争取自己应得的福利?”她吃下最后一口面包,从手袋中翻出口红,“贺先生,听说你今天早上是来接我上班的,你要再不吃,害我丢了这个月的全勤奖金,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等他回答,她利落地起身到卫生间去抹口红。
      望着她的背影,他无奈地摇头,原来那个可爱温驯的蔚蓝彻底消失不见了,哎,他要到哪儿才能再找一个甘心被自己打压的对象呢?
      看她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已把自己收拾得整齐又清爽,他不由有些感慨,“小蔚,你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就不怕公司里的男同事都没心思好好工作吗?”
      “切,我看你每天看电脑的时间都比看我的时间长,所以你的忧虑是不成立的,好吗?”她不雅观地翻个白眼,话语中掺着一丝半真半假的哀怨。
      “真的吗?看来我该认真反省了,从今天起,我多看看你好了。”他刻意讨好地看着她,眼里的戏谑出卖了他真正的心思。
      “那么委屈,还是不用了,我怕被女同胞们愤恨的眼神剃光头发,您还是继续把目光粘在电脑上就好。”她不甘示弱地反击回去,果然看到他告饶的神情。
      “算我说错话,我道歉。”他接过她的手袋,方便她穿鞋。
      “看在你今天特意送早餐给我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但,下不为例,知道吗?”她宛若骄傲的女王一般抬高头,将左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小丫头,你还真敢演,我好歹是你的上司。”他忿忿地推她出门,学江湖大佬把头歪向一边,用大拇指指了指门,接着说:“锁门。
      她嬉笑着掏出钥匙上锁,“好了,走吧。”
      “你啊,什么时候才会稳重一点。”他绅士地弯起手臂让她挽着,嘴里仍在念叨。
      “‘稳重’是用来形容男士的,我可用不着那种东西。”她顽皮地皱了皱鼻翼。
      “好吧,为了不让你在人前太失礼,我只好牺牲自己一直陪着你了。”他看着显示电梯上下的液晶窗口,丝毫没察觉这句话对她造成的影响。
      “那,真的要一直哦。”她压抑住颤动不已的心跳,故作轻松地配合着他说笑。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这是一句他真心给予的承诺。
      那么多年,她小心翼翼地守在他身边,努力建立起自己与他之间的默契,所求的,不过是他能回头专注地看自己一眼,了解自己的心意。
      “叮。”
      “嗯,一直。”
      电梯抵达的响声干扰了她的听力,让她不能分辨清他的回答中,有几分认真的成分。
      然而她却忍不住臆想——
      很多个“一直”加在一起,是不是就可以得出一个等于“永远”的数值?

      积郁了许多天的乌云终于化为猛烈的雨水侵袭了整个城市。
      下午两点,大雨总算停歇,但浓重的低气压却降临“SWEAR”百货市场部,弄得人人都神经紧张,但惟独蔚蓝例外。
      “Vivian,我要的那份‘JT’厂商的资料呢?”
      一声怒吼平地而起,所有的同事都停下手里的事情,同情地看向被点名的蔚蓝。
      平时温文儒雅的贺慕恩先生发起火来,也足以媲美一只让人躲避不及的暴龙。
      尤其今天,他竟然火大到连内线电话都不用,直接用吼的,可以想见,进去与他面对面,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在你右边的文件柜第二层,浅蓝色的文件夹。”蔚蓝凉凉叫回去,手指娴熟地敲打着键盘,完全不被他的火力吓到。
      “我找不到!”
      又是一声没有形象的吼声。
      “你耐心一点,自然就能找到。”蔚蓝依旧盯着电脑显示屏,看都不看某只喷火龙一眼。
      同事们有志一同地用膜拜的眼光看着镇定的蔚蓝,她究竟修炼过什么心法,居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化解掉传说中的“魔音穿脑”?
      “你进来帮我找!”
      喷火龙的最后一丝耐心挥霍完毕。
      同事们纷纷为蔚蓝祈祷,但愿她能毫发无伤地出来。
      蔚蓝施施然地关闭文档窗口,再施施然地起身,在同事们无限哀悼的目光中,走进战区。
      “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蔚蓝叹气,顺手关上木门,以保住诸位同事的人身安全。
      慕恩沉默,只用眼神无声地控诉着自己的愤怒。
      “说吧,我已经如你所愿进来了。”蔚蓝拉开正对他办公桌的皮椅坐下,平静地凝视着他。
      慕恩双手抱胸,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中午都做了些什么?”
