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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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海峰的退学犹如一颗石子儿扔进深水般，只消“咚”一声又快速归复于平静。
系里为了防范更多的学员动摇思想，连夜召开了学员军人大会，大意就是军人需意志坚定，忍住诱惑，抵制一切外来干扰，心里有事就找军校心理老师。过后，这场余波也就无声无息地消逝了。
希宝他们仨儿因着齐海峰的离开着实情绪低落了些时日。但他们每日面对紧张的军校生活，仍旧自顾不暇。希宝侧头，只要一瞥见肩上那个象征军校学员的红板板，便自觉提醒自己他们日后的责任和使命，要时刻保持自省方可。刚毅的革命队伍不会因为少了一个战友就不停意志消沉下去，相反，留下的人会更加坚忍地朝着既定的目标奋力拼搏。
紧接着还有一遭事体叫希宝纳闷儿，张队长又特意喊她去办公室，杂七杂八唠嗑一顿，主要还是他问，希宝回答，包含日常的训练和课余生活情况，事无巨细，希宝都要怀疑是不是陈教导的工作都让他干了。
这个那个问得仔细，最后话锋一转才像是切入正题，问她手机为什么不开机，话里潜含的意思依稀是有人想联系她却联系不到。希宝是真被他搞混了，就大着胆子反问，张士升却欲言又止起来。
希宝到底知趣，察言观色的眼力见儿还是有的，遂一笔带过。出来前，张士升反复交代，无论是学习还是训练上有困难随时可以找他。
希宝圆了他的面子，口头应下，心里却打定主意避着点儿，是决计不会找他的。她不是那种上赶着找不着北儿的脾气，心说，这也太过关心了，莫非又是老爸去打了招呼。
希宝决定趁下次打电话回家的机会一定要跟父亲提一下这事儿，她不需要特别照顾，既然决定留下来走这条路，该她怎样就怎样，不然会给她造成很多困扰，只会适得其反。
可更加使她的诧异的是，后来她跟黄正刚通话时说到这茬，对方也是一头雾水儿，但在黄正刚看来总归是好事，有个人关照女儿，不疑有他，感谢还来不及。见他这个态度，希宝也就不再纠结，左右想不通，索性就顺其自然。
都知道军校日常训练乏味繁重，又不能随时出去。
如果军校说放假，全世界都笑了。
门口有哨兵，需要假条方可外出。
而且规定每周只能出去放风一次，向队长请假，一般放在周末。周日下午收假，然后打扫宿舍卫生开班会。
周末外出虽是按宿舍来轮流，可也就那么一两个名额，再碰上个别同志的家属来探视，兄弟们都仗义，必然把机会让出去。
但这帮热血青年也晓得苦中作乐，来消磨时光。
任务：扑克大战。
按照队规，休息时间在寝室里实际上是不允许打牌的，但总有那么几个人铤而走险，这里就有陈耀郭猛他们。
这天，陈耀事先打探到张队休息，是陈教导值班，那个抖搂，宿舍立即解除警戒。因为相对而言，陈教导要手软得多，不会满楼道乱串。
就这样，临时牌桌搭起，陈耀同志企图重整雄风，昨儿射击训练不敌郭猛，今儿在牌桌上定要来个大杀千方。
陈耀手气还真当不错，他背对着门的位置，成功歼灭郭猛搭档数次，笑得眼睛眯成缝，称心地吹：“这就叫训练场上失意牌场得意！”
大家伙都来不及嘘他，一下子，要说的话集体堵在了喉咙口。
陈耀还沉浸在自个的得瑟中，压根就没发现他们神情的变化，就看到后面陡然伸过来一手指着他的牌，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他耳朵，“你个笨蛋，出这个！”
陈耀下意识扭头，同时顺口来了句，“操！笨你妈……”一眼，猛地吞回了未说完的话，倏然间，脑子轰一声，手里的牌哗啦啦抖了一地，满眼就只有张士升手里拎着的那根泛着寒气的军用腰带。陈耀腿一软，差点给跪了。
结果一下午，参与打牌人员扛着大锅顶着枪跑了N圈儿。
军校生活不就是有苦有甜，有笑有泪。
不久，系里调来个教英语的女教员，一群光头望春秋水翘足企首不就是盼个女教员嘛，绝对是广大男学员的福利，响应民意的重大举措。
难得的，英语课全程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尽管他们依然似懂非懂那些从女教员嘴里蹦出的鸟语，尽管他们英语期末成绩依然是吊车尾低空飞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为自己枯燥的军校生活增添点调味剂。
渐渐，天气转热，一下子奔夏天去了，春秋常服不及换，可以直接换夏短袖了。学员轮换执勤站岗，遇到了三月不下的大雨，然后又只下了三小时。
夏天就这么无声无息进入了正轨。
眼见又到期末，学员间的气氛便变得沉重起来，军校生不仅忙于训练，在最后紧要关头也得抓牢学习成绩。
这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
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军校生和地方生之间掀起了一场骂战。
具体原因不详，其实双方隐藏的矛盾由来已久。
