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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之二 ...

  •   假如我当时没有回头去看你伫立在银杏树下的身影,
      会不会,今天的我就少一些辛苦?
      可是啊可是,没有了辛苦,也就没有了你带给我的快乐……

      蔚然说过,缘分是一个奇妙、让人不可捉摸的东西。
      “为什么?”她不明白,蔚然的脑袋怎么都在想一些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因为,有缘,不一定有分;有分,不一定有缘;只有缘和分都有了,感情才能圆满。”蔚然悠远地目光飘向了窗外,喃喃的低语,仿佛在默念着古老而不为人知的咒语。
      “蔚然……”她不安地拉住蔚然沁凉的双手,那冰凉的温度硌得她的心一阵隐痛。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刻,蔚然的轮廓在明亮的光线下竟模糊起来——仿若她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她的那一声呼唤一直没有等到蔚然的应答。
      她以为自己总有一天能等到。
      梦醒时分,守着她的,只有泪沾襟的温凉……
      青春的光华,也随之逐渐黯淡了下去……

      九月的天空,泛着和她的名字一样的光泽。
      校园里种满了银杏树。
      秋季时分,树叶已渐渐变黄,随着风飘摇摆动。
      蔚蓝拾起一片完整的叶子,捏在指间把玩。
      当初蔚然知道她填报的第一志愿是这里时,不屑地问她:“那种学校有什么好?”
      这所重点大学升学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中学有什么好?
      人人都自危于各种考试分数与年级排名,就连同班同学之间都默契地保持着疏离的关系,在蔚然眼中,这样的世故与心计,让她厌恶不已。
      可正是这样疏离的人际关系,让蔚蓝觉得安全,不必和别人靠得太近,也不用和人群离得太远,没有人会觉得她的沉默不妥——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环境。
      所以这里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不必勉强自己去虚应旁人,只用安静地守着自己就好。
      当然,前提是她能把自己的成绩稳定在大人们满意的范围之内。
      母亲常常摇头,感慨着蔚然和她的性格,竟然那么迥异。
      相较于蔚然做事的随心所欲,她事事都依从父母的意愿。
      蔚然偶尔会开玩笑说,楚家的孝德全都遗传到了她身上。
      只是她发现,蔚然说这话时,眼底却有一抹淡淡的哀伤。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她只是把自己的叛逆用一种迂回的方式表达了出来,大人们只看到了她乖巧的表象,看不到她心底对这一切的憎恶。
      她以为这样的自己,蔚然能够懂得。
      她从不叫蔚然姐姐,因为她觉得自己和蔚然是一体的,她们紧密到连叫“姐姐”都显得生分。
      “同学,小心!”
      蔚蓝回过神来,只看到一个失去平衡的人抱着一摞书向自己压来。
      “嘭!”
      来人怀里的书本应声落地。
      “你没事吧?”
      书堆后方露出一张友善的笑脸。
      蔚蓝呆坐在地,摇摇头,“没事。”
      “那就好,”对方伸手把蔚蓝从地上拉了起来,“我叫倪嘉若,二年3班的,你呢?”
      “我叫楚蔚蓝,一年2班的。”蔚蓝有些不能适应自己正在遭逢的“意外”。
      “原来是学妹啊,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不闷吗?”倪嘉若继续放送着甜美笑容。
      “我……”蔚蓝只觉得自己有种心事被人猜中的窘迫,一时想不出应对的方法。
      嘉若一边捡书,一边笑着说:“呵呵,我说话比较直,吓着你了?现在是午休时间,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边,不留在教室里和同学们聊天呢?”
      “我看到这边的银杏树很漂亮,所以就趁午休时间过来看看。”蔚蓝也弯下身帮忙捡书。
      “银杏树很漂亮?”嘉若停下手中的动作,仰头看向左边的树木,“仔细看,还真的很漂亮,学妹你很细心哦,我在这个学校待了一年多,从来没有发现这些银杏树原来这么好看。”
      “我只是无聊了点,所以才会有闲工夫来观察这些。”蔚蓝腼腆一笑,“其实只要多留心,就会发现生活中有很多细节可以给我们带来快乐,比如说一棵秋天的银杏树。”
      “你的论调有点耳熟,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嘉若抚着下巴默默回想,忽而眼睛一亮,“对了,慕恩也说过类似的话。”
      “慕恩?”蔚蓝重复着这个名字,心里滑过一丝异样。
      “啊,他来了,我介绍你们认识。”嘉若朝蔚蓝身后挥手,“慕恩,我在这里!”
