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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线索(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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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线索
江都县的县令覃习之是个普通的文弱书生,却比那些满口之乎者也仁义道德的酸秀才少了五分酸儒之气,反倒是多了三分正气,两分意气,便是白玉堂那般眼高于顶的,看他也入得眼去,言语之间不似对待其他官吏般刻薄,而是尊敬的。
覃习之听闻来人是开封府的展昭和曾经大闹皇宫、闯过冲霄又死而复生的白玉堂,自是敬佩有加,又得知一行三人是为了自己日前呈报的扬州盐务一案而来,更是不敢怠慢,急急将三人引入后堂,掩上门窗,命衙役们好好守着。
后堂不大,家具陈设也都是半旧的了。四人分宾主坐下,覃习之扫视对方三人,见对方无意开口便开口道:“展大人与白少侠前来查访扬州盐案,下官自然是放心的,但不知这位是——”来的一共是三人,偏偏这第三人一直没有报上名姓,也不曾开口,且这一身青衫之人形貌憔悴难掩娇美,覃习之当然是要疑惑的。
展昭回道:“这位——”看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的莫妍,又续道:“公子并非盐帮中人,但与那盐帮故去的原帮主莫行道却颇有些牵扯,如今留在盐帮多有不便也就一同来了,希望能在覃大人这儿寻个安妥。”
“展大人的意思是这位公子可能会有危险?”覃习之不是傻子,既然展昭说了是公子,他也不会多嘴问什么,这话里该注意到的是什么,他清楚得很。
展昭不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端起覃习之叫人送上的茶喝了一口,道:“这位公子姓莫,单名一个‘言’字,只在莫老帮主在世时和盐帮还有些关系,还望覃大人暂时照看些时日。”
覃习之当下便明白了,这位莫公子多半是与前任帮主有亲缘关系的,且听展昭之言,该当是与眼前的案子无甚关联的,所谓“莫言”大约也是不要声张之意了。于是点头道:“下官明白了。”说着唤来衙役,将莫妍带带东厢房,又分派了人手好生护着。
展昭与白玉堂看着覃习之将莫妍安置好,心下稍安。展昭这才直问道:“覃大人先时曾有奏折到包大人手中,其中言道扬州盐务有私,盐帮帮助严思谦与扬州知府裴景从往过密,不知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覃习之道:“这事下官原本也是不知情的,只是数月之前扬州府的捕快王伟回乡省亲路过江都与下官说的。这王伟是下官同乡,昔年进京赶考是便是他代下官照料家中高堂的。后来遭灾没了生路,下官为了避嫌没有将他留下而是荐往扬州做了捕快。”
白玉堂冷哼一声,道:“覃大人这可否算是偏听偏信了?人心隔肚皮,就算有旧交,你能确定他就没个变化?”
覃习之脸上红了一红,白玉堂这话说得冷漠,理却没错,虽说自己后来确实查证过,但当时是一点怀疑也没有生过的。顿了一顿,覃习之压下面上尴尬之色,道:“白少侠这话,覃某受教了。当时听王伟说了之后,下官也托了熟人前去扬州看看,说到底这毕竟是越权之举,也不敢大张旗鼓,虽是证实了王伟的话,再细节的事就不清楚了。”
展昭皱眉:“覃大人,你既将此事呈报至开封府,难道手边就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吗?这是要授人话柄治你一个诽谤朝廷命官的罪名不成?”这两句话说得严厉,白玉堂转头闷笑不已:这猫不发官威倒还罢了,每每发官威时声色俱厉,总能唬得住旁人,到他白玉堂这儿就跟炸毛的猫的没什么两样了。展昭瞪他一眼,两人恰是并排而坐,中间仅隔了一张茶几而已,当下一股内力顺着茶几传过去,让白玉堂吃了个暗亏。
覃习之哪里能注意得到两人间的互动,只是吓得赶紧起身,道:“展大人此话言重了。下官手中证据不多,但有一封信该当可以作为证据。”说着慌忙取出一封信交到展昭手中,道:“此信是下官无意中截下的,为防打草惊蛇下官特意拓写了一份替换了下来。”
展昭接过信,信是写给太师庞吉的,红色封漆已经打开,从里面抽出薄薄的两页信笺,快速浏览了一遍,顺手将信递给了白玉堂,脸上的神情愈发的严肃起来:“覃大人,不是展某不信任你,只是此事若是牵涉到庞太师,便不是那么轻易能了结的了,若是信件有假,这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覃习之到了此时反而笑了:“就是牵涉到庞太师又如何?我大宋素来是重文轻武,可西夏也好,辽国也好,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怎能自欺欺人安享太平?而今国库空虚,扬州盐务如此疏漏,岂非给我大宋雪上加霜!此事严重,覃某就是做一次小人,枉度他人之意,也不能真的令盐务如此亏空下去!覃某力孤,只能上报开封,望包大人查个水落石出。莫非到了此时,展大人竟不敢再查下去了?”
