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桃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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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响，雅清睡醒午觉，一问轻罗，才知陈嬷嬷文杏等几个已回来了。她们到时雅清正好歇响，陈嬷嬷便也回了她那东屋里去睡，只几个丫鬟等在了外间。
雅清由暗香侍候着穿上衣裳，一边任她理着自己头发，一边又发话让那几个丫鬟进来。
先头进来的却是文杏，神色似乎有些疲惫，唇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雅清越过她往她后边瞧去，只见一个穿着秋香色棉袄深绿色比甲的十三四岁丫鬟走来，正略略低着头。雅清一眼看去也看不清对方相貌，只觉她身上那件衣裳似乎不太合身，有些松松垮垮的。
但雅清已知这是桃夭了，想来是她这些日子住在静园，瘦得狠了。
文杏先看了看桃夭，见她只低着头不言语，只好自个先开口恭谨回道：“姑娘，嬷嬷与我到了静园，传了太太的话，才见了她们。又等桃夭姐姐与今菊银芽收拾一番，出来时已近午了。回来时先去映光院那儿拜过了太太，这才回的木兰院，有些迟了。”
雅清点了点头，赞赏的眼神在她身上一停，又微笑着看向那桃夭，做出欢喜的样子。
文杏也是自觉，复命的话一说完，身子稍稍退了两步，也转过头去看桃夭，似乎是等她说话。
雅清从暗香口中得知，原本小雅清与这桃夭最是亲厚，那是片刻也不离的。她先前便想着，若是这桃夭回来了，为了不惹麻烦，就该慢慢儿先疏远了她。却没成想，今儿这桃夭一回来，就不像是个亲热黏糊的样子，让她也不知该如何了。
雅清坐在床上，神色怔忡地唤了一声：“桃夭……”
桃夭沉默着走上几步，依旧是垂着头，弯下腿跪在了床前。后边今菊银芽两个见了，相互看了一眼，也跪在了后头。
雅清只好皱眉，先让她们起来，“这是做什么，回来了就好，赶紧起来吧。”
桃夭身子颤了颤，终是忍不住哭泣起来，那声音先是压抑着几不可闻，可到了后来却是怎么压也压不住，她只好用手帕死死地捂着。
屋里几个人听她那声音不大，可也听得那里头却是带着点声嘶力竭的惨烈悲戚。
谁也知道，她险些就再也回不来了。而这个，却是提也不能提的。
立在床边的暗香早看见桃夭瘦得脱了形，桃夭一进来她眼中那泪意便有些忍不住，这时一听这哭声，心中更受触动。一时间暗香也紧紧捏着那娟帕捂着嘴，泪珠子连连落下来。
今菊银芽想着这些天的情状，半是感伤桃夭半也是怜悯自个，不由也是流泪。
雅清那小心肝不由也跟着颤了颤，那些或是假装的情绪，或是仍在琢磨的心思忽然就放下了，竟是忍不住从那床上起来，走上两步蹲下去抱她，低声道：“是我……不好，害得你生病。”
桃夭这时也顾不得主仆身份，也紧紧地回抱了雅清，哭道：“姑娘……”
轻罗一看这情形不对，一屋子竟都哭起来，立时上前来劝：“这是怎么了，正该是高兴的时候，怎么一个一个都哭了。”又过去扶跪着的桃夭，道：“桃夭，姑娘最是疼你，你这般不是惹得姑娘心里不难受么，今儿可是小年夜呢。”
桃夭经此一事，已略改了些往日那直性子，若是先前她怕是哭了便哭了，顾不得那许多。可现下她却是听懂了轻罗话里的意思。怕是这屋外别个得知她一回来就哭了这么一场，可不知要怎么抹黑她，只当她自个心里头觉的委屈还暗暗怨怪任氏罚了她这一场呢。
桃夭忍下伤心，抹了抹眼泪，又缓缓露出个笑脸来，轻声劝雅清道：“可不是个高兴的日子。”说着便把雅清扶起来，只笑道：“也不关姑娘的事，是我往日太过轻佻了，正该去静静心。如今还能回到姑娘身边，我这是欢喜才哭呢。”
雅清听她这般说，也知为的是什么，便也笑道：“个个均是欢喜哭的。”
这便一句把方才那情形带过去了。
轻罗见她们都是形容惨淡的样子，这般出去了让人见着了不好看，看了一眼强笑着的桃夭和注目在她身上的雅清，轻罗心下一叹，便先到外面去兑些热水让她们几个擦了擦脸。
等各自消停了，屋里几人才一起坐下叙话。
雅清这才有空去瞧桃夭的长相，却见她与她屋里这些个丫鬟都不同，轻罗暗香她们几个或是秀气或是敦厚，但约莫都是极温顺的样子。只有眼前这桃夭，虽说是瘦的狠了，可那眼角眉梢略略上挑，一眼看去便觉得是个泼辣厉害的。
依着先前旁人的诉说，雅清知她是个极直率利落的，却是与这相貌相合。雅清自然是不信那一套相貌性格的说法，只觉这不过是巧合罢了。但这时候的人定然是信的。