      蔚蓝回头,只见一抹颀长的身影由远及近向她们走来,他额前的发梢随着走动在稀疏的阳光下招摇,轻盈的步伐说明他有良好的运动习惯。
      “慕恩,这些书很重哎,我抱着它们撞到了这位学妹,现在手很酸。”嘉若一见贺慕恩走近便开口抱怨,话语中不乏撒娇的意味。
      “刚才就和你说过不要逞强,现在自食其果了吧?”慕恩微笑,抬手用温和的力道揉了揉嘉若的手臂。
      蔚蓝有刹那的震惊,竟然真的是“他”?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与自己记忆中的一样,在光线下流转出璆玉一般的晶莹光泽。
      蔚蓝眨去眼里的愕然,再看向他们时,神色已很平静。
      “我刚刚还说要介绍你给学妹认识,你就出现了,你是不是预感到我会提起你啊?”嘉若嘴边的笑意愈加甜蜜起来。
      “我可没你说的那么神,只是见你那么长时间还没回教室,所以才出来看看。”贺慕恩回头看向蔚蓝,“你好,我叫贺慕恩,你还好吗?”
      再鲁钝的人都能从他们刚才的交谈中猜测到他们的关系。
      活泼开朗的女生和温柔体贴的男生,是少女漫画中最典型的搭配,没想到自己在现实中会遇到真实的例子。
      蔚蓝不自觉地配合起慕恩温润的嗓音,轻柔地回答:“我没事。”
      “那就好,”慕恩蹲下整理地上的书籍,口中继续对嘉若叮嘱着:“以后小心点,凡事量力而行,万一我不跟在你身后,谁来帮你收拾?”
      蔚蓝用口形对嘉若示意自己先离开,嘉若点点头。
      身后传来断断续续地对话声,女声娇怜,男声温柔。
      蔚蓝将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一步一步离开他们幸福的世界。
      也许今晚蔚然再问起自己学校里的情况时,她可以告诉蔚然,自己在学校里遇到一个恬静的世界、一段甜美的爱情,以及,一个曾经认识的人……
      她已经想象得到,蔚然听到这些话时,一定会夸张地摸着她的额头问她要不要紧,于是轻笑了起来。
      贺慕恩。
      起初,这个名字在她心里波澜不兴。
      短暂的相逢,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进生活这个汪洋,并不能泛起太大的涟漪。
      而谁又会预料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序幕?
      她潇洒地来去自如于贺慕恩与倪嘉若温馨的二人世界中,不去打扰他们,也不被他们的爱情打扰。
      她熟练地在他们面前扮演着心如止水的角色。
      嘉若常嚷嚷说一定要介绍一个优秀的男孩给她认识,她总是微笑摇头。
      慕恩偶尔会用一种近似于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她,她总是礼貌地淡笑,并不会因为他的注视而感到不自在。
      然而心动的痕迹那么轻缓,就像是慢性毒药,等到被人察觉时,已是毒根深种,无力自救。
      彼时她才开始明白,有一种感觉,经过时间的积淀,会慢慢地酝酿成为——爱情。
      于是往后的岁月,他们三个人的命运交缠地那么紧密。
      只要一个人企图挣脱,另外两个人就会疼痛到不能自已。

      “谁是倪嘉若,给我出来!”
      一声怒气十足的吼声在三年3班安静的教室里响起。
      所有人不明就里的回头看到声源时都感到诧异,发出如此粗鲁的声音的竟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贺慕恩,他起身迎上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女孩怎么会是……“蔚蓝?”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蔚蓝,我是她姐姐楚蔚然!”蔚然不耐地瞥了慕恩一眼,“我再说一次,谁是倪嘉若,给我站出来!”
