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箫清韵》风幻颜

188、请旨和亲

　　“给姐姐请安。可是妹妹身边的奴才冲撞到宝儿姐姐了？妹妹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姐姐就消消气吧。”言谈得体的嫣然第一个向宝儿招呼，倒也没有为两个婢子求情。
　　“嫣然妹妹就不想知道她们是怎么冲撞了我？”看到这个堂妹眼底一闪而逝的不自然，宝儿也心里了然：“妹妹若是想要回郡王府便直说，玛嬷还能强行把你留在这钟粹宫不成？”想到那两个婢女的话若是传了出去，宜妃便会落下一个欺负温僖贵妃孙女的恶名，宝儿心里便对这个堂妹多了几分厌恶——以前她在自己面前可是表现得很亲近宜妃的，怎么现在倒想起亲玛嬷了？
　　“宝儿姐姐误会了，妹妹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穗儿柳叶，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还不赶快跟姐姐解释清楚？”心里一咬牙，嫣然直接对宝儿跪下——她宁可在宝儿面前失去尊严，也不愿被宜妃记恨上！
　　“请四格格明鉴，是婢子们一时糊涂犯了口舌，格格什么也不知道。四格格要罚就罚奴婢吧……”两个丫头也对着宝儿一个劲磕头——
　　在心里一阵冷笑，宝儿干脆对旁边带了几分怯懦的玉珑道：“玉珑妹妹想不想回王府看看五伯和五伯母？走，我代你去跟玛嬷说。嫣然妹妹若是想回郡王府就跟着来。”借着主仆三人呆愣安静的瞬间，宝儿又丢下一句话便直接拉着玉珑走人。
　　钟粹宫内的宜妃早在三人进来之前便知道了偏殿内刚刚发生的事，眼神一黯，对于敢自作主张挑事的嫣然，她当真恨不得立即给那个丫头一个教训，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婢子生出来的东西，自己当初是怎么瞎了眼将那个郭络罗氏给了老十？自己不安份，生了个丫头也是个不知感恩的祸害，竟然让身边的奴才拿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温僖贵妃说事——自己若真向康熙建议让她和亲俄国，这后宫里的风言风语不知道要吹多少出来！如今看来只有牺牲老五家那个四丫头了！
　　正暗自盘算，宝儿已经带着两个堂妹进了正殿笑着行了一礼：“宝儿给玛嬷请安，愿玛嬷福寿双全万事如意！”其他两人也紧跟着行了礼——
　　“起吧。”只扫了一眼宝儿身边一忮懦一委屈的二女，宜妃便彻底将二人丢到脑后，径自望着宝儿笑眯眯道：“你这猴儿，既进宫了不先来玛嬷这里去乱转悠什么？”
　　“宝儿不是想让玛嬷多睡一会儿么？不想刚去了偏殿便见两个妹妹过来给玛嬷请安，我们便一起过来了。对了玛嬷，宝儿央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答应宝儿！”
　　“先说来听听。”看着眼前虽然活泼好动却也知道轻重的嫡孙女，宜妃还是非常满意的。
　　“玛嬷，两个妹妹已经进宫快一个月了，怎么着也该轮到宝儿在宫里陪玛嬷了，况且两个妹妹肯定都非常想五伯和十叔了，玛嬷就让宝儿把她们换过来好了，宝儿向玛嬷保证，一定在宫里好好陪玛嬷，不会四处瞎逛惹事！”
　　“你的保证本宫可不敢相信。”没好气一笑，宜妃又扫了一眼其他两人：“你们两个可是想你们阿玛额娘了？”见两人诺诺不知怎么回答的样子，她又微带不耐道：“好了，明儿本宫让人送你们回府呆上几天，偏殿那个院子给你们还留着，在府里呆够了就回来。”
　　“是，多谢（宜）玛嬷。”两个人起身施了一礼，玉珑继续到旁边坐下，嫣然却突然跪倒在宜妃面前：“宜玛嬷，嫣然教奴不严，刚才在外面冲撞了宝姐姐，嫣然特来请罪。”
　　“哦，怎么回事？”锐利的凤眸抬了抬，宜妃淡淡开口。
　　“回宜玛嬷，嫣然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只是一出屋子便看到两个贴身丫头跪在地上——想来定是她们不长眼睛冲撞了宝姐姐。”虽然跪在地上的嫣然躲开了宜妃的目光，可她仍是能感觉到头顶那道极为凛冽的打量——掩盖在衣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她一时不知要继续做戏还是直接开口拒绝最有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的联姻。
　　“宝儿，你说。”像是忘记了跪在地上的少女，宜妃又望着亲孙女开口。
