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歌》梵璎珞

6、竹梅香径话凄凉（上）

　　清晨的阳光突然倾泻在身上，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狠狠地瞪向扰我清梦的家伙，在对上帐外辰汐浅笑的深瞳时，眼中的愤恨倏地散去，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谄笑：“辰汐哥哥，再让我睡一会吧，一会就好！”
　　无奈的笑了笑，辰汐转身佯装离去，流苏般的声音荡漾开来：“那好吧，既然你喜欢，你就留在这里吧。”
　　“你要去哪？！”听出他话中的含义,我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揪着他的衣袖喊道，声音有些嘶哑。
　　轻轻地叹了口气，辰汐将我睡得皱巴巴的寝衣整平，语气里是一贯的沉静宠溺：“女孩子家总该注意些的。”说罢摇了摇头：“你想一直在这住下去？”
　　愣愣的盯了他一会，我恍然明了是的拍了他一下肩膀，从牙缝了挤出了一句话：“哼哼，说话也不说明白，我以为你要抛下我远走高飞了呢。”说罢整个人贴在了他身上，眨眨眼，可怜兮兮的说：“辰汐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去那我就去哪，溪桐一定听你的话，很乖很乖的，一定不惹你生气，不要------疼！”
　　我的话还没说完，额上就迎来了一个爆栗，委屈的揉了揉脑袋，就听到了辰汐清浅低沉的叹息：“溪桐，被闹。”
　　暗暗地吐了吐舌头，我应了一声，回到床上乖乖的穿上衣服，眼不时的偷瞄辰汐挺直的背影，傻傻的偷笑。

　　墨竹阁前-------

　　“我说小丫头，”微带戏谑的声音钻入耳中，洛竹卿笑得清浅：“我看你实在不舍得离开，就留下来吧，正好找个人陪着我。”

　　嘴角抽搐了一下，我翻了他一个白眼：“不要。你们这儿的人都太呆了，不好玩。”

　　“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洛竹卿拍着辰汐的肩笑得全无身价：“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我说辰兄，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真想把她留下来呢。”

　　辰汐轻笑，淡淡的说了句“风云欲变，洛兄珍重”就拉着我启程了，我回头看了看洛竹卿，他一些慵懒的神情不变，眼睛仿佛漫不经心似的看向远方，瞳中却有什么犀利的东西流露出来，消失在莫名的地方。

　　离开落竹苑，我们的下一站是漓水江畔的一座小镇——梅烟驿，传说那里有世界上最美的梅花。我是有些好奇的，江南的冬天，就连雪花都见不到一朵，那么温暖的天地里，以雪为伴的梅能够存在么？傲然如斯会甘愿在温暖中与百花同艳？

　　“爹爹，你醒醒啊，爹爹——”有女子的哭叫声传来，我思绪低回，探身四顾，寻找声音的主人。

　　“那里。”辰汐像是读透了我的想法似的举鞭指向路旁的丛林，我驱马靠近，飞身跳下，跳进从中查看。

　　“你——”看到我突然出现，一个女子失声尖叫，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惶恐。

　　“你是谁？”看清我的身影后，她努力的定了定神，问道。

　　眼睛扫了一眼她身后奄奄一息的人，我笑了一下：“救你爹的人。”说罢将身后随我而来的辰汐拉到身旁：“辰汐哥哥，你看，能不能救他？”

　　被我拽到女子身前，辰汐向女子点头致意，颇为无奈的对我说：“你都答应人家了，现在反而问我？”说罢回身向女子示意，笑容浅缓，温和的说：“姑娘，可否让在下近前查看令尊的伤势？”

　　被他脸上的笑容感染，那女子怔怔的看着他，目光有些迷离，茫然的点了点头。

　　起身走到女子身后，辰汐缓缓蹲下，抬臂搭上侧卧的老者的脉，又仔细查看了老人受伤的部位，眉头微蹙，从怀里掏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周围的淤血。我刚想挤进去细看情况，辰汐沉稳清晰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紫珞，将包裹里的金疮药和白布拿来。”

　　楞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辰汐给我起得别名，我应了一声，转身跑到马前取了东西赶了回来。

　　看着辰汐熟练的给老者包好伤口，那女子眼中的泪水更似决堤之水，一张姣好的面容梨花带雨：“公子救命之恩。。。秀莲有生不忘！”

　　辰汐起身接过我事先准备好的手绢将手上的血渍拭净，微微笑了一下：“不是什么值得感激的事。令尊伤口未愈，短期内不能过度运动。”说罢转身将我的马牵入，轻抚了抚马鬃，说：“这马和金疮药就赠与姑娘了，落竹苑离这不远，珍重。”

　　秀莲一愣，话到嘴边刚想吐，就听到不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脸色刹那间白了几分。

　　快速将马系好，辰汐道了句“噤声”拉我离开林间，将我扶上马后，轻跳上马，马鞭一响,马儿便飞驰而去.。

　　远处凌乱的马蹄声渐渐靠近，终于近在眼前：一群身着绛蓝吏服的皂隶，神色恶刹，眉目中有着不可一世的傲气。感到一种莫名的厌恶，我低下头紧紧地贴在辰汐身上，不去看他们。

　　清晰地笑骂声，调笑声，咒骂声传入耳中，愈来愈近，终于擦肩而过，我抬起头呼了一口气，感觉舒畅多了，刚想得意的吹声口哨，背后的马蹄声再次迫近，一声尖锐有力的喊声叫道：“前面的，给我停马！”

　　讨厌！心里暗想，报复的念头就遏制不住窜了出来，我嘴角上挑，转过身去朝着身后追逐的皂隶得意一笑，手中的竹针变冲手而出，直插入身后奔驰的马腿上，马儿吃痛曲褪倒地。看着皂隶们被甩在路上抱身叫痛，我笑着喊道：“敢惹本小姐，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身前传来辰汐弱不可闻的叹息声，他的语调是万年不变的沉静：“你啊！我们这一路，走不平坦了。”

　　当我一次一次的回想那个飞驰在竹梅香径的时刻时，鼻尖依然萦绕着他身上清爽沉静的体香，指间依然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可是那种得意又满足的笑容再也会不来了，回不来的还有年少时那种自以为是的骄傲和那个支撑我骄傲的身影，只留下记忆在我心间潺潺流动刻下的沧桑沟壑，填不满，埋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