      慕恩再细看一下,发现蔚然身上穿着的是外校的制服,这才确定她不是楚蔚蓝。
      “你好,我是贺慕恩,你找嘉若有什么事?”慕恩修正自己的表情,谦和有礼地询问着怒气冲冲的蔚然。
      “我知道你叫贺慕恩,我要找的人不是你,所以我不必对你交代我要找她的目的,听懂了就让开,我不想波及无辜。”蔚然睁大眼睛,最后一丝耐性宣告售罄。
      “波及无辜?”慕恩倒吸口气,不由紧张起来,“你来找嘉若,是不是因为她和蔚蓝有什么误会?”
      “真要是误会,我会给她机会解释清楚,你紧张什么?”蔚然因为慕恩的态度而更加恼怒。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嘉若一进教室就发现气氛不对,再一看慕恩和人对峙的阵势,加快了脚步走到他面前,来不及看懂他的暗示。
      “蔚蓝?”
      嘉若初看到蔚然,也误以为她是蔚蓝,“你怎么会来?”
      “你当然不希望蔚蓝来这里,可惜我不是蔚蓝,我是楚蔚然,蔚蓝的双生姐姐!”蔚然狠狠地瞪着嘉若,才听到她的声音,蔚然就确定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请问蔚蓝人呢?”慕恩挡在嘉若前面,保护的意图不言而喻。
      “你还关心她吗?你不会自己问她,她今天为什么没有来学校上课?”蔚然冷笑地斜睨着他们,继续用生硬的声音对嘉若说:“你是想在这里解决,还是出去,你自己选。”
      嘉若蓦地脸色煞白,“我们出去说。”
      “嘉若?”慕恩担心地拉住嘉若的手,蔚然突然跑来找嘉若,会是为了什么事情?
      “没事的,只是一个小误会,说清楚就好。”嘉若轻轻拍了拍慕恩的手背。
      蔚然听了她的话,嘲讽地笑了一声:“哈!”
      临出教室门,蔚然突然回头看着贺慕恩,“如果不想蔚蓝不开心,你最好装作今天没有见过我。”
      嘉若把蔚然带到校园内的一处凉亭,此时已是放学时间,人群都向另一方的自行车保管棚涌去。
      “蔚…然,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嘉若故作镇定地看着一脸不善的蔚然。
      “蔚蓝昨天晚上在天台吹了很长时间的冷风,她甚至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你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吗?”蔚然答非所问地回答道,双眼锐利地盯着嘉若游移的视线。
      “她…怎么了?”嘉若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她明明年长于蔚然,可是却硬是在气势上输给了蔚然。
      “你以为她在哭吗?”蔚然冷笑,毫不掩饰自己对嘉若的厌恶,“她没有哭,她的眼神空洞地让人觉得可怕,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
      嘉若无言以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倪小姐,我今天来,是想问一句,我们家蔚蓝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被你这样欺负?如果她哭出来,我还安心一点,可是她没有哭,你知道哭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吗?”蔚然挪动步伐逼近嘉若,强迫她正视自己的怒气。
      “我只是……”嘉若脑海一片空白,找不出任何开脱的话语。
      蔚然不屑地摇头,“你只是?你只是想捍卫自己的爱情,你只是想警告蔚蓝不要再接近贺慕恩,你只是想要求蔚蓝离开你的生活,还有‘只是’吗?”
      “我没有警告的意思……”嘉若喏喏地回答,心虚是一种最要命的情绪,它会让人在面对对手时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警告’?您还真是太‘客气’了。”蔚然挤出一抹虚伪的笑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你硬把蔚蓝牵扯进你们的世界里,动不动就在周末把蔚蓝拖出去陪你们约会,而现在,你却亲自告诉蔚蓝,要她离开你的生活,怎么?你也会有输不起的时候吗?”