　　“玛嬷，也没什么事，就是那两个笨丫头不会说话，我罚她们跪一会儿，”宝儿的神色很平静：“她们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说嫣然妹妹想十叔了，不太乐意留在宫里。”
　　“如此倒是本宫的不是了，”面上含笑，宜妃的话中却明显带着冷意：“只是留你两个妹妹在这钟粹宫也不全是本宫的意思，为人子女孝顺父母是应该，可是做为皇家的格格，万岁爷的旨意更该遵巡，既享受了这皇家格格的荣耀，也该为大清的江山社稷做些贡献——嫣然，你说本宫这话可在理？”
　　“宜玛嬷说得极是。”心里一凛，嫣然也故作平静低声回道，只是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又突然抬头满眼乞求望着眼前的宜妃：“宜玛嬷，嫣然虽然自知身份卑微，却也深知和亲蒙古是皇家格格的责任，如今西北战事未歇，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嫣然恳请宜玛嬷向皇玛法进言，让嫣然和亲蒙古为朝廷略尽绵力！”
　　“放肆！”蓦然怒喝一声，气极的宜妃几乎差一点就将桌上的杯子砸了下去：“好一个和亲蒙古为朝廷略尽绵力——好一个嫣然格格！你阿玛额娘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这些话是你一个未嫁的格格能说得出口的？还西北战事未歇——这是你一个闺阁女子应该关心的事？自己身边的奴才都教不好，你还想做什么？还是说这主子本就是个不着调的，下面的奴才才会那么没有规矩？来人，将嫣然格格的两个贴身侍婢拉去慎刑司，以犯口舌、冲撞主子、事主不力三罪论罚！”
　　“宜妃娘娘饶命——”
　　“请宜玛嬷息怒，是嫣然约束下人不力，愿受玛嬷责罚——”嫣然哀泣着开口，玉珑也跟着跪倒在地期期艾艾：“请玛嬷息怒——”
　　听着两个丫头越来越远的哀求，看到跪于殿内默默流泪的堂妹，宝儿也上前跪倒在宜妃面前半真半假央求：“奴才们不懂事自有宫规处置，玛嬷别气坏自己身子，说来都是宝儿多事，如果今天不去偏殿，就不会有这些事了——玛嬷，你说的没错，宝儿就是只最爱惹麻烦的猴子，走到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玛嬷，以后宝儿再来钟粹宫，你可千万别因为怕麻烦就赶宝儿走——”
　　“你这笨丫头乱七八糟说什么呢？你们还不赶快扶四格格起来？”宝儿的一席话说得宜妃又是气又是笑，瞪了旁边的宫女们一眼，众人终究将三个格格全部扶了起来，宜妃又望着泪眼朦胧的嫣然冷斥：“嫣然，本宫虽不是你亲玛嬷，却也有管教你的资格，你生母可还是本宫的侄女，先把你脸上那眼泪擦一擦，咱们满洲格格不兴这哭哭啼啼的样子。另外，你那两个奴才你就别管了，不吃些苦头她们永远学不会规矩，别再说罚你什么的，就算今儿是你之错，主子犯错，也该罚奴才不知规劝之过，你可记下了？”
　　“嫣然记下了，多谢宜玛嬷。”片刻，嫣然也低眉顺目标回道。
　　“好了，你先下去歇着吧，让玉珑陪着你一起回去。”打发走了两个，宜妃又瞪着最疼爱的嫡亲孙女嗔笑：“本宫说你是个猴儿，你倒还得意了是吧？只是猴子都挺聪明的，到你这里怎么成了一只笨猴？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宝儿做只笨猴没关系，只要玛嬷能消了气就好——”嘻笑一声，宝儿又兴冲冲道：“玛嬷，今儿天气不错，宝儿陪你到外面走走好不好？玛嬷刚生了气，到外面换换新鲜空气看看新景致最好了！”
　　“哼，跟你额娘一样歪理一大堆！”虽然嘴上责怪，宫女们却看出宜妃并没有拒绝宝儿的提议，很快便装了些茶水点心收拾一番跟着二人出了钟粹宫——
　　“玛嬷留两个妹妹在钟粹宫是想护着宝儿和三姐姐吧。”祖孙二人聊了片刻，宝儿突然拉住宜妃的手低声道：“其实宝儿什么都明白，俄国人要跟大清联姻，玛嬷舍不得三姐姐和宝儿，便跟皇玛法荐了两个妹妹——玛嬷，宝儿比妹妹年长，按理轮也该轮到宝儿了。”
　　“不许再胡说了，那个俄国什么公爵才十五岁，比宝儿还小一岁，与你两个堂妹年纪倒般配。”是个人都知道这个理由有多么牵强。
　　“玛嬷，如果是其他人倒也罢了，可偏偏是五伯和十叔家的堂妹——将来无论是嫣然妹妹还是玉珑妹妹嫁了，宝儿和阿玛额娘都会觉得愧对十叔或五伯——因为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代替宝儿和三姐姐嫁的。”
　　“管他们做什么？这是你皇玛法准了的，我们就是舍不得你和你三姐姐嫁那么远，就是偏疼你们姐妹——他们不服气让他们来找你皇玛法说理！”不知道怎么打消宝贝孙女那种主动牺牲的正义感，宜妃只能把康熙拉出来当挡箭牌——