      “听从你的吩咐,陪你出去应酬厂商啊。”蔚蓝无奈地叹气。
      “你那是在应酬厂商吗?”他一字一句地逼问,面目有些扭曲。
      “那不然我是在做什么?”她反问道,身体靠向椅背,拉开和他的视线距离。
      “你到底有没有脑袋?”他火大拍着办公桌。
      “你手不痛吗?”她皱眉,拍那么响,也不怕她耳朵痛。
      “楚蔚蓝!”他站起来上半身跃过办公桌,怒视着一直在逃避问题的她。
      OK,被点大名了,说明他已经隐忍到极限,接下来的时间,她最好都识相的配合他。
      “贺经理,我现在先是你的下属,然后才是你的朋友。”她冷静地提醒他不要把私人情绪带进公事中。
      他颓败地坐回椅子上,“小蔚,如果你真想让我公私分明,那你起码要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可是你不觉得,你对我保护的太过度了吗?”她闭上眼睛,不让自己的忧伤外泻。
      ……
      许久之后,慕恩听到蔚蓝用冷淡的声音说:“如果你每一次都因为一点小事情就小题大做,我很难在‘SWEAR’继续工作下去。”
      “我并不认为这一次是小事。”他闷闷地回答。
      她细声安抚着他:“冯先生只是说了几句失态的话而已,我并没有吃亏。”
      “几句失态的话而已?”他不能苟同地提高声调,“他差一点就摸到你的手,你居然说他只是说了几句失态的话而已?”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反手给他一耳光吗?”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跟他持续这种无意义的争执。
      他默不做声,她高涨起来的气势顿时萎靡了下来。
      “慕恩,这点事情真的值得你那么生气吗?你究竟在气谁?我?还是你自己?是你叫我一起去见冯先生的,虽然他和‘SWEAR’的合作关系还没有谈妥,可他毕竟是客户,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不是太过火,我们没必要得罪他落人口实,这一点你更应该比我明白。”她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搞不懂他究竟在计较些什么。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她,“抱歉,我失控了。”
      从这里看下去,芸芸众生都变得很渺小,他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与其说他在气蔚蓝不懂得保护自己,不如说他在气自己没能周全地顾及到她,放任无关紧要的人在自己眼前对她无礼。
      他握在手里的权力并不像别人所以为的那样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反而会紧紧束缚住他的言行举止,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深深的厌倦。
      蔚蓝只是被无辜地牵连进了他的怒气里,她说的对,他是在气自己。
      “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这不是好事,你这样只会让……”她慌忙掏出纸巾捂住鼻端,大概是因为中午下起大雨,而饭店里的空调太强,她从回到公司以后就隐隐觉得不适,恐怕她又要感冒了。
      他回首,看到她可怜兮兮的低头捂着鼻子,眼睛微微泛红的样子,心头一软,疾步走到她旁边,低声问:“感冒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出去吃点药就好,应该没事。”她挥手推开他,怕感冒会传染给他,“我话还没说完,你这样只会让周围的人跟着你一起神经紧张,大家会很辛苦,尤其是伯父伯母,伯母身体又不好,你……”
      “我知道了,没见过那么爱念人的病人,我保证以后不乱发脾气,可以了吧?你要真关心我妈,就去看看她,省得她一和我通电话就问你是不是和我吵架了,否则你怎么都不去看她。我们又不是情侣,有什么可吵的,真是的。”他的无心之语尖锐地刺进她的心底。
      她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流了出来,“不是情侣才有得吵呢,刚才不就是最好的例证?”
      “怎么哭了?那么委屈啊?”他蹲在她面前,伸手帮她擦去泪水。
      “你不知道感冒的症状包括流眼泪吗?没有常识。”她白了他一眼,“离我远点,要是传染给你,我可不会好心照顾你哦。”
      “我要是真的感冒了,肯定会赖着你。”他轻笑,“你这样眼睛红红的,很可爱哎,嗯,有点像以前那个内向乖顺的小蔚了。”
      “我拜托你,‘可爱’是用来称赞小女生的,我已经满二十五了,昨天你才陪我过的生日,忘啦?”她起身到他办公桌边抽出一张卫生纸,“再说了,你生病干嘛赖我啊,你不是有一大票红粉知己吗?”
