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岂无情》花赪桐

2、第 2 章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一个有气质的女人很不好意思地对着坐在她面前的温和的男人说道，“你的节奏跟我的节奏不合拍……”说完，女人鞠了个躬就离开了。
　　温吞的男人看着那头乌黑的头发出神，脑中似乎有什么闪过，男人也就是李泽水无奈地端起眼前的咖啡，因为相同的理由，他已经被甩了5次了呢，自己真有那么温吞吗？不过自己对那些女人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总会接受有着乌黑长发人的追求，难道自己有恋发控不成？
　　正这样想着，李泽水看到了一头与他梦中的黑发极为相似的黑发从他的眼前飘过，虽说是眼前，但是也隔了一块玻璃，因为此时的他还在咖啡厅里，等他付完钱，跑到外面时，那头诱人的头发已经消失了。
　　李泽水有点失望，但是也无可奈何，他往黑发消失相反的方向走去，该是开店的时间了。李泽水自从高中毕业后，就没有再读书了，虽然父母让他去复读，但是他本来就是个没有野心的人，而且也不是很喜欢读书，于是他向父母借了钱，在一个小市区里开了间小小的花店，虽说是花店，但是里面也种有除了花之外的植物。他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喜欢植物。
　　花店的对面是一间中学，里面有初中生也有高中生，所以每当母亲节和情人节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来光顾他的店。李泽水性情温和再加上他那副邻家大哥哥的长相，所以经常有女生来光顾，有时是来买花，有时来向他诉说自己的烦恼，也有很多女生向他表白，他都总是笑着回答，兔子不吃窝边草。
　　但是最近他统计了下他今年来的收入，发现根本是入不敷出，别说还父母的钱，就是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所以他给自己定了时间表，还加上外送，本来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店就显得人手不足了，他决定给自己找个帮手，应聘的人是有的，但是自己的心老是给自己否定的答案，所以到现在，还是由他一个人苦撑着。
　　“你就别那么挑了，随便找个人送送花不就好了吗？又不是找对象……”边给花草树木浇水的李泽水自言自语道，连自己都不懂自己的心了。虽然如此说，一天过去了，李泽水还是拒绝了几个来面试的人。
　　拖着疲惫的身体，李泽水往他租的小公寓走去，父亲组了新的家庭，自从小弟弟出生后，他就搬离了那个家，因为不管怎么看，自己都像那个家多余的人。
　　“从明天起，你不用到店里来了……”从他经常光顾的便利店里传来了老板的咆哮声，李泽水好奇地走过去，从门口望进去，首先引入他眼帘的是那头乌黑的及腰长发。
　　“你从昨天开始就老是打破店里贵重的酒，我看在你前几天表现不错的份上，也没叫你赔钱，但是你……”
　　老板的怒骂声戛然而止，因为眼前发生的事实在太诡异了……
　　一个经常来他店里买东西的客人拿着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向他正在教训的员工头上倒去，也许事自己的员工曾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当他如此想着的时候，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个从来都是在角落里搞卫生也没有说过话的余难生，竟然发出了铜铃般的笑声，那总是飘远的眼神也像被突然注入了生命，聚焦在了那个客人的身上……
　　“啊……对不起……”那个顾客就像梦游的人突然醒过来，他的表情充满了错愕，仿佛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做，他扔下矿泉水的钱就落荒而逃了……
　　呆住的店长，转过头正准备再教训余难生几句，只见他定定地望着那个顾客离开的方向，眼神中的光彩随着身影的逐渐变远而逐渐消逝……
　　余难生放下几张百元大钞就离开了，店长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钱，真是莫名其妙。
　　李泽水狼狈地在一个墙角里喘气，天啊！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不是很喜欢黑发美人的吗？为什么看见这与自己梦中如此相似的黑发，会往它的上面浇水呢，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在给自己心爱的植物浇水一样。