在军校，学生分为三类，军校生、地方生，还有委培生。
军校生，是学校的正规军，王牌部队，这里不再多说。
主要是地方生和委培生。
委培生，顾名思义，委托培养，被戏称伪军，自费，都是有关系的部队高干子女。说的难听点，就是学校缺钱了，弄点钞票花花。学校对他们没有多大要求，反生将来又不是军人，只要过的去就行了。朱慧这一学期就动用家里关系转到了委培生队伍，日子过得是越发逍遥。
而地方生，被叫做土八路，不着军装，服饰自由，管理队长由部队退役返聘人员担任，生活学习与军校学员大同小异，却没有军籍，吃住也都得自掏腰包，顺利毕业后与普通地方大学毕业生一样，不包分配，需去地方自主就业。
明明同个学校，军校生白吃白喝，毕业还给安排工作，一出校门就有军衔，他们却要自个出钱，这不是拿他们的钱养军校生，待遇却差十万八千，地方生心里能平衡么。而军校生也有自己的骄傲，同他们泾渭分明，往来不多，底下互不看顺眼的地方肯定是有的，好在都比较收敛，尤其是军校生，尽量避免不该有的矛盾。
委培生嘛，历来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不屑掺和一脚，自成一方。
事情是由地方生八系的个把女生与军校生通信工程的几个女学员引起的，她们把矛盾激烈化了，说什么的都有，态度都很强硬。
本来是小方面的骂战，可各方挺团结，很快演变成两方大部队混战。连向来不好事的谭智都跑来问希宝，到底怎么回事？希宝自个还头疼呢，她一门心思放在复习最讨厌的高数上，有时间就跑图书馆，虽同通信的一个屋住着，可她是真不了解事情始末。要不是周晓燕找来，她还不了解外面已经打响内战了。周颖就更不用说，凭她的个性，必定是要出头站在部队前线的。
一来二去，形式越演越烈。两方教导员只好出来调停，地方生的教导说：“这帮学生，去年没有教好，太油了！得管教管教。”
军校生教导也表明立场：“回去做思想工作，多教育，革命同志怎好带头搞分裂。”
可不待他们有所动作，通信工程的轻而易举就把地方生教学宿舍区域内的手机信号给屏蔽了。信大号称军中清华，在信息领域是老大，如果学校有保密需要的军事目标，都会屏蔽掉无线电信号。通信学员专门搞这个，屏蔽个信号对他们而言简直是小儿科。
这样下去，事情益发闹得没边儿了，院系领导都给惊动了，批评了各自的队干,找了几个学生代表谈话，这股势头才算压制下去。
不过地方生和军校生的罅隙并不会因此殆尽，大家都没料到，后来由教育部、总政、总参、总后、总司令部及□□共同下文各大部队院校停止招收地方生以及委培生，只允许招收地方硕士研究生，这些也就成为历史。
眨巴眼的功夫，希宝他们开始步入大二。
陈耀郭猛他们被任命为新训辅训班长，大家都很兴奋，高声讨论着，新生来了，要怎么怎么样。
比如再热也不准他们“打光板”，把所有公差交给他们，然后义正言辞强调这是锻炼。搞紧急集合的时候，凡是动作慢的，往他们屁股上招呼一脚，还要逼他们用最响亮的声音喊班长好，怎么看都是一副多年媳妇熬成婆的心态。
然后他们转而回想自个新训那会儿，聊到新训的那些趣事，有同志刚见到新训班长，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一个劲儿地叫长官好，却被班长批评丫是反动派，不会分辨军衔，只知道数肩上带多少星星，认识一两天，还分不清楚谁谁，就觉得穿着一样的衣服，理着一样的头发，都长一个样儿……
大家聊着，畅快笑着，蓦地，却沉默了。
回首过去，原来快两年了，原来自己身上的变化是那么大，原来有些兄弟扛不住离开了，原来自己终于混成老油条了。
他们一个个从吊儿郎当的新兵蛋蛋被训练成了有着坚强体魄的军人，他们明白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他们又想到了严厉的杨毅东，至今仍清晰记得杨毅东当初在新训最后那天阅兵时讲的话，如果他们有机会带兵，要对新兵负责。他们以此为榜，并且坚决奉行着。
毋庸置疑，这就是成长，这就够了。
然后大二下半学期，第四届校园定向越野联赛火热举行，其中囊括军校和地方大学。
信大当然也组建了一支集训队，男女两组，希宝即是其中之列。
一帮学员，像出了笼的鸟儿，对什么都是一副好奇新鲜的样子。私下势必要讨论的，什么军艺的美女多，军体的全是壮汉，国关满校是流氓，陆指的痞子样儿，航院的屌炸天，四医的娘炮受不了，炮院的整的跟和尚似的，坦指的狼嗷嗷叫，还有军械的女生实在是吓死狼，最后也不忘把自家夸赞一番，总结：还是咱信大遍地是帅哥。要不要脸喽。
希宝他们大部队才训练了小半个月就被拉上去参赛了，有的院校都快训练一年了，这又是陆指的主战场，再加上装甲院的体能实力确实较高，他们信大虽然比地方大学要出色许多，但比起一些兄弟院校，成绩并没有占鳌头。技术军官到底是搞不过管军事的指挥型人才，他们一时有些泄气，毕竟没有人不想争第一，后来也就坦然接受了，心态放平，拼搏过就好，也算是一种经历。
谁知几天后，希宝接到警卫连的通知，说校门口有个地方大学生找她，报了姓名，让她去领一下。
