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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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点钟起床号一响，没多大功夫，嘹亮的“一二三四”响彻信大的校空。
起床列队出操，雷打不动。
跑步肯定是必修科目，一水儿的队伍踏着整齐的步伐，喊着富有节奏的口号。早上的气温还夹带着夜间留下的丝丝细微水汽，斜晖尚且能照到半个操场，一半阴凉，一半闷热。跑道边的梧桐树上，知了吱吱吱开起了演奏会，一切都是那么火热，不论天气还是操场上的人。
然而，却有一人是例外。
黄金希宝默不作声站在操场的主席台前，双手垂在身前把玩着手指，显得有些不把人当回事儿的漫不经心，她面前直挺挺杵着满脸不善的杨毅东。
杨毅东跨立，像看外星人一样瞪着还穿着便服的黄金希宝，蓝白条纹短袖汗衫，牛仔热裤，短得刚盖牢屁股，两条雪白的大腿明晃晃闪来闪去，脚上居然还夹着双卡通图案的人字拖，杨毅东的黑脸抽了一下，险些控制不了抓狂的迹象，他竭力按压住，背着手责问：“为什么不穿作训服？”
他的声调明显透着不假辞色的愠怒，黄金希宝懒懒侧过脸，抬起下巴看过去，面前的人高出她一个头，她似乎只到他的肩膀，清晨的阳光刚好从他背部的方向射过来，他的后面一片灿烂的光辉，而他的脸却埋在阴影里，黑煞煞看不出一丁点好的情绪。
阳光直映过来，黄金希宝觉得刺眼，她不禁眯了眯眸，抿着嘴，照旧不做声。
杨毅东感觉自己快要抑制不住胸腔里横冲直撞的火气，他稍稍扭头，等呼吸顺畅了，才重新转过来。长这么大，他没多少与女同志打交道的经验，家里母亲姐姐都是知书达理讲道理的人儿，哪像这什么黄金希宝，无组织无纪律，昨儿晚紧急集合充耳不闻，早上出操要不是他再三遣人去请她大驾，人指不定还不乐意，你朝她凶吧，她当你放屁，说一箩筐都是对牛弹琴。那头刚治了个朱慧，这头又来个搅乱的，从头到脚满打的犟脾气，如此一个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姑娘。
对，人还是个小姑娘，他说服自己，冲人家动手自个就跌份儿了，教训女人明明人家千错万错反正都该是他的错，抡不过来。可这打又打不得，骂总归能骂吧。杨毅东一瞪眼，俯低上身吼道：“问你话！听没听见！”
黄金希宝仿佛秤砣铁了心般无动于衷，不痛不痒的，倒是把旁边一直小心翼翼观摩情况的陈教导惊了一跳。他怕杨毅东拿出对付朱慧那套，人女孩子哪吃得消。杨毅东是负责此次新训的主教官，按理说，训练的事轮不到他指手画脚。但昨晚院长连夜把他叫去耳提面令一番，决不能再出朱慧那档子事儿，这个叫黄金希宝的女孩子来头铁定也不小。他急啊，赶紧打圆场：“杨队，咱好好说。”哎，他容易么，这届赶上趟了，首长们接连送来这两尊重量级大佛，不听管，又不能狠劲儿收拾，陈教导苦逼得不行。
杨毅东哼一声，心说老子已经够好好说话了，走后门靠关系进来的，那就拿出个名正言顺样儿，甭他娘占着茅坑不拉屎。姥姥的，这火要发不能发，热得他一脑门汗，他摘下帽子，盯牢她，人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眉毛都不带动一下，合着当他不存在。
陈教导一瞧苗头不对，杨毅东又该炸起来，他忙不迭对黄金希宝说：“听队长的话，先去换衣服，这进军校了，就应该听从指挥服从命令。”
黄金希宝仍是不理会政策，竖起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盾牌。
于是，陈教导做了整整十分钟的思想工作无果后也无计可施了，他始终念着院长的叮嘱，微微挪过去一点儿，隔在他们中间，免得杨毅东发起火来有他挡着还能来个缓冲。
杨毅东沉下脸，太阳穴突突抽得厉害。早上的体能训练正好结束，曹英杰跑过来向他请示。眼风静静扫了下传说中牛X到不行的女学员，嘿，长得娇滴滴，脾气倒挺呛。
“整队带回。”杨毅东命令。
“是！”曹英杰不含糊，斥住那些好奇心胜东张西望往杨毅东他们方向乱瞄的小子们，麻利儿集合列队回宿舍，接下来整理内务滴干活。
这边杨毅东也没闲着，起初的怒火已慢慢被他消化掉，他原则坚定，只要在他手下的学员，他不管劳什子背景，有毛病就要给他扳过来。
杨毅东不容二话把陈教导打发走，面对黄金希宝，尽量令自己平心静气讲话，“既然你进了军校，就由不得你耍性子搞特立独行那玩意儿。其他同志服从命令训练，你想消极偷懒，我在这里可以明确告儿你，在我杨毅东手下，就是不行！现在我命令你，绕操场跑三圈，你没有权力说不。你如果选择不动，我强迫不了你跑，但我有的是办法强迫你站，就一直站这里，站到你动为止。”他抬头瞅瞅太阳的位置，不紧不慢补充，“今儿气温不低，估计得四十度左右。”
小姑娘尽管不说话，面上已有了些松动，眉头蹙了起来。
杨毅东乘胜追击：“那么，跑还是不跑？”
结果可想而知。女孩子爱美是天性，谁有那耐力站大太阳底下暴晒，多一秒也是种折磨，何况黄金希宝小胳膊小腿全露外面，她可不想晒得跟眼前可恨的黑脸队长一样。这一刻，她又心酸地责怪起父母狠心的决定。
黄金希宝跑得很慢，杨毅东也不催促，合着她的速度陪跑。不过才跑了半圈，希宝的人字拖就跑飞了，她回过去，穿上，两只眼睛不知觉湿漉漉望着杨毅东。