      “嗯,好浓的酸味,你在吃醋吗?可是她们之中没有楚蔚蓝啊。”他好笑地睇着她。
      “有了她们就不必有楚蔚蓝了。”她坐到沙发上,离他远远的。
      “怎么有种势不两立的味道?”他抚着下巴,玩味地端详着她看不出情绪的眼睛。
      “当你的红粉知己通常都没好下场。”她咕哝了一句,这个家伙,脸皮越来越厚!
      “怎么会?她们都活的好好的,你在危言耸听哦。”他挑高眉毛,那模样看在蔚蓝眼里该死的帅。
      “假如没有你,她们会活的更好。”她坏笑着打击他的自信,“我出去做事了。”
      她打开木门,安然无恙地走了出去,迎接她的,是同事们感叹的目光,有人甚至夸张地竖起了大拇指,引得她哑然失笑。
      贺先生的一世英明已经毁于一旦了。
      《可惜不是你》的悠扬歌声恰在此时响了起来,蔚蓝从手袋里找出手机,来电显示是家里的号码,这个时候会打给她的,只有天蓝,她笑着按下接听键,“喂。”
      “姐,”果然是天蓝的娃娃音,“生日快乐!”
      “小妹,我的生日已经过了。”蔚蓝淡淡地提醒着。
      “哎哟,昨天你和贺大哥在一起,我不想打扰你们啊。”天蓝委屈地解释着。
      “那,我的生日礼物呢?”她克制住笑意,继续逗着唯一的妹妹。
      “啊,姐最好了,我的零用钱已经花光了,以后再补给你好不好?”天蓝不负众望地发挥起自己装可怜的本事,不愧为是楚家的女儿,把楚家家传的应对招式学了个十成十。
      “好吧,既然没有礼物,那我就挂电话了。”每个听到天蓝的娃娃音的人,都忍不住想欺负她,蔚蓝当然不例外。
      “啊,不要啦,姐,我找你还有其他事情!”天蓝在那端激动地吊高嗓门,咋呼得令蔚蓝不得不移开手机。
      “说吧,我还在。”蔚蓝再一次叹息。
      “姐,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天蓝吞吞吐吐地,就是说不出自己的目的。
      “小妹!”蔚蓝严肃地唤了天蓝一声,如果不阻止妹妹,她一定会“可不可以”个没完。
      “我想去找齐大哥,姐,你陪我去嘛。”天蓝小声地道出自己的意图。
      “天蓝,你动不动就去找齐越,这样很不好哦,他白天有很多工作,晚上还要应付你这个小妹妹……”惨了,蔚蓝迟钝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惜已经收不回来了。
      “我不是小妹妹…我不是小妹妹…”天蓝的声音已经呈现哭腔,听的人心酸。
      “姐说错话,姐道歉,好不好?”蔚蓝头痛地回应道。
      “那你就陪我去找齐大哥。”天蓝立刻变脸要挟起自己的姐姐。
      “不行。”蔚蓝干脆地拒绝。
      “姐……”
      “天蓝,不是姐不帮你,可是,嗯,幸福是勉强不来的,你懂吗?”蔚蓝耐心地开解着小妹,希望她能早日想通,忘记这段“孽缘”。
      这么说是有些伤人,其实蔚蓝对齐越没有任何偏见,坏只坏在小妹几个月前尾随贺慕恩一同与贺亭轩、叶扬筝去爬山,谁知齐越也跑来凑热闹,当楚家小妹遇上齐大帅哥,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
      天蓝坚称自己对齐越“一见钟情”,且大胆地在当天晚上就问齐越:“齐大哥,你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吓得齐越几乎落荒而逃,从此,天蓝隔三插五就找各种理由去见齐越。
      一个拼命躲,一个坚持见,搞得所有人都跟着累得人仰马翻。蔚蓝身为天蓝的亲亲姐姐,当然有责任制止混乱的蔓延,可是挡不挡得住,却不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你不帮我,我去找贺大哥。”楚家小妹听到姐姐不帮自己的忙,立刻想到下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对象。
      “你不要……”然而只剩下忙音回应着蔚蓝的未完的叮咛。
      蔚蓝无奈地收起手机,一分钟后,诺基亚的招牌铃音在经理室里响了起来。
      只听见可怜的贺慕恩耐心地应对着楚家小妹的疲劳轰炸。
      蔚蓝窃笑不已。
      年轻的爱情,是不是真的可以无所顾忌?
