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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   二十分钟后,食堂门口。
      大一新训学员各队列队报告完毕,任务:饭前一支歌。

      合唱也属新训项目之一,几日下来,七七八八学了几首军歌。这边他们张罗嗓子正准备开唱信大校歌,杨毅东带着黄金希宝过来了。
      一前一后,俩人的表情着实耐人寻味。
      一个黑沉着脸,像是谁欠他七八百万似的。
      一个嘴巴翘得老高,跟个受了天大的委屈样儿。

      二队的学员们好奇心又被勾起,嘴上不敢交流,心里却是猜想连篇,他们最感兴趣的就是杨毅东用什么法子把人驯服的,可不,作训服都穿上了,还乖乖跟后头,不闹不呛的。
      曹英杰也纳闷的不得了,还是连长段数高啊,就这么一会儿,紧儿嘛叽就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咔嚓立正,敬礼,等待杨毅东指示。

      杨毅东先对着闷声不响的黄金希宝说:“站第一排排头去!”见她听话,方同曹英杰说:“开始吧。”
      众人惊愕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就这么完了,他们还想瞧点队长的乐子,按正常套路,再不济也得来点压迫与反压迫的抗争。怎么半小时不到,就攻下黄金希宝这座山头,杨队挺有能耐啊,他们心里更是猫爪子挠过般痒痒,谁能告诉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

      曹英杰一声令下,心猿意马的个别学员同志,尤其是以郭猛、陈耀、齐海锋为首,机械地合着大部队的节奏,这歌,闭着眼睛动动嘴皮子都能唱全乎,还保证不跑调。
      但黄金希宝没有他们的本事,他们这唱的啥,云里雾里,她压根不晓得,张了张嘴,茫然转头看了眼身旁嚎得那个使劲儿的仁兄,唾沫星子整片整片往外飞。她不能够理解,至于这样么,反正她不知道在唱什么,也不会唱,索性闭牢嘴巴,置身事外,规规矩矩只管听。

      一曲罢,大家伙想总算可以开饭了,饿啊,一上午就盯着早上这顿了,肚皮不饱等下的训练够他们喝一壶都不止。这万恶的饭前唱歌传统,一个个望眼欲穿,吃饭吧,吃饭吧。
      然而,杨毅东一句话霍得扼杀了他们的希冀:“二队某位同志丝毫没有集体活动整齐划一意识,重来,什么时候唱好了什么时候吃饭!其他各队听口令,排队行进!”
      他说得掷地有声,绝对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二队一帮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难兄难弟们唯有眼睁睁瞅着别队的学员跨入食堂大门解决民生大计,他们情何以堪呐。

      这还不算最悲催,接下来,不带歇气儿的一首一首地拉歌,从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军人道德组歌到我是一个兵、团结就是力量、咱当兵的人,连一二三四歌、打靶归来,小白杨都唱上了,甭管会不会,硬被逼着唱了一轮,肚子里唱的空城计更是响亮,众人哀嚎,杨队你个老小子太缺德,不带这么个连坐法。郭猛嗓子干疼干疼的,心叫老妹啊,你是女的咱不跟你计较,可你也太实诚了,这是赌气的时候么,不会没关系,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一锅端的活儿,滥竽充数,谁管你唱得好不好。
      而某位拖大家后腿的同志不是不内疚,她脸孔绯红,急的,气汹汹瞪着面不改色的杨毅东,故意使绊,他这是存心报复,他明明知道她今儿头朝新训,又没教她唱军歌,她是一概不知,之前的生活里根本不接触。

