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媗纪事》穗儿

7、06 太平镇

　　花都虽然不是边陲城市，却也离边境不远。梦萱连夜赶了两天，翻山越岭也算到了太平镇。算算时间，娘亲应该是不知道自己的去向，四个方向都派了人追，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人追上自己。今日倒不如好好休息一番，饱餐一顿，整顿一下再上路。
　　太平镇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地方不大，却也热闹。梦萱挑了一家干净的客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悠闲地坐在二楼的小角落里用餐。
　　巧得是，大厅里有一个说书的先生，正声情并茂地讲着天下稀奇之事。
　　话说在天地初开之时，人群居于大陆之上，妖怪隐于人世。而神仙则居住在九天外。
　　九天外有一上神，名叫玉湛。他法力高强，有一法器叫苍锋。这苍锋呢，是一柄长剑，亦刚亦柔，在实战中甚是灵便，御剑飞行时又十分刚硬。
　　一日，玉湛上神途经苍茫山，隐隐听见了孩子的哭声。走近一看，竟是一个婴儿。他很是纳闷，却又不忍他在此啼哭，便带回了九天精心抚养。二十年后，这少年已长成一谦谦君子，仙术小成。玉湛上神便派他到人间历练。
　　在人世间，他寻得了一珍爱女子，可是这女子不会仙术无法长生不老，少年便教给她仙术，以求两人能生生世世在一起。就这样，仙术又传给了他们的孩子，子子孙孙传下来，流于人世，就造就了今日的玉剑门。
　　这少年禀明了玉湛上神不想回九天的意愿，上神也并没有强迫与他，也没有怪罪他把神仙之法流传于人世，把自己的法器送给他便走了。
　　这苍锋剑，便成了玉剑门世代相传的掌门之物。众仙看上神如此，就也将自己的仙术传给了有缘之人，流传于人世。千百年来，这些修仙之人隐于自己的修炼之所，并不轻易现身。但也广纳天下有资质的有缘人。当朝的二皇子五年前就去了昆仑山拜了木德真人为师，如今小有所成，回来辅佐皇上。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都没有注意到大厅进来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杀气。
　　那男子找了偏远的一张桌子坐了下来，听着说书先生赞颂当世修仙之人的功绩，不屑地独自嘟囔着，“一群道貌岸然的臭老头！有什么可称赞的！”
　　梦萱离他较近，听到了他蔑视的话语便循声望去，正好和那男子的目光交汇。梦萱被看得一激灵，十分尴尬，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什么看？”男子的语气很凶，不屑地瞟了梦萱一眼。
　　“你……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梦萱还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男子，在家中，在花都里，也从没遇见过这等脾气糟糕的男子，一下子叫起真来。
　　“小丫头片子！”男子的眼睛很毒，一眼便瞧出梦萱的乔装。
　　“谁说我是女的？你眼睛真不好使，连男女都分不清。哼！”被看穿了的梦萱也没有惊慌，反正也无人上来掀自己的衣衫，有什么关系呢？自己就是男的！怎么样？一个狠狠地眼光瞪回去。
　　男子仿佛看穿了梦萱的内心，奸笑地上下打量起她，“要不我扒了你这外衫？看看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你敢！”梦萱拍案而起，怒视着那男子。男子无所谓地看着她，一时起意，想着吓唬吓唬这个小姑娘，便慢慢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梦萱害怕地向后退，可惜当初为了不引人注目，故意选了一个角落用餐，还没退几步，就已经靠在了墙上。内心怕得要死，却又不敢哭，硬是咽下了泪水，直愣愣地倚在墙边，眼看着那男子的手伸向了她。
　　“十一，别胡闹！”一个严厉的男声，制止了前进的手。黑衣男子凶巴巴地看着梦萱，心中叹息刚到手的猎物就这么被哥哥放掉，真是可惜。
　　“哥，这小丫头片子和我叫板，我就是教训教训她。”男子笑嘻嘻地转过头，对着声源解释道。
　　“你忘了咱们出来是干什么的？在这里胡闹！将军知道了不罚你才怪。”来人教训着黑衣男子。
　　梦萱细细打量起“坏人”的哥哥，头戴玉簪，薄薄的一层白纱遮去了他的大半容貌，只有一双细长的眼，露在外面。身着玉白锦服，腰间挂着一把暗淡无光的破旧长剑。
　　“天，哥，好不容易出来了，别提将军行不行？我不找她麻烦就是了。”男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右手攥成一个拳头，又冲着梦萱比划了一番。
　　梦萱一看“坏人”害怕的样子，眼睛一转，背在后面的手使劲儿掐了一下腰，挤出两滴眼泪，“你们……你们……呜呜……”装作伤心的样子，哭了起来。
　　本来没有这么伤心的，可一想到爹娘，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想到未知的旅途，悲痛涌上心头，放声大哭起来。