　　“就是因为皇玛法和玛嬷疼爱宝儿，宝儿才不能让人在心底诽议皇玛法和玛嬷。宝儿也是大清的格格，有责任为大清做些什么——”
　　“和亲蒙古你是跑不了的，其他的你就不要再想了。”捏了捏女孩子的手，感动之际宜妃真有些疑惑这孩子怎么就那么傻？
　　“玛嬷，宝儿知道你舍不得宝儿，可是宝儿真的是自愿的，因为宝儿不想要一个妻妾成群的额驸，不想一辈子就被困在一个地方——玛嬷，你放心，无论在哪里，宝儿都会过得很好，玛嬷，你就替宝儿跟皇玛法说一声，不然宝儿只有厚着脸皮亲自到皇玛法跟前请旨了——”
　　“你这狠心的丫头，去了俄国，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皇玛法和本宫，还有你阿玛额娘兄弟姐妹了！”见这丫头似乎打定主意，宜妃心底也微微有些松动——
　　“阿玛额娘身边没有了宝儿还有姐姐和弟弟们，他们也会替宝儿孝顺皇玛法和玛嬷，宝儿也会经常写信回来——”知道自己稍一迟疑，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宝儿也故作没心没肺道：“当然，玛嬷也要经常给宝儿写信才是，不但要自己写，还要提醒阿玛额娘姐姐弟弟都要给宝儿回信——”
　　“八字还没一撇，你倒是想得很远！”心里一动，宜妃又望着身边的孙女道：“好了，我是劝不动你了，但是我也不会帮你，你自己去跟你皇玛法说——”舍了一个孙女，如果能给儿子换些筹码，宜妃还是愿意的。
　　乾清宫内康熙听了宝儿的请求，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面有无奈的宜妃，终于沉吟着开口：“小丫头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去了俄罗斯你这一辈子怕是再没有机会踏上大清的土地了，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阿玛额娘了！”
　　“只要能替皇玛法分忧就好。”抬头望着眼前的老人，宝儿又努力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再说了，宝儿长大了总要离开阿玛额娘，谁让宝儿是个女孩子？不过八伯母说了，在俄罗斯女孩子能做许多事的，在彼得大帝之前就有一位公主摄政王，欧洲许多国家都有女公爵，英吉利还有女皇呢……皇玛法，宝儿以后一定努力做个女公爵，到时候就把自己的封地送给皇玛法，送给咱们大清——”
　　“乱七八糟说什么呢？这丫头被灵儿那丫头毒害不浅啊！”见康熙面上没有分毫不悦，宜妃也笑着打趣——
　　“现在这么大方，等真嫁了人，只怕这心也会慢慢偏了！”对于宝儿的豪言壮语，贴心之余康熙只是一笑置之。
　　“宝儿才不会，皇玛法不许小看宝儿——”小姑娘也冲着老人开始撒娇：“无论宝儿将来走到哪里，永远都会记着自己是皇玛法的孙儿，是阿玛额娘的女儿，是我们大清的格格。皇玛法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击掌为誓——”
　　“好，好——是皇玛法想错了我们宝丫头了，我们宝丫头最是孝顺的！”拍了拍宝儿的手，康熙也隐约拿定注意——与其嫁一个不甘不愿一过去就心如死灰开始等死的格格联姻，倒还不如嫁一个聪明坚韧的过去，为了大清的利益，自己纵然不舍也得舍了。
　　“宝丫头，再有不到半个月那俄国大公便进京了，这段时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如果你后悔了，皇玛法也不会勉强你——但是等指婚圣旨一下，你便要高高兴兴嫁人，知道么？”望着眼前一脸孺慕的孙女，康熙也微带郑重交待着。
　　“宝儿遵命，谢皇玛法恩典。”康熙这些话，到底还是让宝儿心生欢喜——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可是事态的发展让她已经完全没有了后悔的机会：嫣然格格回到郡王府没两天便病倒了，即便知道她是自己把自己折腾病的，同情她的人还不少。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些人同情敦郡王府一个庶出的格格是假，打击宜妃和我们是真！紧接着，恒亲王府庶福晋马佳氏染病，之后又抱病在五爷书房外跪了大半天，亲生女儿玉珑格格忙着侍疾，自然没有机会再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