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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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二点钟整，正当大家熟睡之时，紧急集合的急促哨声打破黑夜的沉寂，生生把人从睡梦中拽了出来。各宿舍的大一军校学员手忙脚乱，瞌睡早跑光了，匆匆穿衣，打背包，黑灯瞎火跑下楼，一个个恨不得脚底生风。
齐海锋率先穿戴齐整，打好背包背上，紧随其后的郭猛骂骂咧咧窝了一肚子的火，“都什么毛病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瞎折腾！”他扭头喊还在捆背包的陈耀，“妖怪，你老摸盲呢！赶紧的！”
妖怪急得满后背的汗，抹了把脑门，嘴里应道：“来了！来了！”齐海锋回头一看，大着嗓门提醒他，“帽子，你他妈别忘戴帽子！”说时同郭猛冲出宿舍往下跑。
妖怪已经晕头转向了，慌忙抹黑找了几秒，没找着，心里火急火燎，窝火地“靠”了声，索性不管了，随着人流往下冲，一路，哭爹骂娘啥都有。跑到二楼的时候，妖怪兄的背包竟然散了架，牙缸、牙刷、毛巾、水壶、胶鞋和挎包一骨碌从棉被里滚出来，“操，老子什么运道啊！”一瞅同病相怜的不单单自己一个，心里稍微平衡了点儿。关键时刻，兄弟们挺仗义，冲在前头的齐海锋和郭猛回过来帮着他把东西装回去，再合力打了个坚实的背包。妖怪眼尖，顺手在楼梯转角捡了顶帽子边戴边跑，也不知哪位兄弟忙乱中掉的，反倒便宜了他。
难兄难弟们乱糟糟跑到楼下空地列队，有扣子搭错位军装没穿齐整的，腰带没扎的，鞋子跑得只剩一只的，光脚的都有，甚者背包都没打好，七手八脚抱怀里，更夸张的是，跑到楼下才意识到自个没打背包，“呀！”又杀回去。
绝对的兵荒马乱。
新训二队的副队长曹英杰，就是杨毅东手下的一排长，他守在楼口冷眼掐着表，心里可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前几日指导员开动员大会的情景历历在目，虽然连长整场臭着张脸，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心情，到军校带学员新训，嘿嘿，女学员、女教员、女图书管理员，医务室的女校医，幸福啊，让幸福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们个个心花怒放，部队营房里一色儿的光头，早视觉疲劳了，蚊子都不带一雌的。士兵服务社里倒是有几个随军家属，可都是有主儿婚了的，他们可不敢动心思，再说还一个比一个丑，别提了，啥眼荤都没。
他记得会议的最后，指导员鼓舞士气：“同志们，能不能完成任务！”
“请指导员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他们异口同声，那个激动，那个铿锵，喷出的口水在空气中欢喜地飞舞。他当时就想，这种任务还完成不好，都对得起谁！连队里的战友可是羡慕嫉妒恨，巴不得赶鸭子上来。他心里美啊，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可是，来了才知道，女学员女教员甚至女图书管理员什么的全他妈扯淡，他们只是从一个光头窝跳到了另一个光头窝，此刻，如果还有重选的机会，他宁愿呆连队喂猪，也不带这帮还没断奶的小子，这简直就在考验他的承受能力，他现在终于明白连长当初的臭脸为哪般，先见之明，必须的。
他悄悄观察了一眼已经黑沉下脸明显处于发怒边缘的杨毅东，瞪着眼前一个个东倒西弯慌了手脚没半点样子的学员，心想这些未来的技术军官身上没几两肉，就是骨头轻，这几日的队列算是白训了，前天晚上陈教导明明组织过战备教育，言明首先要抓紧急出动，白天各班也自行开展了紧急集合的练习，这帮小子怕是耳朵漏风没一个引起注意。
毕竟是全队第一次实打实的紧急集合，时间上不由放宽了些，但十几分钟后，竟然还有人陆陆续续从楼梯口跑下来，只听杨毅东一声怒吼：“都给老子站好！”他一指迟来的学员，“去，旁边站成一列！”
曹英杰便想，连长这是准备额外“开小灶”了。伴随杨毅东洪亮的口令，这几个倒霉的学员苦脸扎起了蹲姿。
杨毅东回身，吹响哨子，道：“立正！稍息！各班班长清点人数！”
一时，星辰稀疏的夜幕下，回响着点名与应到的声音。
“报告队长，一班到齐！”
“报告队长，二班到齐！”
……
各班依次汇报了人数，杨毅东听后扫了一圈，蹙起眉头，除了朱慧那刺儿头住医院乐不思蜀不在之外，四班怎么还差一人？忽然，他忆起晚上熄灯前，陈教导特意跑了一趟他那儿，就是为了告知新报到一女学员，编进了四班。
他想到那新学员的名儿好像叫什么黄金希宝，自己傍晚的时候不就照了面儿，不过那什么怪名！他嘀咕了下，喊道：“四班长！”
“到！”谭智忙出列，上前一步。
“你们班搞哪门子特殊，马上把黄金希宝叫下来！”杨毅东命令，又转头跟身后的副队曹英杰交代：“你一起去。”
“是！”俩人立刻领命而去。
下面黑压压的学员同志们大气不敢出，黑面罗刹怒了，后果很严重。不知是谁给带头取得外号儿，反正大家觉得挺贴切，一来二去底下就叫开了。
杨毅东借着楼道口的亮光，挨个检查学员的背包。小部分勉强合格，有几个背包松松垮垮，不得不夹在腋窝下，如同他们适才赶下来的模样般狼狈。