      有时蔚蓝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有天蓝一半的勇气,那么今天的局面会不会不像现在这般僵持?
      如果呵……

      下班后,蔚蓝谢绝了慕恩送自己回家的好意,自己驾车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蔬菜准备回家做饭。
      感冒的症状越来越明显,蔚蓝很有自知之明地想尽快买完东西回家,她带着好不容易在车内找到的一个口罩,招摇地在超市里购物,惹得旁人侧目不已。
      结账耗去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等她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已是距离下班一个半小时以后的事了。
      她简单的烧了两个菜一个汤,囫囵地吃完饭,看着桌上的餐具,她连收拾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可真够忙碌的,先是在午餐席间被那个秃头的冯先生用色眯眯的眼神盯了整整一个中午,还差一点被吃豆腐;回到公司后又顶着感冒的初期症状安抚和自己过不去的贺慕恩;紧接着又接了一通家里那个无敌小妹的电话,听完电话办公桌上还一大堆资料等着她整理,临近下班时间,她简直快崩溃了。
      她懒洋洋地收拾好厨房,再懒洋洋地踱到客厅的壁柜旁拉开抽屉认命地找感冒药来吃,她看着由方几的玻璃面映出的憔悴脸庞,不由苦笑,如果被爸妈看见这副德行,她铁定会被打包回家里,直到她出嫁那一天,才可以妄想过独立的生活。
      很想念老妈炖的排骨汤哎。她边想边无聊地打开电视,翻来翻去都是不怎么吸引人的节目,只好再关掉电视。
      一个人的生活,很自由,可是也很寂寞,满室的清静足以在你情绪低落的时候凌迟你本已脆弱的神经。
      还能做些什么呢?她抱着抱枕发呆,视线瞟啊瞟的,瞟到了电脑,网络是便捷的找人聊天的方式。MSN自动登录后,她发现,原来无聊的不仅仅是自己。
      “吃饭了没?”
      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网页,慕恩的对话框就弹了出来。
      “吃了。”
      “那吃药了没?”
      他不发脾气时,是一个细心到令所有女生倾倒的绅士。
      “吃了。”
      她懒惰到只用一只手指敲键盘。
      “懒鬼,多打两个字不费多少力气。”
      他果然嫌弃了。
      “好吧,今天我家天蓝找过你?”
      抛开关于齐越的部分,天蓝本质上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孩,但沾上了感情,蔚蓝不得不承认,小妹的确很令人头痛。
      “我被她缠了二十多分钟呢,齐越至于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他想不通,天蓝怎么就看上了齐越呢?他们整整相差了七岁呢。
      “这个问题只有我家天蓝有标准答案,要问问她吗?”
      她忽而有了兴致,白天因为他把自己搞的身心疲惫,现在捉弄一下他当是回礼。
      “不用当真,我只是随便问一下而已。”
      开玩笑,这种非常时期打电话给楚家小妹,就等于待宰的羔羊自投罗网,他可没那么想不开。
      “小妹要是知道她的贺大哥这么躲她,恐怕会伤心不已哦。”
      她起身到卧室加了一件外套,顺便倒了一杯热水,再回到电脑前,他已经回复过来:“我觉得有一个新鲜的形容词,特别适用于天蓝。”
      “什么词?”
      “你保证不告诉她我再说。”
      看来他是真的有些怕天蓝的缠功了。
      “说吧。”
      “就是‘天兵’啊,说‘无敌’已经过时了,天兵小妹,多神气!”
      他似乎是在庆幸自己还跟得上流行。
      “你、老、了!”
      她故意刺激他,“天兵小妹”?亏他想得出来。
      “男人是越老越有味道。”
      “厚脸皮!什么味道?汗水味?”
      她差点被水呛着,人是不是只要一上网,就会忘乎所以?
      “你打击我!”
      他哀怨地控诉着。
      “不废话了,你有没有问过齐越打算拿我家天蓝怎么办?”