希宝潜意识想是不是搞错了，她并不认识这个男学生，就实话实说回绝掉了，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孰料这事儿还有后招儿，隔天傍晚，希宝刚从图书馆门口下来，就被一个陌生男生拦住了。他穿着便服，她还以为是学校的地方生，看着他，等他表明来意。
那个男生话没说，脸就先红了。不敢回视她的眼睛，一丝丝羞赧，一举一动倒还大方，直说：“我是Z大的。黄金希宝，你不认识我啦，上次越野联赛，我是男子组M15，你是女子组M15，检录时我们是同一批，一起出发的。”
当时在检录区等待检录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她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怎么说呢，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娇滴滴的，睫毛特别长，又浓密。别的选手要不小声交谈，要不做热身准备，就她一个人顶严肃的站着，好像在思考什么问题，嘴巴抿得紧紧的，嘴角自然地往上翘，他就觉得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而且间隙不经意眨眼的时候给人一种呆萌的感觉。他当时就想，这么个女孩子居然读的是军校生，还代表学校来参赛。
然而当比赛结束，他知道她的个人成绩并不差。抑制不住，他开始全场搜寻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同学叫她黄金希宝，奇怪的名字。瞧见她抹了把额头的汗，还注意到她笑前习惯先抿一下嘴，应了声，“到！”就跑走了。
那天，他有点遗憾，居然忘记要她的联系方式。回校后，他心里七上八下的静不下来，脑子里老是会无意识地蹦出她的样子，眨眼睛的，严肃的，微笑的。她并不是那种十分漂亮的女孩儿，却让他直觉认为是独特的。
心里惦记着，总觉得做什么都没劲儿。他终于决定主动出击，找到她的学校，门口哨兵不让进，他讲明来意，警卫打了个电话，但没有得到回应。
他暗自苦笑，琢磨着也是自己鲁莽了，她不见得就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失望而返，却没有打消找她的念头。恍然间想到自己有个表姑在信大当校医，于是赶紧电话联系，央求她把自己领进来。
这才有此刻这一幕。
希宝觉得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地点了下头，她还得赶去集合，耽误晚饭前的例会点名就不好了。可面前之人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愿，自顾说：“你能不能把你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很想认识你。”
听他这样讲，本能反应，希宝皱起眉头，抿着嘴闷声不响。熟识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是在无声的排斥，心里已经竖起了防线，连应付都不想了。
接下来晚熄灯前，信息工程男宿舍都在谈论一件事。
谈论的主角正是希宝和那个男生。
傍晚的一幕正好被同队的一个男同学撞见，他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正好听到那个男生纠缠希宝要联系方式。
然后逮着空向同志们全盘报告了，还特别强调此男贼帅，顺便添油加醋一把。
男同胞们不淡定了。
陈耀和郭猛知道后，交换了个眼神，男人看男人，门儿清。
陈耀心想，哎呦喂，个小白脸，泡妞泡到革命地来了，泡得还是他们信息工程的宝，行不行，还得问问他们。还有，要不要这么老土，这年头，谁还这样追妹子，俗！
本来军校女生就少，这其中还有些能算大半个汉子，啥眼瘾都没了，而且一些是在地方找的男朋友，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即使按原则上讲，军校学员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可规定压制不住可劲儿往外奔腾的荷尔蒙，实际情况就是，恋爱这东西还是可以谈滴，固然没有地方大学严重，不过还是要讲究战术滴。
郭猛挺好奇，谁这么有勇气，只身闯狼窝，就问：“知不知道那大兄弟，哪旮沓的？”
……
里面的谈话还在继续，同志们热情都很高涨啊，并没有发现门外来巡视楼道的张士升。
张士升这厢有些烦恼，眼下敌人都攻到家门口来了，如若不及时传达军情，我军就有可能吃败仗。
他也不磨叽，等学员熄灯以后，回到自个宿舍，立马掏出手机。
这次没让他好找，正主儿的手机是通的。
他有那么一点儿幸灾乐祸，但也不搞废话那一套，直入正题：“老杨，别说做战友的不地道，你再不出手，你家小媳妇儿就要被敌方俘虏叫人拐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