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媗纪事》穗儿

8、07 大明山

　　而此刻的李府，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梦萱走后的第二日，文落早起看见整齐的床铺，暗自里起疑，又见到桌上的两封信，就知道小姐不见了。
　　如今李府内外，上上下下，都知道小姐离家出走的事情。侍卫们城里城外的找，却始终不见梦萱的踪迹。
　　“夫人，我们把府中里里外外找了三遍了，都找不到小姐。”
　　“夫人，城中到处都找不到小姐！”
　　“夫人，出城的暗卫说也找不到小姐。”
　　李夫人在大厅中抹着眼泪，老爷不在，此时女儿又不知所踪，看着女儿留下的信，不知如何是好。可这种时候又不能把消息传到皇都，老爷一定会又焦急又为难。
　　“唉，梦萱，你怎么就不让爹娘省心呢？对了，来人，快来人，去郑府把一枫找来，他或许知道梦萱去了哪里！”乱了主意的李夫人此刻好希望身边有个依靠的人，就想起了郑一枫，忙遣人去请。
　　不出一炷香，一枫便来了。来的路上已经知晓了梦萱的离家出走，看着自己的姨娘神色慌乱，上前安慰道。
　　“姨娘，也许梦萱只是出去玩两天就回来了。外面不比家里，梦萱有没吃过苦，怎么可能在外面呆得住呢！”郑一枫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多安慰些心神不宁的姨娘，期望她能安定下来。
　　“一枫，你姨夫不在家，我一个女人家能有什么主意。你说，要是梦萱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我就她一个女儿……”李夫人此刻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家，毫无主意。
　　“不会的，我这就回去收拾收拾，即刻出发去找她，姨娘，你一定要坚信梦萱不会有事的。”一看自己的姨娘乱想些危险的事情，郑一枫急忙再次出言安慰。
　　“那你快去，一定要把梦萱带回来。要带信儿给我，无论找不找得不到她。”
　　“恩，姨娘，你也要保重。”一枫安抚完李夫人，就急匆匆地出发了。想着梦萱定是往苍茫山去了，如今才过了两天，骑马应该赶得上，便策马狂奔出城了。
　　不过，郑一枫是注定无法带回梦萱的。
　　那日，梦萱被莫扬一掌打晕。整整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间，心中大惊。猛地坐直身子，打量四周，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
　　身子痛得要命，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也摸不清到底是头还是后背，总之是痛得要死。
　　这时，一个身着朴素的女人推门而入，将手上的餐盘随手放在圆桌上。看到梦萱坐着，笑着走近她，“姑娘，你可算醒了。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吧，我熬了点粥，随便做了几样可口的点心，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梦萱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如何是好。
　　她很和善，眼中散发着温柔和睦的光芒，身上有一股使人安心的幽香，那笑容，是发自心底的对自己的疼惜和喜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想要靠近。
　　女人摸着梦萱的头，安抚着她：“姑娘，你叫什么？莫渊临走之前，托我照顾你。这几日，你好好在这儿养伤。伤好了，他们也就回来了。”
　　不提莫渊还好，一提起他，梦萱立刻就想到了莫扬，和他那毫不留情的一掌。惊恐地向床榻里面靠了靠，“莫扬不在是不是？夫人，莫扬不在是不是？”
　　梦萱的害怕她都看在眼中，想来是从没有受到过如此对待，莫扬那一掌又失了分寸，人生地不熟的，没有安全感，这才防备起来。此刻，正一边退后，一边用双手紧紧地抓住前方的夫人，拼命地确定着。
　　女人爱怜地将梦萱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用身体的温暖安慰她那颗惊恐万分的心。
　　“不在，他已经知道错了，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赔罪好不好？”这样的话显然不能让梦萱信服，她从女人的怀中探出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夫人，一脸的质疑。
　　“姑娘，我不会骗你的。莫渊答应你的定会做到，他真的狠狠罚过莫扬了。如果你心里还有怨气，等他们回来给你负荆请罪可好？现在，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好不好？”
　　梦萱从她的脸上读到了真诚，这位夫人从进屋到现在，一直很温柔地对自己说话，还带了好吃的点心来，相信不是坏人。
　　“夫人，我，我只是被莫扬吓到了。当时，没想到他真的打我。”回想起当时的一切，梦萱到现在还是难以相信的，沉稳温润的莫渊，暴躁凶狠的莫扬，以及眼前陌生典雅的屋子，和蔼可亲的夫人，都不是梦境。