      嘉若被蔚然一连串的追问激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阁下装傻的功力可真高,既然当初有勇气下注,就要做好愿赌服输的心理准备,下了注却输不起,这种人通常被称为‘无赖’!”蔚然眼底的寒意更加浓重,“蔚蓝心性单纯,以为周围的人都和她一样,以心待人。殊不知有人的心会险恶丑陋到把别人当作一种试探的工具,来满足自己贪得无厌的虚荣心。”
      “你……”
      “急什么?我还没有说完。”蔚然讽刺地睥睨着嘉若发青的脸庞,“你想利用蔚蓝来证明些什么,你心知肚明,本来我并不想出面干涉,可是你做的太过火了。蔚蓝笨,不代表楚家人笨,她该怎么做人,我父母自会教她,轮不到你这个外人出手指导她实践什么叫‘进退得宜’!是你把蔚蓝带到贺慕恩面前,是你亲手把局面搅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自己收拾不了,凭什么要让她来帮你善后?你把我们家蔚蓝当什么了?你自作聪明,就以为可以算计人心吗?”
      嘉若试图反驳蔚然的指责:“我跟慕恩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
      “所以呢?你是想刺激你们归于平淡的感情,证明你们依旧情深;还是想说蔚蓝认识贺慕恩的时间不及你长,只有你有资格站在贺慕恩身边?真要比时间长度,蔚蓝不会输给你!”蔚然瞟见嘉若身后的树木旁露出深蓝色外套的一角,继续说了下去:“蔚蓝早在三年前贺家的宴会上就认识那个该死的贺慕恩了,你还想比什么?”
      “那他们怎么会……”嘉若有些惊诧,回想起蔚蓝和慕恩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他们看来并不像已经认识了啊。
      “你该去问贺慕恩。况且,你能肯定这些纠缠,只是蔚蓝一相情愿的吗?”蔚然满意地看到躲在树后的身影震了一下然后匆忙地离开,而眼前的嘉若也目瞪口呆地吐不出一个字来。
      “真正让你不安的,从来都不是蔚蓝的目光,而是你身旁的那个人给蔚蓝的回应。如果不是那个人呼应了蔚蓝的心,以你的自信,根本就不需要出面对蔚蓝说出那番话,不是吗?既然输不起,就别玩火,引火烧身的下场,没有人会同情。你现在想挽救的,究竟是你和贺慕恩的感情,还是你受伤的尊严?”蔚然冷漠地道出问题的要害,对于任何伤害了楚家人的人,她决不留情面。
      “我不想失去慕恩……”嘉若喃喃地低语,泪水终于忍不住淌了下来。
      “可是你却选择在半年后离开他去英国留学。你的骄傲不容许别人主动离开你,可是你的自私却容许自己为了前途抛下别人,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蔚然提起放在一旁的书包准备离开,“不要让蔚蓝知道我今天找过你,否则,我一定会让你比蔚蓝更痛苦!”
      夕阳下,嘉若望着蔚然离去的背影,独自掩面饮泣。
      那一天之后,一切仿若又归于平静。
      然而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自己的心思有多么五味陈杂。
      蔚蓝淡淡地疏远了自己与慕恩的关系,继续视而不见他有时尾随在自己背后的目光。
      慕恩和嘉若都依从蔚然的交代,没有让蔚蓝知道那天的事情,他们也都强迫自己遗忘那天的经历。
      慕恩不曾主动问起,嘉若不曾主动提起,两个人佯装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余下的时光,可是感情早已变味,注定了的分离更是给他们的相处蒙上了阴影。
      直到嘉若飞往英国,慕恩始终没有让她知道,自己已经了解蔚然会到学校来找她的原因。
      慕恩心里在乎的,是蔚然说蔚蓝早与自己在家宴上认识的事实。
      他以为,那场相遇,只有自己记得。
      却原来,蔚蓝也记得。
      只是,她的沉默,她的疏远,让他渐渐觉得,孤单的记忆,原来比他想象中的要沉重许多……

      偌大的酒店宴会厅内放眼望去,满是形形色色穿着高雅的人士。
      迎门的墙面上醒目地悬挂着“恭祝贺显联先生六十岁寿辰”的金色横幅。
      蔚然一手牵着蔚蓝一手牵着天蓝,跟在双亲后头,向宴会的主人——“SWEAR”百货总裁贺显联老先生以及贺氏夫妇道贺。
      “贺老,祝您生辰快乐!”楚父双手作揖,对红光满面的贺家大家长说道。
      “谢谢,招呼不周啊。哟,这三个可爱的小女生是谁啊?”贺显联弓身抱起最小的天蓝,亲昵地蹭了蹭天蓝的粉颊。
      “天蓝,跟爷爷说‘生日快乐’。”楚父出声哄着小女儿给老人家拜寿。
      “爷爷生日快乐。”天蓝的娃娃音立刻征服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好乖哦。”贺显联接过随从递过来的棒棒糖拿给天蓝,“这是奖励哦。”
      “谢谢爷爷。”天蓝乖巧地握住棒棒糖。
      “这是我的双生女儿,蔚然和蔚蓝。”楚父将双胞胎让到了身前。
      “贺爷爷,生日快乐!”双胞胎绽开笑容,齐声给贺老先生贺寿。
      “允达啊,你把女儿教的很好啊,可惜我只有一个孙子,”贺显联放下天蓝,转头看向立在一边的儿子,问道:“慕恩呢?”