杨毅东直接无视，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爱幼一把，直接道：“继续！”
希宝恨恨地吸了下鼻子，一脚快一脚慢不甘不愿向前跑去，人字拖老是同她作对，跑几步就掉，她停下穿回去，杨毅东也停，等她穿好，再接着来。希宝死咬着下唇，可不就是倔，索性甩掉鞋子，赤脚跑起来。跑道被太阳烤的着实微热，粗糙的塑胶搁得她脚底阵阵难受，不是很痛，就是说不出的难受，眼眶跟着热起来。
小姑娘打出生起锦衣玉食，父母固然工作繁忙不在身边，却也是宠着捧着，造就她孤傲、娇弱的性格，除了送她上军校，父母还不是百般顺从，没有逼迫她做过任何事。她自是从来没吃过苦头，就觉得杨毅东真真是世界上最坏的人，顺带着又想到不管她的父母，心里的伤感无尽蔓延，眼眶里积聚的泪水越来越满，旁边如鬼魅般不离的人实在是可恶，轻微的声息，泰然自若，不像她，一圈还没跑完就喘得胸口闷疼。她本低着头，怕泪水溢出来，意气用事奔腾着上场，停下来偏不跑。晒就晒，谁怕谁，她才不示弱，才不要让他看笑话。
杨毅东见她突然停住，也不着急，霍霍地想，甭管你可劲儿耍花招，老子就不信你能反过天去！
他不急不躁：“你大可以像电线杆一样杵这儿，等会儿其他学员来训练，一看，呦，免费形象代言人。”
黄金希宝气呼呼怒视他，他不恼，反而气定神闲，俨然是以一种对小孩子不懂事胡闹不去计较的眼神看待。希宝不动，撅着嘴瞪他，她想让他先投降，可是，即使她眼睛瞪酸了，他那张讨厌的黑炭脸依然面无表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希宝落下阵来，心中仍是不甘，也只得逼自个往前跑，她才不会傻到用自己来娱乐大众。
接下来第二圈，希宝只觉喉咙干得冒烟儿，脚似镶了铁块，艰难地踩在愈加灼热的塑胶跑道上，脚底板燎燎地痛，一不留神，“噗通”一声，身子直扑倒地，摔得膝盖、右手肘一股火辣辣袭来，她不由呻吟出声，她甚至破罐子破摔地庆幸这样是不是可以不用跑了。
杨毅东慢了一秒，心咯噔一跳，伸手去捞时已来不及，他不露痕迹收回手的姿势，居高临下命令，“站起来！把剩下的圈儿跑完。”
黄金希宝扭头又是一记怒瞪，这人真当一点儿人性也没有，泪水止不住涌上来。
“需要我扶你吗？”凉飕飕的口气。
黄金希宝愤恨地吸吸气，克制住差点夺眶而出的湿意，她用手背草草抹了把眼睛，咬牙支撑站起。强忍着不适坚持跑完最后一圈后，她再也顾不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气喘如牛，眼前白炽的光线影影绰绰，闪得她头晕，她一摸后背，全被汗浸湿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真就在他的威逼下跑了三圈，以前一个八百米就要了她的命，人的潜力果然是激出来的。
杨毅东似乎在说着什么，可她的耳朵里全是充斥着的嗡嗡嗡声，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在她意识到前，杨毅东抓着她的手毫不留情把她整个人从地上拎了起来，真的是拎，眩晕的脑袋只感觉到手臂传来的紧箍感。她再也忍不住，眼泪随着眼角沁出，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斑驳一片，她所憎恶的黑脸不断浮现，就这么不管不顾对着他嚷出心心念念欲表达的意愿，“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几滴口水以报复的姿态喷过去，杨毅东脸上猛地一凉，乍听到她的声音，他脑瓜子里的思维唬得有一两秒中的停顿，细细的声线，尖锐的滑过他的耳膜，带点儿任性的发泄，后一瞬，她夺眶的眼泪冷不防袭击过来，他跟着一颤，摸不着头脑的无措，他会去抓她也是下意识的动作，她坐着纹丝不动，不予理睬他的话，他只不过是考虑到刚长跑完不宜坐，否则心脏受不了。
“哭什么哭！”他面上凶道，满身的汗咕噜噜往外倒腾，“跑几圈你就哭鼻子要回家，那你上军校干嘛！”他的语气很严厉，也很正式，黄金希宝惊怒交加，体质不堪重负之下只听到他那句“革命军人必须要有钢铁般的意志，就算倒下了也要坚持下去”铮铮在她耳边马力十足地回响。
倏然间，她看到他笨笨地撸了撸头上的汗，半弯腰放下她早就不知道丢到哪的人字拖，恶声恶气朝她下令，“不许哭！穿上！”
她愣愣地瞪大双眼，右边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可怜兮兮的小脸儿，两只秀气的脚丫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粘着汗水与灰尘，糟糕透顶，脚底脚背叠着，狼狈至极。她哪时候如此落魄过，而这一切都拜面前之人所赐，脑子一热，她撩起鞋子看也没看，就冲他扔过去。
杨毅东不想她有这一招，他的注意力全放在她那一跤摔得擦破皮出血的膝盖上，“啪”，空气消失了，世界静谧了。
鞋子以万夫莫敌的气势正中杨毅东胯前的某个部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