      小心眼儿,什么人嘛,这么爱记仇,她哪料到自己随便一扔,鞋子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一骨碌飞到他那个部位上,他当时那神情,希宝想想都怵,活像要吃了她。
      她也没讨着好不是么,赤脚走回宿舍,脚底板被路上的细石子磨得生疼,她不肯换那土得掉渣的作训服,他冷眼相对,“信不信我把你带来的衣服全扔了,到时你不穿也得穿!”
      她信,她怎么能不信,凶神恶煞,说一不二,他什么事做不出来。长这么大,没人敢这么对她,她要回家,她要打电话给爸爸,叫他替自己出气。可是,她伤心极了,爸爸都不管她了,就是爸爸送她来这地方受苦,他又怎么会心疼她帮她出气呢。
      黄金希宝涨红了眼,又有点想哭。她孤立无援,自己没能力逃出生天,瘪瘪嘴,抖着下巴,别提多憋屈了。耳边突然响起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歌词,她精神一震,这个她会唱,小时候玩跳绳其中有一种就是用这首歌编的,她吸了吸鼻子,赶紧跟上大家的节奏,认认真真唱起来。

      曹英杰捏了把汗,这事儿闹的,总算唱到头了。连长也真是,看把人一娇滴滴姑娘给治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针尖对麦芒,卯上了。虽然连长军事素质嗷嗷叫,带兵也有一手,是真行,可跟女孩子相处还没他在行,这训女兵能和男兵一样么,人女孩子明显记恨上他了。咱们的曹排长曹副队已经能料到水深火热的日子,攘外必先安内,持久战就是这么来的。

      按规矩,军校生活基本都是集体活动,而且任何活动都要统一行动整齐划一,不管是训练上课还是吃饭,都是一板一眼,集合整队带去带回。

      杨毅东简单几句布置饭后的训练任务,然后依班进入,依班分桌,大家有序围站在桌前,杨毅东下令:“坐下,开饭!”
      动作整齐,竟然连屁股挨到凳子上的时间都一样。黄金希宝看得眼都直了,同往日那些在S市的生活一比,如今天壤之别,一言一行都要讲规矩,一切都是决定好听令执行,就在昨天前,她看到这样坐、站、吃个饭都要听口令的生活,她大概会笑,仿佛是在看一出滑稽戏。但是,此时,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四年,今后她将在这儿学习生活四年,犹如一个木偶被人操控拉着线走。她觉得她的人生俨然没有了盼头。

      闪电划过天际,黄金希宝希宝终于开始彻彻底底正视她的现状,她茫然,她彷徨,她恐惧,甚至排斥目前围绕在她身边的全部,她一分也不懂军校的意义,不懂在军校这个大熔炉里她受到的培养和教育是她人生不可或缺的宝贵财富。
      她就这么无所适从地站着,愣愣地盯着桌子上叠在一大盘子里的白面馒头,干巴巴的,亦如她这一秒的心情。

      由于希宝属于后来的编外人员,桌子按每班学员数安排,都满打满坐着,而杨毅东原本是跟连队下来负责新训的战士一桌,刚好也是满员,现今多了个黄金希宝,曹英杰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敢做他的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把他和黄金希宝俩人凑成了一桌。
      他这厢还没发话,黄金希宝又整幺蛾子,别人坐着,她偏站,他没发现她的异样,还以为又跟他对着干唱反调,拿筷子的手一扣,怒道:“坐下!”吃饭都不让他安生。
      希宝纹丝不动。
      杨毅东本想严厉批评她的目中无人,就说了句:“我数到三……”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脱口,令他意料之外,黄金希宝居然“哇”一声,大哭起来,眼泪哗哗往外倒腾。杨毅东愣得下颌一抽,没辙了,天塌了也不见女人哭来得让他头大。

      吃饭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今儿又遇到特殊情况,拉歌浪费了大半时光,再说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郭猛急忙忙抓起个馒头吸了两口粥塞进嘴巴里,从来没觉得馒头可以这么美味。齐海锋也饿红了眼,吃得那叫香,跟个非洲饥民似的。陈耀兄有气无力,夹着筷子不见他下手。
      郭猛撞他一肘子:“妖怪,发什么愣啊?你不饿?”
      妖怪同志声音有些沙哑:“屁,早上起来跑圈,俯卧撑,拉单杠,还吼嗓子唱了那么久的人民军队党,我又不是铁人,能不饿么,饿得都快没知觉了,可我现在更想来一盒金嗓子喉宝,哎呦,说话都扯疼。”
      齐海锋直接奉上一句:“那你还废话这么多。”
      不待妖怪回敬,黄金希宝那差点儿把食堂屋顶掀掉的哭声惊得他们集体一愣,回过味儿来,扭脖子看情况。