      贺绍添恭敬地对父亲回答道:“他似乎有些发烧,随风陪他去休息室吃药了。”
      “要不要紧?”贺显联听闻孙子不舒服,眉头紧皱,但碍于场合不便离开,声音自是有些严厉。
      “发现的早,问题应该不大,爸爸您放心,我会留意他的。”贺夫人出声安慰道。
      蔚然悄悄附耳问蔚蓝:“蔚蓝,你肚子饿不饿?”
      蔚蓝摇头。
      “可是我有点饿哎。”蔚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临出门前才喝过一杯牛奶,哪知道根本不能果腹。
      “妈妈,我头有点晕。”蔚蓝上前走到母亲身边撒娇。
      “小女生怎么啦?”贺显联慈爱地摸了摸蔚蓝的头顶。
      “这孩子有轻微的低血糖,所以偶尔会头晕。”楚母解释道,无奈地瞥了二女儿一眼。
      贺显联笑呵呵地说:“那就别在这里陪我们这些老人家了,过去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好不好啊?”
      “在贺老面前失礼了,”楚父对蔚然吩咐道:“蔚然,带蔚蓝去吃点东西。”
      “那天蓝就交给妈妈喽。”蔚然将小妹牵到母亲身边,有礼地对贺显联说:“贺爷爷,我们先失陪了。”
      牵过蔚蓝,蔚然默契地和她相视一笑,两张一模一样的笑脸,让人看来,有种奇异的感觉。
      顺着餐台取了两盘食物和饮料,双胞胎找了一处角落的位置坐下。
      蔚然斯文地进食,而蔚蓝却只喝着果汁。
      蔚然见蔚蓝动都不动盘中食物,开口问:“你不吃吗?”
      蔚蓝摇头,“我不想吃,喝果汁就好。”
      “还是你有办法,如果是我开口,一定会被爸爸骂。”蔚然满足地吞下口中的食物。
      蔚蓝轻笑,“爸那么疼你,怎么会舍得在那么多人面前骂你?”
      “他很疼我吗?我觉得他比较疼你哎。”蔚然疑惑地回忆起自己平时与父亲相处的情景,想起来的大多是父亲生气的样子。
      “如果不疼你,爸就不会每次都那么生气了。有一天我听见爸问妈,他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爸爸,妈说是,爸却说他不是,不然为什么你都不听他的劝呢。我听得出来,他很无奈。”蔚蓝低头叉起盘中的生菜沙拉吃了一口,装作没有看见蔚然呆楞的表情。
      蔚然讷讷地回了一句:“那,有你和天蓝听他的话就好了啊。”
      “那你就亲自告诉他,不能因为我们是双胞胎就以为我们必须是一样的啊。说一句话,有这么困难吗?你老是这么亲身实践要他们认清我们的不同,这样他们会很辛苦哎。”蔚蓝一想到自己的双生姐姐的那些淘气举动,忍不住笑了出来。
      “拜托,我才是姐姐好吧,不要抢我的戏。”蔚然捏了捏蔚蓝的鼻子,“你看看你,说话那么老沉,哪里像个十五岁的少女?”