却是不知，任氏当初怎么把这个桃夭放到雅清屋里了。
众人略略说了几句话，只桃夭闷闷的气色仍是不太好。
轻罗忽的开口：“姑娘，时候差不多，不知东院什么情形，不如我先去看看。”
时辰到了就动身过去，这也没什么好看的，雅清正奇怪她怎么这样说话，却听她接下来就说：“暗香，先前备下的东西如何了？”
暗香一愣，很快站起来，道：“也是，我再去看一回吧。”
雅清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才明白过来，这是轻罗想让她与桃夭独个说话呢。雅清也知，若是她还是原本那个小雅清，一见桃夭进来定然是早打发了别个的，两个在屋里说一会儿私话。
只她不是小雅清，心里便有些不愿那般。却没想到，轻罗见桃夭那模样，先退了出去。暗香心中其实也是一般想法，见轻罗这般说，她便欢喜应了。
雅清心知这事也早晚也该有的，方才见桃夭真情流露也有些别个想法，略一想，顺着她们的话便欣然道：“今菊银芽累了，今儿也不劳动你们，就留在屋里歇会儿吧。”
一时她们几个便陆续退了出去。
雅清便让桃夭坐靠近些，又问她：“怎么瘦成这般模样了，现下是好利索没有？”又闷闷地说：“我听说那里安静的很，住在那里人都能给闷坏。”
桃夭便微微一笑，自嘲一句道：“以往是怎么都瘦不下来，没成想到那儿住这些时日，却瘦了，也算是个益处。”说着又淡淡回答雅清问病情的话，只道：“太太也有些不放心，正好府里请了知福堂的廖大夫来，陈嬷嬷去时便又请他来看了看，都说是无事的。静园是养病的地方，安静些正好，我倒觉得这么住一段，正好呢。”
雅清早已猜测她实是无病的，随口问她病况不过是因那实情不得多说，这么一问只是试探一下罢了，一听她回话雅清便细细看她表情，只看出她也有些不以为然却也没显出如何的怨怼，她有些失望，也有些放心了。
却是还有一事……雅清迟疑一下，琢磨着还是不好开口，便佯作好奇问她：“府里向来不是请那左近的刘大夫的么，怎么又有个知福堂的廖大夫？”
桃夭早知雅清年岁小，根本不知静园的底细，向来只认为那是个养病的地方，于是雅清见她养病回来只问了两句便转过话题，去问那什么知福堂的廖大夫，桃夭也不觉有异。
何况桃夭今儿能回来，那是被任氏跟陈嬷嬷敲打过的一回的，心里虽不高兴，也憋着委屈，但也不敢就这么在雅清面前说些任氏如何如何的话。雅清虽说与她亲厚，但到底她只是个丫鬟，再如何亲厚又能比得过自个母亲呢。
怕是她这回不管不顾先抱怨一回，雅清现下听了是怜悯是气恼，但转过头一想，却也是体谅任氏，还怪桃夭不识大体离间她娘两个呢。
因而桃夭别的也不多提，听雅清一问，也就顺势转了话题，回道：“说是路姨娘又有些不好，那刘大夫平日擅大方脉和伤寒科，可妇人科却是不甚通，便去寻灵山府城请了廖大夫来。”
雅清本是随口一问，却不想听得桃夭说出这番话来，当下惊讶道：“路姨娘又如何了？”
桃夭奇怪地看了雅清两眼，似乎觉得她与往日有些相异，吓得雅清一时不敢乱说，只开口又问：“怎么了？前几天就是因为她，今菊银芽两个才到病了，若是她又生什么事，也该怪她们两个了。”
桃夭只当她是担忧今菊银芽，便说：“实情我也不知，大约是无甚要紧，那廖大夫很快便离去了。”
雅清这才略略放心，“嗯”了一声，暗自吸一口气，还是开口问了她最想知道的那话，她以为她是极紧张不安的，可那问话出来声音却是很平静淡然，她问道：“桃夭，生了那样的事，我病了，你也病了……你不知，你不在这些时日，我是睡也睡不安稳，时不时想起来那天的事。到底，那天是怎么回事？”
她这话也不是完全哄骗于她，她确是睡不安稳，只不是因为桃夭不在罢了。
桃夭一听这话，脸色一直维持的淡然神态立时去得干干净净，倏地瞪大了眼睛回看雅清，张了张嘴却一时没言语。
雅清看过去，桃夭才慢慢问：“姑娘怎么问起这个来了，真是不记得了？”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里头似乎闪过好些情绪，雅清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来，只顺着自己想法继续说：“桃夭，她们说是落了水，可我记不清了。似乎是这样，又似乎是那样，问别个她们却也不清楚，这事闹得我心里慌。总觉得，有什么在我旁边似的。”
雅清佯作害怕，扯向神怪玄乎的地方去，又伸过手去握住了桃夭的手，发现她的手竟冰冷的有些刺骨意味，心下一颤，“你告诉了我，我好安心。”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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