      那会儿,曹英杰正巧捧着海碗唰唰喝粥,黄金希宝哇地一嗓子,吓得他手一抖,碗一倾斜,粥水米粒啥的倒进了他的鼻孔里,可把他呛得,他赶紧放下碗,弓着身子猛咳,眼角的余光望过去,心想咱连长怎么把人弄哭了,嘿,只见他正襟危坐,表面无关紧要的,脸虎下来那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可桌下面放腿上的手一直紧紧握着拳,还不是紧张。
      曹英杰好笑,这俩人,他捂着鼻子咳得越发奔腾。

      杨毅东脑门发胀,才一会儿功夫,她就变脸哭上了,他又没怎么她,是打了还是骂了,不就口气凶了点,她至于哭得眼泪鼻涕一把。瞧她的样子,脸上洪水过境,一路水汪汪,泪水一颗颗顺着下巴滴下来,落在桌面上,那滴嗒的声音怪吓人。
      杨毅东不清楚如何是好,敌不动,他不动,但整整五分钟,她都哭不累,那力气放在训练上不定省多少事。也不知是哭的还是热的,脑前的一圈儿头发软软地粘着,长长的睫毛沾着泪水,更显得密实,嘴唇随着哭劲一翘一鼓,挂个油瓶子都不耽误事儿。他怔怔不言,脑子糊里糊涂,叫她坐下,她就哭,非得给他整出点事,心急得慌,偏想不出一条应对的策略。

      四周一双双眼睛瞧着他的反应,眼看高地就要失守,杨毅东动了动喉结,老半天憋出一句,“哭什么,坐下吃饭。”语气不知觉放软了不知多少倍,哪还有先前的威慑力。“听到没有,别哭了。”
      可黄金希宝不买他的账,他不开口还好,他一说她哭得愈是厉害,妖怪他们看着干着急,杨队也有不行的时候,是不是没哄过女人,女人哭的起劲你来一句别哭她保管哭得越来劲儿。
      曹英杰也看不下去了,刚想站起来给他们连长圆个场,再这样下去,不是叫这帮小兔崽子看笑话,还没行动,就听见杨毅东立直一拍桌子吼道:“再哭老子关你禁闭!”
      那声响,把在座的人都唬得一跳,黄金希宝肩膀一缩,哭岔了气,还真把泪水逼了回去。

      杨毅东心下松了口气,“吃饭!”他冷面道。
      黄金希宝用手背一抹脸,突然打起嗝来,她忍了忍,憋不住,干脆对着杨毅东的面打了个响亮的嗝,方不甘示弱顶道:“脚疼手疼,吃不下!”说完,“呃”一声,又打了一个。从胃里涌上来一股酸意,打上来那股气冲得很。

      杨毅东听她这么一说,才想到她跑圈摔得那一跤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皮,这么点小伤对他们来说毛毛雨不算什么,可人家毕竟是一小丫头片子,还冲他呃呃呃打嗝,皱着张脸儿,跟他小侄女不满闹腾使性子如出一辙。

      杨毅东梭了眼众人,问:“谁带她去医务室?”
      唰,一个个跟董存瑞附身似的,踊跃站起来,XX的,要真是炸碉堡,有这势头就好了。
      杨毅东的脸色黑了几分:“副队!”
      “到!”曹英杰出列。
      “集合带回。”抛下四字,“训练挖灶!”

      妖怪兄内心无比悲愤,不是吧,小爷我还没吃呢,这不就得上躺着干力气活,不带这样操的。
      其他学员也有同感,郁闷啊,杨队跟他们玩虚的,明明自己想送人家去医务室,还拿他们开刀,阴险!
      至此,杨毅东同志的外号前面多了个形容词,曰:阴险黑面罗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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