　　回到小公寓，李泽水直接倒在自己的床上，为什么今天会如此的多灾多难……如此想着，李泽水累得睡着了。
　　****
　　“难生，你怎么全身湿湿的回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叔叔替你去教训他……”
　　“是哪个混蛋竟然敢把我们家的宝贝弄得如此狼狈，我去毙了他……”
　　浑身湿湿的，显得很狼狈的余难生回到家，马上被他家的“卫生”军团给包围住了，虽说在与余老大抬扛的时候会拿余难生做文章，但是在他们的心中，余难生可是他们共同的宝贝。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但是还是细心地把余难生推到浴室，他们可没有忘记余难生被人浇水就会发烧的体质。
　　“奇了，难生没有发烧耶！”余老大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道。“难道……”
　　余家顿时陷入了沉默中，大家都知道这个难道意味着什么，在难生幼儿园的时候，曾有个小男孩喜欢给难生浇水，也是在那段时间，他们有幸看到难生的笑脸。在那时，他们就知道在这个两个男孩之间有着一种独特的联系，后来，果然在那个男孩离开后，难生就像小树苗一样几乎枯萎掉……
　　“也许让难生与那个男孩，不，现在应该长成男人了相处的话，我们也许可以看到难生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难生是不是被人浇水，再说我们又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哪里？”
　　“对了，以后我们每天派一个人跟踪着他不就行了！”
　　“赞成！”
　　“赞成！”
　　就这样，无视当事人，余家的“卫生”军团决定实施他们的“水泽难生”计划，余老大说那个男人叫李泽水。
　　余难生洗完澡出来，呆呆地坐在床边，像平时那样余难生的妈妈走了进来，在她的手里有张纸条。
　　“难生，等擦完头之后，你就下楼和我们一起吃饭，吃完饭陪我们看电视，觉得累了，就去上厕所，然后回到你的房间睡觉。明天8点起床，上厕所，刷牙洗脸，下楼和我们一起吃饭，九点出门去找工作，要认真地做好工作，10点去上厕所，12点吃饭，1点去上厕所，3点去上厕所，下班后就回家……”
　　没错，余难生能活到这么大就是靠这些命令式的时间表，如果一天没有安排计划，余难生就会整天都呆在太阳底下，进行他所谓的光合作用，最后在太阳底下脱水晕倒……
　　余难生看起来是死物，但是只要你要求他做的事，他就能做到完美，当然这个你目前只限于他的父母，这就是他之所以能取得多个博士学位的原因，因为他精确的就像是个程序。当然这个程序也是有漏洞的，那就是只要没有安排到的时间，他就回到太阳底下……
　　如计划般，余难生又出来找工作了，这次的工作是余难生所找到的工作中最高级的工作，那就是平面模特，而且这与他的性格也很相称，当然余难生永远单一的表情也是一个难题，但是这次的导演看中的就是难生的气质，他决定用他拍一组与植物精灵有关的唯美画面。
　　在这些画面中，余难生只要按导演的要求摆出相应的姿势就行了。今天来跟踪余难生的是余老大，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在镜头中脱俗的样子，感动地直擦眼泪，有这样的儿子吾心足矣。
　　然而拍到一半的时候，余难生突然离开了，大家都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了？为什么要突然离开？
　　“大家休息一下，是他上厕所的时间到了。”余老大从一堆箱子的后面走出来说道。
　　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从旁边跳出来的怪伯伯，这是谁啊？躲在旁边到底有何目的？于是很凄凉的，余老大因为自己的多嘴，被赶出了摄影棚，第一天“跟生”计划宣布失败……
　　李泽水被一个歌迷拜托替她选择合适华丽人物的鲜花送给她的偶像，于是李泽水来到了这座宏伟壮观的大楼前，他看着眼前的大楼傻眼，因为那个歌迷并没有告诉他她的偶像在哪层楼的哪个工作室，当然他本来可以去问柜台小姐的，但是那位歌迷说，他得溜进去才行。
　　顺利潜入的李泽水很幸运地在第一层楼的地方找到了那个歌手，在那位歌手的帮助下，他并没有被别人谴责，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间没有关好门的工作室吸引了他的注意，首先进入他眼帘的是他梦中的那头美丽的头发，于是，毫不犹豫的，他拿起放在他脚边的花洒走向那个人……