      “那你也要有姐姐的样子啊,而且你已经那么活泼了,要是我也活泼,那爸妈不就天天都要念‘阿弥陀佛’了。”蔚蓝也伸手捏了捏蔚然的鼻子,“这样才公平。”
      “小丫头。”蔚然忿忿地吃了一口牛排,不甘心自己说不过妹妹。
      “回去之后记得要腾时间教我做代数试卷哦,最后那几题我不会。”蔚蓝讨好地笑着凑近蔚然的脸颊。
      “你是在求我吗?”蔚然刻意仰高头,居高临下地斜看着自己的妹妹。
      “对啊,拜托嘛,你知道我拿数学最没办法了,那些什么公式定律的,它们认识我,可我不认识它们啊,帮我一下嘛,蔚然你最好了。”蔚蓝苦着脸,拉着蔚然的衣袖,可怜地央求着。
      “就会撒娇,好啦,晚上自己拿着试卷来找我。”蔚然微笑着摇头。
      “我就知道,蔚然很疼我。”蔚蓝突然亲了一下蔚然的左脸后立刻退回来靠着椅背。
      “又突袭我。”蔚然捂着左脸,瞪着笑得无辜的蔚蓝。
      “就是知道你不喜欢才亲的啊。”蔚蓝笑嘻嘻地喝光玻璃杯中的果汁。
      “我要去拿吃的,果汁还要吗?”蔚然端着空盘起身,准备向餐台进发。
      “好啊。”蔚蓝点头,用手杵着下巴看着蔚然的背影发呆。
      蔚然是个很称职的姐姐,虽然她只比蔚蓝早出生十分钟,可是她一直都提醒自己,要保护好蔚蓝这个比自己晚十分钟出生的妹妹。
      所以蔚蓝总是不愿叫蔚然姐姐,不想让她有压力,可是却让她觉得,自己很依赖她,因为,蔚然很需要被人依赖,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重要。
      “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让我很羡慕。”
      后方忽然冒出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蔚蓝的思绪。
      蔚蓝回头,看到一张在灯光下散发出一股舒缓悦目的光泽的温和脸庞,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竟温柔得不可思议。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蔚蓝垂下眼眸,淡然地说:“你这样很不礼貌。”
      “对不起,我无意打扰你们,只是我刚吃过感冒药,有些昏沉,所以来这边坐一会儿,无意间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对方歉然地解释着。
      “算了,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不能说给别人听的。”蔚蓝听说他在生病,于是不再和他计较。
      “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看到你们相处的样子,感到很羡慕。”
      他唇边的笑容非常柔和。
      很多年后,蔚蓝才渐渐明白到自己当时的感受——心安。
      他的笑容,有一股让人感到心安的力量,让人不自觉想要依赖他,享受他的宠溺。
      “那你很可怜哦,我有蔚然和天蓝做伴,虽然天蓝……呃,那不是重点,我们家里每天都很热闹哎。你一个人,应该很闷吧?”蔚蓝怜悯地看着他,不能想象家中只有自己一个孩子的情形。
      “有时候的确挺无聊的。”他轻轻点头,一脸的赞同。
      “你都生病了为什么还要出席这个宴会,你家人都不担心吗?”蔚蓝想起他会在这边休息的原因,不由地问出了口。
      “只是轻微的感冒而已,陪同家人一起出席,是我应该做的事啊。”才说完,他马上打了一个喷嚏,听声音就知道,他的病情不只是“轻微的感冒而已”。
      蔚蓝递了一张纸巾给他,有些同情他,“喂,你还好吧?”
      “没事。”他转过头去,闷闷地回答,怕自己会把病菌传染给她。
      “生病就要看医生,这是常识。逞强是笨蛋才会有的行为,知道吗?”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干嘛那么关心他,大概是因为他说自己是独生子的关系吧,这么一想,她就能接受自己罕有的鸡婆行径了。
      “你说话真的很老沉,呵呵。”他看着她故作严肃的样子,有些发噱。
      “你管我!”她始终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见别人不领情,自然脸薄地恼羞成怒。
      “你现在又很可爱哎。”看她气鼓鼓的脸颊,他的笑容越发明显,“你叫什么名字?”