白玉堂原是感佩覃习之前面无畏的话语,最后一句反问却是听不得的,心中不悦,口中也不积德:“覃大人这话好笑。展昭是护卫也是南侠,早年间死在他剑下的贪官污吏有多少你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想都想不到,如今这话,你当巨阙是摆设啊?”这只猫,白爷可以说,外人还是闭嘴吧!
展昭大感无奈,微侧了身挡住白玉堂,道:“覃大人,白兄个性狷狂,言语无礼之处还请莫怪。既然覃大人不怕横生事端,那展某自然也要一查到底,日后说不准还需大人相助,到时还望大人切莫推辞。”
覃习之道:“白少侠性子洒脱,下官也是羡慕得紧。至于帮忙一说,若有用处,展大人直管言明就是,下官绝无推辞之理!”
展昭露出一个微笑,又将这些日子一来查到的东西拣了些大概说给覃习之了解,然后便和白玉堂告辞而去。覃习之挽留了几句,二人去意坚决,他也就不多说了。
出了后堂,展昭也不要覃习之相送,直接就向外走,没走几步就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转头去看时却见莫妍正倚在月洞旁看着自己,展昭心中一动,让白玉堂等自己一会儿,然后便走了过去,看看四周无人,于是低声道:“莫姑娘安心在这里等着就好,案子查清后,相关人员自然是要押送到开封府去的,到时姑娘就可看到恶人伏法了。莫老帮主不会冤沉海底的。”
莫妍垂下眼睫,心思百转千回,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心里希望展昭能留下,理智却明白自己不可能让他留下,也没有资格让这人留下,静默片刻,深深地看了展昭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展昭愣在原地,莫妍最后那一眼太深也太沉,他看的分明,不由苦笑着摇头:自己心自己明白,所以莫妍那一眼里包含的是什么他也明白。那是情意,也是放弃。身后那白老鼠的目光尖锐地仿佛能刺透他的心肺,展昭心底暗叹:老鼠果然是学不会收敛的动物。这是在查案,这样的事不能先放一边吗?其实展昭也知道,公事不过是借口,故意不搭理白玉堂的真正原因是那只老鼠之前居然那么轻易地忘了情,他自己有些不甘而已。
转过身去走回到白玉堂身边,展昭望着白玉堂的眼睛,道:“走吧。”
白玉堂移开视线,脸上的神情混合了无奈和恼怒:为什么只是那猫一个温和专注而又平淡的眼神就轻易安抚了他在看到那猫和莫妍站在一起时升腾的火气,自己还偏偏就反抗不了这样的眼神呢?
跟着展昭回到客栈,收拾了一下,结了帐,然后牵了马,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扬州,暮色里炊烟袅袅,进城之后,白玉堂和展昭就下了马,无视了各方而来的窥伺,施施然地往君悦客栈走。
“猫儿,爷和三丫头商量着把客栈的跨院包下来了,一共是三间屋子,不过有间小屋屋顶破了还没来得及修葺,你——”白玉堂拖长了声音,什么屋顶破了,那就是他自己弄的。
展昭翻个白眼,对这老鼠脸上明显的奸笑视若无睹,淡定道:“那展某再要间客房好了。想来展某的俸禄要间客房而已,还是能付得起一两个月的房钱的。若有事时,再去跨院与你们商量也不麻烦。”
白玉堂垮下一张俊脸,耍赖似的挂到展昭肩上:“怎么不麻烦,麻烦得很!猫儿,你跟爷一屋,别把爷一个扔给三丫头个小疯子折腾。”
展昭瞪他:“下去,别扒在我身上。”
“你答应爷就下去!”
展昭额际抽痛:白玉堂,你几岁了?!咬牙切齿:“好,我答应!答应行了吧?快点滚下去!”街上这么多人,你白玉堂不嫌难看,展某还嫌丢人呢!
白玉堂从善如流地放开展昭,难得好脾气不计较展昭最后的出口伤人,一双凤眼眯起,得意已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