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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十五章 看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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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都道怀月宫的锦嫔娘娘真是个冷人儿。虽然皇上几乎每日都会去怀月宫中一趟,那位娘娘却只是淡淡行礼之后便再也不言不笑,不悲不喜,倒像是冰雪雕成的人一般。知情的人说那位娘娘是因为前些日子里怀了孩子,被彤妃娘娘害得小产,心灰意冷之下决意青灯古佛,淡看红尘。饶是如此,皇上却还喜欢她喜欢得紧,连往日里素来受宠的彤妃都被关在了五福宫,看样子竟是要严惩不贷。
彤妃日日夜夜在五福宫中哭号,只说自己是受了冤枉,又叫嚷说锦嫔好狠的心,为了陷害自己竟然亲手杀死腹中的孩儿。一时间宫中流言四起,莫衷一是。有人说那位锦嫔娘娘面上看着慈和,实际上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为了争宠不择手段,这时的冷淡只不过是欲擒故纵的固宠计策罢了;也有人说所谓的陷害只是彤妃推脱的说辞,锦嫔待人素来宽厚,不像是那么冷厉无情的人。
这些传言传到若璃耳中,若璃只是顾若罔闻,依旧擎着星月菩提子的佛珠默默诵经念佛。只有在佛经之中,她的心思才可以完全沉寂,心无旁骛;唯有佛法才能助她脱离痴念,渡过苦厄。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众生皆苦。
“言普皆回向者,从初礼拜乃至随顺所有功德,皆悉回向,尽法界、虚空界一切众生。愿令众生,常得安乐,无诸病苦。”
每日的傍晚皇上都会来到怀月宫中,若璃依旧跪坐在青色的蒲团之上,低眉肃容,捻珠诵经,并不理睬。祈渊只是静静地望着她愈见消瘦的背影,目光中全是沉沉的痛意。从早到晚,若璃大多静处在怀月宫中,鲜少出门,每日晨起诸嫔妃去荣禧宫问安时若璃也都托病不去,妃嫔间的往来也便渐渐疏了,只剩倾菀想容采莲三人偶尔还来。倾菀见了若璃素颜白衫,檀香念珠,神情淡然,不由心中难过,一回身便红了眼睛。若璃也只是拈着念珠,淡淡劝慰她说这样也是一番自在。
那日倾菀刚走,寒香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小姐……小姐……一切都是寒香的错,寒香该死,你罚寒香好吗?求求你再别这样了。”
若璃只是轻轻抬眉,略含疑惑地望向她。
“刚刚进宫时,皇后娘娘便囚了我的家人,逼迫我透露小姐的起居行踪……”寒香悲泣道:“我家中只剩一位多病的老父和年幼的弟弟……我……我……”
寒香微微抬头,泪光盈盈道:“那日也是皇后命我去知会彤妃娘娘,说是小姐扎了彤妃娘娘的小人,诅咒她小产……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一切都是寒香该死,小姐打我吧,求求你……”
寒香跪在地上呜咽不停,滚滚的泪珠不断滴落,看得让人心酸。
默叹一声。是悲伤难过吗?若璃自己也不知道。原本空荡荡的心里别无他物,恐怕也不会有伤心这样的情绪了吧。痛到尽头已是麻木,若璃淡淡看了寒香一眼,轻声道:“你退下吧,我知道了。我只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年秋季到来。秋夜,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下大地,是那么幽黯,银河的繁星却越发灿烂起来。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宫中的玉阶上,仿佛笼起一片轻烟,股股脱脱,如同坠人梦境。晚云飘过之后,宫里烟消雾散,水一样的清光,冲洗着柔和的秋夜。
尘中见月心亦闲,况是清秋仙府间。凝光悠悠寒露坠,此时立在最高山。碧虚无云风不起,山上长松山下水。少君引我升玉坛,礼空遥请真仙官。云帡欲下星斗动,天乐一声肌骨寒。金霞昕昕渐东上,轮欹影促犹频望。绝景良时难再并,他年此日应惆怅。
仍记得自己刚刚穿越而来便是秋季,院子里还开了郁郁葱葱的木芙蓉,那么美,像是一片散着想起的海洋。那时候自己心中只有再获新生的庆幸,那时父亲还在自己身边,继母姐姐还是嚣张跋扈的样子,寒香凝香还都只护着自己……从何时起,一切变作了这番摸样?如果自己曾料到会历经如此多的坎坷悲欢,尝遍这世间的万千苦楚,自己是否还会选择穿越过来?
人生自古如初见,倘若一切还是初逢的时候,又该多好?自己心中也只是惦念着那个青衫翩翩的男子,自己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可惜时光再也无法回转,这一咫尺,便是天涯。
晚上的时候若璃还在诵经,却听得外面渐渐喧闹起来,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轻轻推开门,若璃看到院子的小太监宫女们四处跑着,慌乱极了,便问道:“怎么了?又出了何事?”
小宫女清荷抬起泪痕宛然的脸,呜咽道:“娘娘……寒香姐姐在屋子里吊死了……”
一句话像是一个霹雳狠狠地击在若璃心上,恍惚中,若璃似乎还能看见寒香清新秀美的脸庞,她转过脸来,微笑着看着自己,轻轻叫道:“小姐……小姐……”
“小姐……院子里的花儿开了,小姐要不要出去看看?”