      “我干嘛要告诉你啊?”蔚蓝别扭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那我就叫你‘喂’喽?”他难得起了兴致,继续逗着她。
      “你放心,我是不会答应的。”她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
      “你真的很有趣。”他微笑着下了个定论。
      “哼。”她回个鼻音,亏自己刚才还那么关心他,真是自做多情了。
      “你觉得今天的食物,可口吗?”他换个话题,顺便尽一下主人家的义务。
      “还可以,果汁不错。”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心想蔚然怎么去那么久都没有回来?
      “那就好……”
      “小少爷,老爷正在找你。”一个着深灰色西装的男子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我现在就过去。”他站了起来,临走前对她说:“我爷爷在找我,所以我先走了,认识你很愉快,虽然你不愿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叫贺慕恩,再见喽。”
      没等蔚蓝回答,他便与那个男子一同离开。
      贺慕恩。
      贺慕恩?那他不就是贺爷爷先前提到的孙子?
      完了,自己竟然完全不明白状况地和他乱扯了那么半天,这样很没有礼貌哎。
      蔚蓝越想脸色越苍白,紧张地想喝口果汁,却发现果汁早就被自己喝光了,难怪他会问自己宴会的食物好不好吃。
      等一等,她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和谁一起来的,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怎么啦?脸色那么差,是不是不舒服?”蔚然放下手中一盘装的满满食物和一杯果汁,担心地拉过椅子坐到蔚蓝旁边。
      “没事,你怎么去那么久?”蔚蓝摇头,端过果汁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我去告诉爸妈我们在这边,让他们放心。你真的没事吗?”蔚然狐疑地看着明显不对劲的蔚蓝。
      “真的没事。”蔚蓝用力地点头,就怕蔚然再多问。
      “刚刚我远远地看到你在和一个男孩子说话,他是谁啊?”蔚然不再追问,低头吃着自己盘中的东西。
      “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们只是随便说了几句话而已。”蔚蓝心虚地敷衍着,不想被蔚然知道自己刚刚不小心得罪了贺家小少爷。
      “小心哦,色狼脑门上可没刻着‘我是坏蛋’四个字。”蔚然压低声音,故意吓她。
      “不会的,我没那么呆。”蔚蓝喏喏地回答道。
      “在我们两个之中,你就是看起来比较好欺负啊,每一次你被别人弄哭都我去帮你报仇哎,你忘啦?”蔚然好笑地看着妹妹有口难言的表情。
      “那是,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蔚蓝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干脆闭嘴。
      “话说回来,你平常在人前都是都是一副‘人家很内向’的样子,今天怎么会和一个陌生人聊天啊?他长得很帅?”蔚然回头张望了一下,可是没有找到目标。
      “哪里聊天了,你不要把我说的好像花痴一样。”蔚蓝用力瞪了蔚然一眼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好了,不闹你了,乖乖吃点东西,我好跟爸妈交差。”蔚然捏了一下蔚蓝的脸,哄她吃饭。
      蔚蓝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哦。”
      再美味的食物此时吃在她口里都如同嚼蜡一般无味,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原因,她的心情忽而低落了起来,无意中抬头,看到贺慕恩站在前方向自己举杯示意更加让她感到莫名地沮丧。
      一年后,当蔚蓝在新的校园里遇见他时,她的心情就和第一次见到他那晚一样,复杂到让她无所适从。
      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他,但再次看到他,她才知道,自己把他的笑容记的很清楚——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喜欢他笑容里的温柔,那会让她不自觉想要靠近他,从而变的不像是自己了。
      校园里金黄色的银杏树叶轻柔地随风坠落,缓缓依回在她重遇他的那一幕记忆里面,反复在她脑海里播放。
      不去记得,就不会感到负担。
      不去靠近,就不会有后来的辛苦。
      然而不去爱上他,是不是就会被唯一一个获得幸福的机会狠狠地抛弃?
      如果会这样,她选择记得他,靠近他,然后,爱上他——
      用心争取获得幸福的可能。
      蔚蓝一直很想知道。
      贺慕恩,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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