　　黑衣男子一眼就看出了梦萱的猫腻儿，从来都是自己欺负讹诈姑娘，哪有被这么个丫头耍的？何况还是在严厉的哥哥面前，想还嘴还不了，真是丢人到家。
　　蒙着白纱的男子再一次警告地看了黑衣男子一眼，示意他不要出手，惊了小姑娘，柔声地向梦萱道歉：“在下莫渊，这是我十一弟莫扬，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舍弟刚才的无礼。我在这里替他赔不是了。”
　　梦萱还是不停的哭着，全然不理会莫渊的赔礼道歉。引得在场的人们对他们两兄弟指指点点。
　　“真是不像话，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就是就是，天下怎么有如此凶悍的人！”
　　“那小姑娘的家人呢？也没人出来主持个公道！”
　　黑衣男子的脸色很难看，在他看来，自己并没有不妥之处，本就是吓唬一下那个小姑娘，却生生让人说成恶人。无奈之下，黑衣男子一把扯过梦萱，一溜烟地逃出了客栈。奔走了几里地，才放下还在哭泣的梦萱。
　　“姑娘，姑娘，你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可好？”莫渊耐心地哄着梦萱，试图止住她的泪水。他和弟弟出来是办正经事情的，虽然可以扔下她不管，可这不是君子所为，自然是处理好小姑娘再做打算。
　　“不好！呜呜……非常不好，特别不好。”梦萱任性起来，反正这个“哥哥”脾气好，人也好，索性一哭到底，看他们怎么办。
　　“我说你要再哭，我们就把你扔这里不管了。你就哭死也没人知道，这里可不是镇子，大山里没有人家，就你这么个小身板，走回客栈可都午夜了。正好是恶鬼吃饭的时候，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正合适！哈哈哈！”莫扬想起自己的妹妹，也总是这样哭个不停，每次一听到恶鬼，就害怕地发抖，一步三跌地跑回屋子躲起来。
　　莫渊听了莫扬的威胁，不觉笑了起来，“小姑娘，别哭了，十一弟真的没骗你，恶鬼啊，最喜欢吃小女孩了，你要是自己走回去，八成真的会碰上的。你乖一点，不要哭了，我们送你回去，就不会碰上恶鬼了。”
　　梦萱仔细想想，仙既然存在，恶鬼也应该有，如果真如他二人所说，碰上恶鬼，怎么逃呢？“我不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可不要得寸进尺啊，小丫头！”莫扬很想让她被恶鬼吃掉，巴不得哥哥把她扔下。
　　“我想去月国，送我去月国，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啦！”梦萱正愁怎么去月国的时候，两人就撞了上来，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呢？
　　莫渊很犹豫，不知该怎么回答梦萱。两人有任务在身，不可能带着梦萱四处奔走。可是，好容易这小姑娘不哭了，提出这么个要求，有点难办啊！
　　莫扬就很实在，两个字回绝了梦萱，“不行！”本来还有商量的余地，如今被莫扬这么一说，梦萱刚刚停下的泪水再度流了下来，一边哭一边拽着莫渊的袖子，晃来晃去，撒起娇来。
　　“你很过分啊！我告诉你，不行就是不行，我们两个大男人就为了送你跑去月国你觉得可能吗？再说了，我们还有事呢！”莫扬就是看不惯女孩子撒娇，尤其是爱哭的撒桥女孩子，更加受不了。梦萱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得他真想扬手甩一个耳光过去，停止这聒噪。
　　莫扬权衡一下，看着眼前发怒的弟弟，叹了一口气，“我把你送回我家行吗？等我办完事，亲自送你去月国。就半个月，好不好？”
　　听到事情有商量，梦萱忙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挎着莫渊的胳膊甜甜地说道：“还是莫渊哥哥好，想出个折中的办法。不像某些人，凶得不像男人！哼！”
　　莫扬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被梦萱这么指桑骂槐地撩拨，终于忍不住，拉过梦萱拍了一掌下去。在莫渊想要阻止的一瞬间，梦萱已经晕倒在地。
　　“十一，你怎么这么鲁莽！她就是个小姑娘，你跟她叫什么劲？还伤人！她是人，怎么受得了你那一掌。”
　　“哥，明知道她是赖上咱们了，你怎么就那么好骗？还送她？你有那个时间吗？”
　　“她能骗什么？现在倒好，你把她打晕，就是不想带她回家都不行了。凡间的大夫能救她吗？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你非得弄这么麻烦。你现在就去客栈，把她的行李拿过来，我们先回家。”
　　“哥，我不去。就把她扔这里得了，还疗伤干什么？”
　　“你去不去？”
　　莫扬终究是听了哥哥的话，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梦萱的包袱。莫渊抱起昏迷不醒的梦萱，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