“你，你，你……还有你，出列！”杨毅东虎着脸，下令：“都给老子回去重打一次！听口令，跑步，前进！”
留下的学员绷紧身上的弦，祈祷后一个不要点到自己，折腾是小，面子唯大。
杨毅东又处置了几个装具不全的漏网之鱼，返到队列前面，“好，听口令，立正！向前看！”
有惊无险的学员们开始站军姿，面前是与这夜色有的一拼的黑脸队长，耳边寂静的只听得到宿舍楼旁草地里的蝈蝈不时环绕着的“咯咯咯”的叫声。
郭猛站直身体不动，暗地里打游击，他心里好奇的要命，不怕死地小声同左右两边的齐海锋和陈耀嘟囔：“杨队吃错药了呐，黄金希宝谁啊？”
不待妖怪同志八卦，前方传来一声吼：“郭猛！”
“到！”
“出列！”杨毅东命令，小子，当老子耳朵不好使是吧。
“是！“郭猛内心哀嚎无比，丫顺风耳啊，这样都能听到。
“站队蹲姿！”
这谁都知道，站总比蹲要舒服，妖怪同齐海锋双双附送了个“放心，兄弟，哥哥会替你收尸的”眼神，郭猛敢怒不敢言，知道这时候还是不要跟教官叫板为好，不然自个会死得更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站到饱受蹲姿折磨的行列中去，规规矩矩执行，心里却把杨毅东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面子啊，他猛哥丢人丢大发了。直到半小时后，跑回去重打背包的兄弟也早回来列队站军姿，他们还执着地蹲在那里，可怜的娃儿……
谭智和曹英杰火速窜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开口报告。
杨毅东瞪眼：“人呢？”
谭智欲言又止，在杨毅东的眼神逼视下，还是曹英杰大着胆子呐呐坦言：“报告队长，她说，什么羊队牛队，她不管，她要睡觉。”
蓦地，被训的学员们真想拍手叫好，当然不敢明着来，心里憋笑差点儿内伤，妖怪兄险些没绷住，心说，个性，真有个性，哈哈，他们之后的日子有的瞧了，他极其期待黑面罗刹的反应。咬紧牙关忍受蹲姿的郭猛，也差点儿蹲不牢一屁股坐地上，他也开始幸灾乐祸，这会儿，他已经明白过来名字响亮的黄金希宝就是他们专业新来的大熊猫。国宝，总归与众不同么。
杨毅东的脸黑得没边儿了，他嚎一嗓子，喝止住窃窃私语的学员：“全体都有，目标操场塑胶跑道，负重一万米！”
呃……学员同志们还没跑，腿就不听使唤猛哆嗦了。很多人想打报告请示能不能不跑一万米，他们受不了，可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有人敢冒着被削得更狠的危险出头，诸如此类的原因太多，无非是连跑步都吃不消，还能当好兵。
队伍分成两小队，各班班长指挥带出，“立正，向右转！”浩浩荡荡一席人开跑。
这夜跑完，大部分人唯一的感觉便是这厢都来不及留下遗言，就被gan死了！不过那是后话了。
此时，杨毅东带着怒火来到黄金希宝所在的宿舍楼下，他回过味来，及时收住只顾闷头往里走的脚步，扭身问跟来的曹英杰，不自然地咳了声道：“一排长，人女生宿舍，你刚怎么进去的？”
呦呵，连长也有胆怯的时候。曹英杰老实回答：“连长，您都不敢进，我敢么！谭智那小子找一楼的宿管员跑楼上传的话。”
“屁敢不敢的，老子这叫避嫌！”杨毅东嘴硬，“你去侦察侦察，再麻烦人一次，给老子把人叫下来。”
曹英杰领命而去，深呼吸几次，敲响楼道口宿管员的房门，隔了一分钟，门吱呀打开，曹英杰陪着笑脸抢先开口：“同志，还要麻烦您叫一下405的学员黄金希宝。”
胖胖的宿管阿姨捂嘴打了个哈欠，眯着双睡眼，一看又是他，脸色不大好看，她后半宿就没睡舒坦过，这不才睡下没多久，再次被人扰了清梦，当下她不客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还让不让人睡了，找人明天不行啊，非得这时候！大家都睡着，有本事你自个上去！”砰，不由分说甩上门。
曹英杰碰了一鼻子灰，回来跟杨毅东汇报。杨毅东听后，眉头皱得死紧，抬头望了眼四楼的窗口，整个楼层，黑漆漆的，对他来说，跃上去不是难事，可他的脚像是黏在了地上，向来果断的他竟犹豫不决起来，想跨却跨不动。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这女生宿舍还真把他难住了。
曹英杰问：“连长，咱还上去吗？”
杨毅东耙了耙头顶：“敌后全是不明糖衣炮弹，这时候怎么深入！”他烦躁地转身，“先撤，等早上操练再锁定目标！”
躺在硬板床上的黄金希宝怎么可能入眠，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这一切都令她从心底里排斥，睁眼在黑暗中缅怀她那点委屈得不行的小心思。
她当然听见了急遽响起的哨声，可她压根不知道这就是紧急集合的意思。她直平平躺着，宿管阿姨上来敲门的时候，要不是有个舍友被吵醒恼得骂人，她听不下去了才爬起来，至于宿管阿姨口中的杨队，她是真不知道何许人也，正赶上她伤春悲秋的心情，哪能有好话，所以导致曹英杰回对杨毅东那出话。
上铺轻微的鼾声催得她越加清醒，她不在乎舍友归来看见她冷淡甚至莫名敌视的态度，不关心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想到狠心不管她的父母，想到远在S市的那个他，暗暗伤心流泪。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