　　“你是……”准备阻拦他的工作人员被导演阻止了，因为一直注意着余难生的他发现了余难生眼神细微的变化。
　　“快拍，快拍下来……”在导演的喊叫声中，那唯美的瞬间被留住了……
　　半蹲着的余难生仰着头专注地望向给他浇水的男人，浇水的男人带着宠溺的笑，余难生似乎在回应男人的笑，也开心地笑了，水珠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七彩的光芒，被这一切包围的两人形成了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啊！天啊……我到底怎么了？”李泽水再次落荒而逃，他连自己的店都不管了，直接逃回自己的小公寓，狂跳不止的心，不知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因为那个宛如精灵般的人儿。乌黑的长发，红润的嘴唇，似乎会闪光的双眼，在那双眼里他只看到了自己，仿佛自己就是他的全部。
　　而摄影棚里也乱成了一团，导演就像疯了般地不断说：“太完美了，太完美了……”而被拍的主人公在被浇水之后也消失不见了。天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宝贝，你怎么又湿漉漉地回来？”余家老大很是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他被赶走之后，难道那个李泽水出现了？
　　当然回答他的仍是沉默，尽管如此，他也早就习惯了，所以他自顾自地说下去，“宝贝，你应该也还记得那个人吧？”定定注视着自己儿子的余老大没有忽视从儿子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神奇色彩，“你不主动，他很快就会找到他生命的小树……”意味深长地说完，余老大就坐回了沙发。
　　空旷的房间，余难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然而虽然同平时一样，但此时的他却给人一种寂寞之感。
　　“喂，你在为什么而动摇？”
　　这是一个混沌的地方，四周环绕着如白云般的团状物，在这些团状物的中间坐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脸上满是泪痕，但是从他的表情却无法得知他在悲伤着。因为那意外的泪水，天地间传来了那样的声音。
　　“喂，你在为什么而动摇？”
　　“你不是说你是植物吗？植物为何会流泪？”
　　男孩张开嘴没有声音从他的嘴里传来……
　　“你根本就无心，收起你那无耻的泪水！”
　　男孩低下头即将陷入沉睡状态，在他的周围出现了很多如镜子碎片般的东西。
　　“小树苗，我给你浇水，你快长大呀……”
　　“今天爸爸妈妈又吵架了，妈妈哭了，你知道我妈妈是谁吧，这里的人都叫她李老师……”
　　“小树苗，你很喜欢水呢，呵呵……以后我每天给你浇水……”
　　“今天妈妈没做饭，肚子好饿……最喜欢你了……”
　　……
　　无数的碎片藏着无数个记忆，每个碎片就在他的心留下一个痕，无数的碎片无数个痕……
　　没有闹钟，余难生准时从床上起来，看看旁边的闹钟，指针显示的时间是8点。温暖的阳光从开着的窗照进来，在梦中所流的泪水似乎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一滴滴地从他的脸上滑下，滴入被子，最后消失……
　　余妈妈进门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画面，她走过去，把余难生抱进自己的怀里，对于自己的儿子，余妈妈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即使别人总是说她生了个神经病，她也从来没说什么，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独一无二的，只是他在投胎的时候，把自己的心丢了，当他找到心的时候，他将是她最棒的儿子……
　　“难生，做你想做的，勇敢点，躲起来什么也无法改变！”余妈妈在难生的耳边小声的说道，“我们都是你的亲人，我们永远都会支持着你……”
　　余难生把头埋进妈妈的怀里，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气息……那个人……要和那个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