      男人和男人比较容易沟通,早点了解齐越的想法,她好帮衬着安慰天蓝。
      “他也很头疼。”
      这也就意味着暂时没有良方,束手无策哎!
      “那他有没有接受天蓝的可能呢?”
      她想着另一种可能,对天蓝来说,究竟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她这个当姐姐的也说不清。
      “他说不可能,天蓝年纪太小。”
      他重复着齐越的回答。
      “感情的事,唯一的不可能是不喜欢,而不是任何客观因素。”
      她理性地指出齐越的盲点。
      “好像是这样……”
      他略表赞同。
      “齐越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不如把他们两个约出来好好谈一次,快刀斩乱麻,闹了几个月了,也够了。”
      这是她唯一觉得可行的办法,虽然天蓝会受伤,可是再这么拖下去,她只怕天蓝的自尊会崩塌。
      “等我再问问亭轩吧,他可能更了解齐越的想法,看他有没有什么意见。”
      他想到了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堂弟,那家伙虽然脾气火暴,但头脑还不错,况且他和齐越是多年的好友,应该能帮上一些忙的。
      “也好。”
      她口头上这么答应,心里却委实担忧,感情的事,旁人从来都插不上手,只怕这个忙真的会越帮越“忙”。
      “说真的其实我挺佩服天蓝的,那么勇敢。”
      在他看来,天蓝的感情并不盲目,只是争取的方式有待商榷。
      “小丫头一个。”
      她想起小妹见风使舵的本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蔚然那时不也常叫你‘小丫头’,这是楚伯母的遗传?”
      他想起第一次看见蔚然和蔚蓝时的情景,蔚蓝也和现在的天蓝一样,极尽撒娇之能事。
      “也许吧。”
      她眼神一黯,有些东西终究逃不过躲不过呵。
      “小蔚……”
      他察觉出她瞬间低落的情绪,却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
      “我没事。”
      她迟疑地敲出这三个字,她清楚,他不会相信,因为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不要逞强。”
      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她哭过,以前的她那么爱哭,现在的她看似坚强,其实比原来还要脆弱。
      “我把肩膀借给你好不好?”
      等了五分钟,她不说话,他有些着急了。
      “隔那么远,怎么借给我?”
      她强装无事地与他说笑。
      “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过去看你。”
      他对她的关怀,从来都不掩饰,他一直都把她放在心里。
      她不语,他对她的好,她非常清楚,他放她在心里,她明白,只是,她占据的那个位置却不是自己想要的,这一点,他并不了解。
      “慕恩,记得我对你过的吗?有时你对别人太好会造成负担。”
      “小蔚,你不是别人。”
      “那我是谁?”
      “你是小蔚。”
      她不敢再逼问下去,每次问到这里,她就会却步。
      小蔚是你的谁?
      她始终没有勇气去听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累了,不说了。”
      她关闭对话窗,切断网络连接,用力按下电源开关。
      一连串的动作,竟令她觉得自己的心,愈加冰凉。
      手机仓促地响了起来,听铃音就知道是慕恩打来的,她接通电话:“喂。”
      “小蔚,不要把自己藏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没有,我真的累了。”她反驳,浓浓的鼻音说明感冒又加重了。
      “那记得再吃一次药再休息。”他关切地叮嘱着。
      “好。”
      “如果半夜不舒服,记得打电话给我。”她凡事都靠自己的拗劲儿让他实在不放心啊。
      “好。”
      挂断电话后,她呆坐在沙发上,直到身体酸痛,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冲了一个澡后,她没等头发完全干便疲倦地睡去了。
      凌晨四点,她辗转醒来,喉咙烧得厉害,灌了几口凉水仍不能缓解,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发烧了。
      一个人的生活,很自由,也很寂寞,尤其是在生病的时候,一旦兴起自怨自怜的情绪,整个人就会被淹没在无边无际的委屈当中。
      她的坚强彻底溃散,心里的疼痛再无处遁逃。
      她勉强支起身体摸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快捷键拨出电话,长音响了三声之后,对方接起了电话:“喂。”
      温柔的嗓音传了过来,她止不住哭出声,“慕恩,我发烧了……”
      “我马上过来。”
      听到他的回答,她的泪水更加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
      梦醒时分,守着她的,只有泪沾襟的温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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