　　夫人细心地打理着梦萱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捋顺，梳直，将垂在腰间的头发收拢了一小部分，编成几股辫子盘在脑后，又取了轻纱做的丝带，娴熟地穿梭于发辫之间，很是好看。最后从一个古朴的檀木小盒中取出一支雕刻精美的莲花钗，插在其间，很是好看。
　　梦萱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家中，文落也从没有给你梳过这样轻便好看的发式，转过头，欣喜地看着夫人：“您的手真巧，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发式。嗯，还有这个钗，看着就很精致，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莲花，隐隐的一股幽香，和您身上的味道一样好闻。只是，这个给我戴没关系吗？”
　　夫人没有回答，转身从衣柜中拿出一套水湖蓝的衣裳，从里到外为她穿好，“来，看看喜不喜欢？”
　　梦萱依着夫人的话转了个圈，裙角的花纹随着她的转动显出水纹的样子，一圈圈荡漾开来。身上的流苏滴滴答答地响着，轻慢，动听。
　　“娘，你在吗？”一个清脆的声音急匆匆地向这边传来。
　　夫人看出梦萱的疑惑，示意她先用餐。随后将门推开，将长廊里四处乱跑的女儿拦住，“凌音，不是说了别再这样乱跑了，女儿家就要有女儿家的样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样以后可怎么嫁？”
　　凌音撒娇地搂着娘亲的脖子，在脸颊处亲密地亲了一下，“娘，我真的不习惯啊！不要说我了，爹爹找你，在书房等你呢。”
　　夫人宠溺地刮了一下凌音的鼻子，嘱咐她：“那屋子里的小妹妹就托你照顾了，可不要吓到她。你十一哥打了人家，好好抚慰啊！”
　　“知道了知道了，娘快去吧，爹爹等得着急。”凌音急匆匆地推走夫人，好奇地向屋子里瞧。
　　面对这样探究的目光，梦萱有些不安。局促地放下手中的碗筷，双手拽着裙边儿坐立不安。
　　凌音惊异于梦萱的美，从小到大，前后山的女孩子，她都认识，可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小女孩这样美丽。
　　她的美源于自然，来自毫无雕饰的美。明眸如水肤凝脂，娥眉细翘丹唇笑。薄纱轻裹流苏吟，娇花羞涩云遮面。
　　“你好漂亮！十一哥怎么舍得打你呢？你放心，等他回来我和你一起教训他，帮你出气！”凌音瞬时对梦萱产生了好感，也没有多想，义愤填膺地要帮她解气。
　　“姐姐，你是......”梦萱心下很是感激，可自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有问过她们这是哪里，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一副好奇地样子望着她。
　　凌音毫不客气地坐在桌子边上，一边用手捏着娘亲做的点心，一边给梦萱解释道：“我是莫凌音，就是打你一掌的坏蛋的妹妹，刚才那个是我娘亲。这里呢，是大明山。”
　　大明山？梦萱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地方，不过这里山明水秀，想来也不是什么糟糕的地方，眼前心直口快的姐姐，也不像坏人，不如就向她打探个清楚。
　　“姐姐，大明山在哪一国境内啊！”听到这样的问话，凌音仿佛看到怪物一般，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反倒惹得她没来由地心虚起来。
　　梦萱还想张口发问，却被凌音敲了一下头，“你不是妖吗？怎么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妖？天啊！难道说莫渊，莫扬，莫凌音，夫人，都是妖怪？
　　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再次悬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不对，妖是好妖吗？她们把自己弄到这里来是要煮了吃了吗？不是只有恶鬼才吃小女孩的吗？怎么连妖也吃啊！怎么办？怎么办？
　　梦萱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字: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趁莫凌音还陶醉在美食当中的瞬间，推开门飞奔。
　　门外，蜿蜒着一条曲折的长廊。
　　夺门而出是迫不得已，可如今，该走去哪里呢？这长廊变幻莫测，时而隐时而现。明明就要到达拐角的地方，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路就不再向右延伸了。
　　跌跌撞撞，来来回回，也没有离开屋子太远。就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恶意地*控着长廊，随意地摆弄着道路，让梦萱无法逃离。
　　而后方，是紧追不舍的莫凌音。
　　这府邸机关重重，不是普通人容易进出的，更何况是一个四处乱窜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