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牵》易欣

5、第五章

　　习子然从梨庄在幽兰镇的分店中出来，又晃了晃，看到街市口有人在卖马，那匹马浑身雪白，毫无杂色，是难得的白玉翻羽，眼前一亮，便踱步过去了，来回摆动装饰性的扇子，问道：“这马卖多少钱。”
　　那人见生意上门，讨好的笑道：“不贵，三千两。”
　　习子然在白马旁来回转了两圈，合上纸扇，说道：“一千两，卖不卖？”
　　卖马的哪里肯啊，直接摇头挥手道，“我这可是好马，千里良驹，这个价已经算便宜了。”
　　扫视他一圈，忽而转身走，“那算了。”
　　眼看着快一天了，这马再不卖出去，恐怕留着成为祸害，那人唉唉唤了两声，凑过来，轻声道：“要不您再加一点？”
　　习子然伸出一只手，“五百两。”
　　那人一咬牙，“成，就一千两。”

　　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走到马儿边上，拍了拍它的头，“就叫飞雪吧，以后就跟着我了。”说着，翻身上马，正好看到刚才卖马的人跑进一家赌坊，轻笑一声，习子然早看出这人必是偷来的马，急于脱手，如此压价，就是看准了那人神色中的焦急。脚尖轻轻踢了踢马肚，说道：“飞雪，跑给我看看。”蹄声一响，白影忽的窜出去老远，带去一阵狂风。

　　习子然也是信马由缰，也不管飞雪跑去哪了，直到它停下来，才发现到了一处山下，远目望去，山中雾气腾腾，再看四周青山绿木，倒真有点世外仙境的意思，飞雪跑了一阵，显得格外兴奋，现在慢悠悠的走着，微风扑面，白衣伴着青丝乱飞，马上的人也颇为悠闲自在。

　　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习子然闻声望去，就见先前看到过的甄白抱着只小兔子自言自语，以习子然的武学修为，自然听的一清二楚，不禁有些好笑。再看他忽然面色惨白，坐倒在地上，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就看见甄白冷静的拿出刀子放毒血，又给自己包扎的场景，眼中显出几分欣赏，就算是一个粗壮的汉子这个时候也会哇哇痛叫两声，甄白始终咬着唇一声不吭，到底是他没有痛觉，还是忍耐力比常人更甚。

　　于是，习子然安静的看着甄白站起来，又走到树前砍枝条，他对这个陌生的人产生了一丝好奇。当然，他也看到甄白那个拙劣的姿势，已经往后仰倒的危险，不及深思，已凭空跃起，如箭脱弦般冲过去，抱住堪堪倒地的身子。

　　甄白惊魂未定，就觉得腰背上横了一只手臂，惯性使然的歪头仰视，那人正含笑看他，带着若有似无的轻佻味，完全在反应之外，甄白眨巴了两下眼睛，第一个想法是，这人很爱笑，第二个想法或者动作是，赶忙伸手用衣袖遮住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瞪的很大的眼睛继续眨巴着。
　　“遮什么遮，又不是倾了国的美人，还犹抱琵琶半遮面。”
　　甄白左脚使了下力，让身体往前倾，然后扶住那棵树，心里想，这人说话真讨厌，不过，他是第一个见了自己的脸却不在意的人。殊不知习子然之前见过他的脸，再说了，连人们临死前的各种扭曲表情都看过，这点算什么。
　　“谢谢，”低低的道了声谢，撑着刚才掰断的树枝一跳一跳走到竹篓旁，准备背起来回家。
　　“你在这里做什么？”习子然不在意的拍了拍衣袖，随口问着。
　　甄白觉得背着人说话不礼貌，勉强转了个身，才慢悠悠的回答道：“哦，采草药。”
　　“你这样确定能走的回去？”
　　“呃。。。”
　　习子然觉得和一个慢半拍的人说话真的挺累，索性走过来从他背上扯过破竹篓，扔到他怀中，“抱好。”
　　“。。。”甄白除了眨眼，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突然身子一轻，被拦腰抱起，再低头，已经坐在马上，半转头，就见习子然嘴角一挑，笑道：“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回去。”
　　“呃。。。哦，谢谢。。。”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对方名字，犹豫着要不要问。
　　“子然，”见他眼中流出的不解，加了一句：“我的名字。”
　　“谢谢，子。。。”子公子？有这个姓么，好像没在书上见到过。因为比习子然矮，只能维持着歪头仰视他的角度。
　　习子然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伸出食指弹了一下甄白的额头，“你真可爱啊。”

　　除了被人夸过是好人之外，这是甄白第一次接收到关于别人对他的正面评价，万分不好意思的抱紧身前的竹篓，头垂的快要和草药亲密接触了。
　　脸上是看不出颜色变化，但发丝半遮的小巧耳垂渐渐染红，习子然好玩的捏了捏，甄白立马惊慌的伸出双手捂住耳朵，惹的习子然发出爽朗的笑声。
　　明明这人是在做好事，但甄白就是有种被当成猴耍的无奈感。见甄白更加窘迫，习子然也不逗他了，说道：“抓好东西，我们走了。”长袖一挥，马儿被打的一个激灵，立马疯跑起来。
　　甄白没做好准备啊，险些就掉下去，习子然长臂一揽，甄白就觉得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似的，尴尬又不自在，他还从来没和其他人这么亲近过。而这个奇怪的人，才第一次见面，不仅不嫌弃他如此丑陋的脸庞，还出手相救，现在又莫名其妙的送他回家，想不通，干脆就不想了。

　　进了镇，由甄白指路，习子然驱马来至甄府，甄白考虑着怎么跳下去能使伤口受到最小的伤害时，人已经站在平地上，手指无意识的捏了捏竹篓的枝条，略显局促的半鞠了个躬，“谢谢，”然后一瘸一拐的转身往回走。
　　习子然看着绕到偏门的影子，再看看颇为大气的正门，心里想，说不被重视都是轻的，简直和仆役也差不多了。

　　甄白踏进院子里，先是将竹篓放下，看来没办法送药了，想着那户人家必定等的着急了，正不知怎么办好，听到熟悉的声音唤道：“二少爷，怎么才回来。”
　　甄白看向来人，笑的很高兴，“管家爷爷，”甄管家恐怕是这个家里唯一关心过自己的人，所以平常比较亲近。
　　甄管家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留着，”说着，要去拿食盒，甄白拉住他，有点为难的说道，“管家爷爷，能不能麻烦你跑个腿。”他是从来不求人的，这个话说完，有点不好意思。
　　甄管家欣然点头，“好，做什么。”
　　甄白将竹楼里的草药挑出来，用一张油纸包了起来，递过去，“等我把这个草药送去柳溪巷的田家，让他们碾碎了涂在伤口上，其他的药我明天送过去。”
　　“行，我先去给你拿饭，回头就帮你送过去。”
　　甄白感激的笑了笑，等甄管家走远了，才挪步进房间，他不想让老管家知道自己受伤了，免得让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