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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临行前的一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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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我轻叹,把手上的证件递给边上的人,他接过去,很随便地瞄了一眼,走到柜台前面去领登机牌。
这是个随着张家族长身份一起沿袭下来的名字,在张家近千年的漫长历史中不知有过多少个张起灵,担负起族长的身份义务,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已经抛弃。
那十年里我一直在想,如果闷油瓶不是张起灵,也许他就不用那么执着于延续张家所谓守门的义务。在青海的时候,他说他所做的所有的事情,只是为了寻找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是虚无的幻影。那个时候他的神情难得落寞。后来他的确找到了,就是身为张家最后的张起灵,去青铜门后完成张家世代相传的所谓义务。那个时候他的神色淡然,没有了以往的执着坚持,身上甚至有了一种放下一切终于找到自己归属的人那种宁静的气质。
这大概真的就是他想要的一切,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来到人世的目的。他一直都很无欲无求,十年前我死皮赖脸地跟着他的那一路上,他看起来甚至有一种心满意足的味道,为了这终于了结的一切,为了他终于找到的,他活在人世的目的。
我咬着唇看着穿过逐渐多起来的人群,朝我这边走过来的人。身后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穿着黑眼镜的衣服,神色淡然,好像我们只是去外地旅游的普通游客,而非已经准备好了九死一生的土夫子。
我不想要这样,这他妈算个狗屁人生。我想要他快乐,想要他像平常人会因为很小的事情生气或开心,想要有什么东西住进他的心里,我希望他有一天可以和我们一样为了某个人,某件事激动或伤心。
远远看见黑眼镜打完电话回来,我拉过闷油瓶的手牵着他往安检处走。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直,迅速瞥了我一眼,继而放松,任由我带着。
很久没有穿过的高领毛衣散发出一股发霉的味道,粗糙又僵硬,刺得我颈部的皮肤又痛又痒。
闷油瓶从今天早上起来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虽然平时他的话也不多,但至少还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他好像从黑眼镜来了之后就一直有点无所适从,出门的时候我没有叫他,一个人就不远不近地拖在我和黑眼镜的后面静静跟着,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的手指冰冷,握住我的手收得很紧。黑眼镜从后面赶上来,瞄了一眼我们交握手,撇了撇嘴,伸手过来揽我的腰。
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狠狠朝他瞪了一眼。这个混蛋一点也不管我们今天老大清早就要启程,昨晚要了很多次,后来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就被他抱了去冲洗身体,然后塞进被窝。
虽然身体已经习惯这种插入,但是做得太过头还是会腰酸腿软……
黑眼镜耸耸肩,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也不坚持。闷油瓶的身体从他走过来开始,就一直有点僵。
“你以前和他一起合作过的。”我道,“他身手和你一样的好。”
黑眼镜在边上轻笑,闷油瓶没什么反应地走在我身边,连眼神都没转上一转。
我脸皮一抽,也不再自讨没趣。
我们来得其实已经有点晚了,上飞机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坐得差不多了。小花环着胸,靠着窗在前排一个位子上坐着,看到我们的时候挑了挑眉。
黑眼镜拿起机票看了看座位号,把我的手从闷油瓶那里抽回来,一只手环过我的腰,拉着我往机舱后面走。我扭了两下,他完全不理我。
“坐飞机的时候还是和我一起坐比较好,不然人家还以为你和哑巴才是一对。”他道,把我塞到座位里面,“我偶尔也会吃醋的好不好?”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弯腰坐到小花边上。
我叹息,低头揉了揉眉间。
“你样子看起来像他哥。”黑眼镜在一边道,笑得特别欠扁,“
做出来的事情像他妈。”
我白了他一眼。
“你担心哑巴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他道,“你现在的身手比以前还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连我也不一定就可以护你周全。”
“你护好自己就可以了。”我看看他,偏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老子要是缺胳膊少腿了,就等你来养了。”
他轻笑,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
前面一排坐着的两个老太从两个座位的空隙处往我们这里偷瞄。
“但是他现在真的就像我的弟弟。”我道,拉过黑眼镜的手,摩挲他掌心粗糙的老茧。活到这个份儿上,已经不太在乎别人的眼光。
“你说哑巴?”他道,拿眼睛瞄我,“从皮相上来看的确是的。”
“从别的方面来看也是!”我咬牙。
“他从以前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即便活了很多岁,身上也没有那种特别成熟和沧桑的感觉。”“但是像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心真的会和身体一起衰老,我现在有时候看他,感觉他好像真的比我小了一大截。”
“其实你现在勉强还可以算抓住青年时代的尾巴。”黑眼镜道,很顺从地任由我捏着他的手。
我摇头,“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我和他两个人在家的时候,有时候会有自己要是有小孩,大概也就是这么照顾着的感觉?”
黑眼镜轻笑,往闷油瓶那里瞄了一眼,样子有点幸灾乐祸,“我觉得他如果知道你的想法,可能不会太高兴。”
“我也没有为这样的想法感到高兴。”我道,我他妈的一点都不想当他的长辈。
黑眼镜看了看我,突然一胳臂揽到我肩上。
“你想得太多了。”他道,“年龄或者外貌,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根本无所谓。”
我坐着没动,其实黑眼镜和小花的外貌变化都不很大,尤其是黑眼镜,因为了那副遮了大半张脸的墨镜的缘故,乍一眼看上去的时候,经常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分辨年龄的感觉。
好像只有我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老去。
我叹息,靠到黑眼镜的肩上,身体因为昨夜过激的□□而略感疲累。外面的跑道漂亮而宽敞,我闭了闭眼,耳边黑眼镜的呼吸温热,我突然很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